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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夏至

第二天是6月21號,夏至。

周澤鋮帶趙雪來了一個地方。

---南山。

這裡的房子他雖沒來住過,但周媽定期都會過來打掃。

劉穎知道兩個孩子在一起後,便催著周澤鋮把趙雪帶過來住,雖說沈周兩家關係好,她還是覺得周澤鋮總是住在沈家有些不大妥當。

周澤鋮只一個想法:等趙雪願意。

願意跟他在一起,願意搬過來。

但他今天帶她過來,並不是要她搬過來。去年年初的蘇城之行,他發現趙雪很喜歡聽雪園裡的景觀,後來置辦這套房子時,便萌生了把這裡的院子改造成庭院風的想法。

但具體如何改造,他想聽聽趙雪的意見。這是他們的新房,以她滿意為先。

其實他早就找蘇城養老社群專案設計團隊裡的首席設計師按照他的想法畫了圖,上個月的時候,他一氣之下把圖給撕毀了。

幸好他當時沒有把碎片扔掉。

昨晚趙雪上夜班,他差不多也上了個夜班,忙完公務回到家洗漱過後他便開始修補原圖,修補好後,他又仿著畫了一張。

但趙雪並沒有對他的圖產生很大的興趣,更沒提出自已的想法,他興致勃勃的給她講解時,她不是點頭就是說“挺好”。

一縷清風吹過來,把人身上的暑氣帶去了別處。

周澤鋮把圖紙收了起來,拉著心不在焉的小姑娘坐到了陽臺的藤椅上。

“是不是沒休息好?”

趙雪堪堪回神,對上一雙蓄滿柔情的眸子。

默了默,她說:“我想跟你說點事。”

周澤鋮微笑,“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說。”

“那你先說吧。”趙雪往左輕輕一倒,半邊身子靠在男人結實的臂膀上。

周澤鋮微微側了下身,像是提前測算好了角度,他一抬臂,她便滑進了他懷裡。

周澤鋮跟大哥一樣,只要跟他在一起,心裡總能生出踏實來,彷彿只要有他在,萬事皆能周全。

只是眼前的事,單靠他一個人,已經不能得以周全了。

趙雪緩緩閉上眼睛,靜靜的聽著他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像小時候奶奶哄她睡覺,手輕輕拍打她的背,拍打一會兒,她整個人就會放鬆下來。

視覺被阻隔,聽覺就會變得敏感,她分明聽見他在開口之前,心跳加了速,“你是不是在擔心楊子儒?”

趙雪沒答,因為她們要說的是同一件事,“楊媽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周澤鋮頓了一下,說:“嗯,你出國以後大哥告訴我的……我承認,我能跟你在一起,有運氣的成分……”

趙雪出聲打斷:“之前你說的所有因為謊言引發的結果你都認,現在還作數嗎?”

空氣忽然靜滯,涼風吹不進來,悶熱的氣息堵在胸腔,一時找不到出口。

半晌,周澤鋮才艱難出聲:“作數。”

趙雪睜開眼睛,垂眸看著腕上的手鐲,說:“既然作數,那我們……”

“不分!我不分!”

周澤鋮手掌扣在她腦袋上,力道和情緒一起到達了失控的邊緣,“是你說的要跟我在一起,你不能反悔,騙你並不是我的本意,你不能罰我罰的這麼重,你有氣,可以打我,可以罵我,或者讓我站軍姿,做俯臥撐,不要說分手,我不同意,我不分……”

後背一陣刺痛,周澤鋮猛的意識到了什麼,把趙雪拉開……

小姑娘的嘴唇已經發紫。

他差點把她悶死!

男人臉色瞬間煞白,顫抖著手撫她後背,“對不起……”

兩分鐘後,趙雪的臉色才變回紅潤,但紅色卻愈來愈深,連帶著眼眶也被暈染了,她伸手推開他,“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不能,他不想聽到那兩個字。

可他卻無力阻止她說出那兩個字。

即便從前天開始,他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結果發生的準備,但真的到了這一刻,他還是失了控。

他答應了她會認。

可他不想認了。

周澤鋮就著被推歪的姿勢僵在那裡,腦子嗡嗡作響,周圍的影像在眼前變得模糊,只隱約看到她嘴巴一張一合,說了什麼,他全然沒聽到。

直到口袋裡的手機震動,才喚回了他一絲意識。

但意識卻不足以支撐他開口說話。

電話那頭的人一直在喚周澤鋮,卻沒有得到回應。

趙雪把手機從他掌心抽出,“穎姨,我是小雪,剛才訊號不好……周澤鋮他去洗手間了。”

“小雪啊……等阿鋮出來,你們就趕快回家,周媽已經把飯做好了。”

“……好。”

周澤鋮進了駕駛室後,才徹底相信趙雪沒有跟他提分手。

他沒讓她說出口的那兩個字是“一起”。

---她要和他一起承擔所有的結果。

但他並不同意,他想獨自一人承擔,“他有什麼仇怨,衝我來就好了,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事,你好好待在南城上班。”

坐在後排座椅和車門縫隙間的人說:“我已經請好假了。”

周澤鋮皺了眉頭,“那就在家好好休息。”

趙雪:“你不信我。”

這句話是肯定句。

楊子儒已經知道了真相,他的脾氣除了楊老爺子,也就只有她能震住了,其實她也沒有很大的把握,可如今楊老爺子有“錯”在身,楊子儒也許會顧忌他的身體聽他的話,但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楊子儒是想得到什麼,就一定要得到的人,除非是他自已願意放棄。

這次她去北城,就是想辦法讓他主動放棄。

解鈴終歸還是要繫鈴人。

她是個貪心的人,她希望身邊所有的親人都不要鬧矛盾,尤其是不要因為她而鬧矛盾。

---她不想當“禍水”。

周澤鋮臉色發沉,“我是不信他。”下藥的事他還沒找他算賬呢。

“……”

趙雪沒再吭聲。

周澤鋮知道她已經決定好了,昨晚上她非要去上班,應該是想有個獨立的空間做思考。

但他沒辦法說出贊同的話。

後來的一段路,兩人都沒有說話。

快到家門口時,趙雪忽然出聲:“周澤鋮,你不相信我現在愛的人是你。”

又是一個肯定句,她好像會讀心術。

原來她是這麼的瞭解他。

周澤鋮把車子停好,才開口:“這個事我們吃過飯再討論。”

“……”

趙雪從車窗望見了大門口站著的兩個長輩,不然她肯定要跟周澤鋮討論好再下車。

周媽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劉穎拉著趙雪坐到了她旁邊。

開餐後,她先夾了一塊魚肉到趙雪碗裡,“多吃點,這魚美容養顏。”

趙雪說了聲謝謝,看向對面的周澤鋮。

頂著促狹的目光,周澤鋮把周媽夾到他碗裡的魚肉送到了嘴裡。

他現在無心理會其他,滿腦子都是如何阻止她去北城。

趙雪偏要打斷他的思路,“周媽,下次您再買魚,買兩條,昨天您買了一條,周澤鋮一個人就吃了三分之二。”

劉穎聽了,嗔了周澤鋮一眼。

周澤鋮一口飯哽在喉頭,說不出話。

周媽笑說:“你們倆都愛吃魚,以後家裡買魚是得要買兩條。”

趙雪怔了一瞬,周澤鋮也愛吃魚?可他跟她在一起吃飯,從來都不吃魚,只不停的往她碗裡夾。

她以為他不愛吃魚,卻原來是魚只有一條,他都留給她了。

趙雪心裡五味俱全,尷尬一笑,說:“周媽,您做的魚味道很特別,是不是有什麼秘方?”

周澤鋮放下筷子,看了趙雪一眼,“秘方肯定有,但傳男不傳女,你還是別打聽了。”

這話莫名有些熟悉,卻因為存在於記憶的罅隙中,趙雪一時沒能還原出當時的場景。

翹起小嘴半嗔半嬌的瞪了周澤鋮一眼。

劉穎瞧著兩個孩子眉目傳情,恍然明白他們是在“打情罵俏”,跟早就瞭然的周媽相視一笑,偏頭跟趙雪耳語:“傳給他,以後家裡的飯都讓他做,你等吃就好了。”

趙雪低頭輕笑。

許是第一次來周家吃飯,又許是餐桌上氣氛很是和洽,趙雪比平時多吃了一碗飯。

周澤鋮看在眼裡,心裡熨帖許多。

飯後,周澤鋮帶著趙雪去了供奉父親神像的房間。

他知道這次見父親,父親一定是高興的。

祭拜以後,趙雪挽住周澤鋮的胳膊,對著神像說:“周叔,您在那邊放心,我一定會把爺爺,穎姨和周澤鋮照顧好,也會好好孝順周媽。”

無論站在哪個角度,趙雪都是被照顧的那一方,但柔軟卻不柔弱的少女卻說她要照顧他。

再看父親的神像時,他感覺父親臉上的笑容更多了。

周騫去世的很突然,而且他結婚以後照的照片幾乎都是沒有笑容的,人活著的時候不開心,周毅不願意他去了以後也不開心,便找來了他剛滿二十歲時穿著軍裝的照片做神像。

那時候的周騫意氣風發,心裡想的都是功成名就以後把自已心愛的女人娶回家,照片裡,他笑的很開心。

周澤鋮眼前一片朦朧,他有很多話想跟父親說,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曾經恨過父親許多年,即便知道了過往的那些事,他也還是恨他,後來愛上趙雪後,他便不再恨了,並不是原諒了他對家庭的不負責任,而是就感情本身而言,說不清對與錯。

趙雪感知到了他的悲傷,手臂下移,和他十指緊扣。

---

去南山之前,趙雪讓周澤鋮帶著她去商場給劉穎和周蓉都選了禮物,周澤鋮也是今天才知道,小滿那天他們一起去榕園,趙雪給長輩帶禮物,並不是在做戲。

客廳的置物桌上放滿了禮物。

趙雪拆開裝著絲巾的禮盒,問劉穎:“穎姨,您喜歡哪種系法?”

劉穎歡喜道:“哪種都行。”

趙雪想了想,把絲巾對摺兩下,又打了兩個結,系成了披肩。

劉穎記得趙雪21歲生日那天趙芳兵肩上那條披肩就是這樣的系法,心裡更是似傾進了一罐蜜一樣甜。

周澤鋮在一旁看的仔細,但目光一直停留在趙雪的身上,周媽從廚房出來大半天了,他才回過神,趕忙拎著禮物把她拉到了房間,讓她把衣服和鞋子換上。

冷清了八年之久的周家老宅重又熱鬧了起來。

臨近九點的時候,周澤鋮帶著趙雪離開。

剛一上車,趙雪的手機響了。

“玲子。”

“雪兒,在忙什麼?”

“不忙,怎麼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沒事,就是問問你上班累不累?聽說南醫每天病號挺多的。”

她以為她的聲音很平靜,但從她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趙雪就聽到了她不自然的心跳聲,“……玲子,是不是楊子儒……”

“沒有,他沒事,他剛吃了藥,已經睡了。”

趙雪看了眼駕駛室的男人,說:“玲子,明天我會去北城看他。”

楊子儒若是真的沒事,沈玲不會打電話過來。

“……好。”

電話結束通話後,車子忽然停了。

趙雪扶了下前排座椅,問:“怎麼了?”

周澤鋮抬眼看了下車內後視鏡,見趙雪是在問他,說:“有點渴,下去買瓶水。”

趙雪趕忙把掛在座椅靠背上的保溫水壺拿下來遞給他,“這裡有水。”

周澤鋮卻看也沒看,“我想喝點涼的。”說著便開啟車門下車。

不多時,男人返了回來。

“這條路是去南山的吧?”趙雪剛剛才發現。

周澤鋮擰開礦泉水瓶,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長舒一口氣後,說:“圖紙落在那了。”

“哦。”

此後,車廂陷入沉寂……

剛進到二樓臥室,趙雪就被從一下車便牽了她的手的人抵在了門上。

不及她反應,男人的唇便壓了下來,舌頭不由分說的頂開她的牙關,拼命的從她口腔裡掠奪空氣。

她掙扎著推了他幾下,反而激起他強烈的佔有慾,下午的窒息感再次重現。

片刻,她嚐到了血腥味。

—-她咬了他的舌頭,也沒能阻止他瘋狂的舉動。

夏至,是一年當中白天最長的一天,萬物都生長到了極致,此後白天漸短,黑夜漸長。

這一刻,趙雪心裡的壓力也達到了極致,但她不知道明天太陽昇起後,這極致的壓力會不會跟漸短的白天一樣遞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