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吃過早餐,周澤鋮開車來了公司。
這些年,陳玄和他幾乎是形影不離,公司裡的物品都是由陳玄來保管,包括電梯卡,昨晚他把人派走時,是想著陪趙雪幾天的。
一天24小時黏在一起的那種陪。
這會兒,跟他黏在一起的是公共電梯裡的人。
在負一樓時,電梯裡還只有三四個人,到了一樓,趕著上班打卡的員工蜂擁而進,直到滿載音響起,下去了一個人,電梯門才堪堪合上。
周澤鋮被擠在了最角落的位置,還好他拿了個手包擋在身前,不然就要被前面的人貼身了。
低頭看了下手機裡的定位軟體,趙雪的車到達醫院門口了。
昨晚趙雪埋怨他不給她發微信,他記在了心裡。
點開微信,在置頂的那個對話方塊裡刪刪減減了半分鐘,發出去三個字:
想你了。
從喜歡上趙雪的那天開始,他每天都想給她發這樣的資訊,但以前他是她的“三哥”,只能在心裡想她。
現在,他有了名分,這烙在心頭的三個字終於可以說出口。
過了漫長的三秒,他收到了回信。
直接回的電話。
他原本是想出了電梯再接的,又怕這會兒不接,等她開始工作了,就要一個上午不能跟她說話了。
“小雪。”他壓低了聲音,頭也垂的低低。
“你……我……了……”電梯裡訊號不是特別好,趙雪的聲音被電流音滯的斷斷續續的。
最後直接自動結束通話了。
他快速發了訊息:來公司了,在電梯裡,訊號不好。
等了一會兒,不見趙雪回覆,正要撥過去電話,有員工認出了他。
一時間,電梯裡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周總好”。
他勾了個淡淡的笑回應。
他長得高,又站在最靠裡的位置,一個微笑,便照顧到了電梯裡所有的員工。
手機“叮咚”一聲進了訊息。
他立馬低頭去看。
淡眸重新被染上溫柔。
是三秒的語音,遲疑了一下,他把手機放到了耳邊,點了播放:你哪裡想我了?嗯?
聲音又酥又媚。
耳朵像是被她又軟又甜的唇一下含住,周澤鋮頭皮一陣發麻,心跳也瞬間失了速。
雖然他已經提前把手機音量調到最小了,但電梯裡的人像是都屏了呼吸,密閉安靜的空間瞬間變成了擴音器。
幸好小腹處有個手包……
下一秒,電梯門開了,所有該下的不該下的全部都在這一層下了,只留下一個臉紅耳赤痛恨自已不是蘭陵王的人。
進到辦公室,周澤鋮才給趙雪回了訊息,也是語音,學著趙雪的語氣,他沉著嗓音道:
哪裡都想。
小姑娘既然問了,他就不能不答,答得像“報復”她一般,也要把她撩的心頭燃火不可。
許是進了科室,她把語音改了文字:“哪裡”是哪裡?
雖然是文字,周澤鋮卻彷彿聽到了她嬌的能擰出水的聲音。
她倒是一點也不羞,還在繼續惹火。
又是刪刪減減半分鐘,周澤鋮點了傳送:晚上回家你就知道了。
趙雪回的很快:好呀,我等著,別乾打雷,不下雨。昨晚上某些人可是非要當柳下惠呢。
斂眉看著“好呀,我等著”五個字,周澤鋮睫毛輕顫,喉頭無助的翻滾了幾下。
她這是看準了他還不打算吃她,就反覆在他嘴邊挑釁。
小妖精!
“陳玄!”他渾身燥熱,想喝口水。
半晌沒人應。
方才記起陳玄去北城了。
剛走進茶水室,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
是《榮耀》的鈴聲。
他便沒急著出去接。
早上出門之前,他給趙雪單獨設定了個來電鈴聲:朴樹的《好好地》。
抬手看了下腕錶,八點鐘了,小姑娘應該開始忙工作了。
等待茶水燒開的時間,他盯著腕錶看了一會兒。
這塊腕錶是訂婚時老太太送給他的,跟手鐲一樣,是信物。雖然趙雪早就把手鐲還給了他,他卻一直沒有把腕錶摘掉。
腕錶是手工機械錶,若是摘下來,指標就會停止走動,那時候,他已經喜歡上了趙雪。
他希望他的愛能像時間一樣永恆。
永不停歇。
沒有蠟梅香丸的時候,他靠著指標的滴答滴答聲,捱過了無數個夜不能寐的日子。
電話是劉穎打來的。
昨晚上陳玄一到榕園,三個長輩便圍著他一通逼問,除了問出周澤鋮騎車載著趙雪出去了,其他的基本是一問三不知,直到周澤鋮把陳玄派去了北城,還說他會在南城待幾天,一眾人才有了笑臉。
除了陳玄。
“媽。”周澤鋮回了電話過去。
背景音很安靜,劉穎小心試探,“阿鋮,你現在在哪裡?”
“公司。”
“……小雪上班去了?”
“嗯。”
“等小雪下班了,你把她接回家吃飯,我讓周媽多買點菜回來。”接回周家。
周澤鋮端了一杯白水走出茶水室,“早上我們倆說好了,晚上去榕園。明天吧。”
劉穎開心的看了一旁的周媽一眼,一面道,“好好好,你們先去榕園,不急這一天。”
周媽也聽到了,眉眼處都是歡心。
“嗯。”
掛了電話,周澤鋮的心驀地一陣疼。
去年的8月2號,晚上十點多,他從醫院回家拿書,經過母親的房間時,聽到了她跟周媽的談話:
其實我一點都不想跑在外面,以前天天在部隊,忙忙碌碌的,還不會那麼想周騫,這一退下來,待在家裡沒事做,我就老想他,尤其是老爺子這一病……我就只盼著阿鋮能早點結婚,讓家裡添點喜氣……
這段話到了最後,他聽到了母親的哭聲。
那天,是父親的忌日。
周澤鋮忙了一個上午,中午的時候,他接到了楊平的電話。
眼皮忽的跳了一下。
在電梯裡給趙雪發微信之前,他收到了一條群訊息:海城。
上一條是他昨晚發的,也是兩個字:冷戰。
難道……
看了下時間,已經十二點半了。
“楊平。”周澤鋮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阿鋮,你把小雪接走了嗎?”
周澤鋮皺眉,“她今天全天班,讓我下午再去接……怎麼了?”心裡的不安感瞬間加重了幾分。
電話那頭安靜幾秒,“我這裡有小雪的排班表,今天她是半天班……她是不是跟別人換班了?”
半天班?那她為什麼要說讓他下午去接她?楊平怎麼去接她了?她早上沒跟楊平說這幾天他接送她嗎?
來不及探究更多,周澤鋮掛了電話。
兩秒後,他飛奔出辦公室。
趙雪的手機關機。
趕去醫院的路上,楊平解了他的疑惑。
知道陳錚騷擾過趙雪後,楊平就把這個事彙報給了沈文熙,沈文熙讓他恢復了趙雪剛來南城時的狀態,只不過以前他是守在校門外,現在是守在醫院外。
雖然周澤鋮回來了,但他的任務不變,他得看著趙雪上了周澤鋮的車後,才能休今天的假。
結果等到十二點半也沒看到趙雪從醫院出來,他還以為是自已看漏了。
卻不是……
掛了周澤鋮的電話,楊平給趙雪的同事杜宇打了電話。
自趙雪在學校遭了暴力事件,凡是跟她走的近的,沈文熙都會讓楊平查他們的資訊,既然沈文熙讓他恢復了那時候的狀態,他便完全恢復了。
在醫院裡,趙雪跟同事的關係處得都不錯,這個杜宇,楊平見他跟趙雪單獨出去吃過飯,所以他的資料楊平查的最仔細。
接到電話後,杜宇很警惕,什麼也不肯說,後來見了他本人後,才告訴他說趙雪今天請假了。
周澤鋮到的時候,楊平正在給沈華勳彙報他在監控影片裡看到的畫面,“小雪在去科裡之前,先去了洗手間,在洗手間門口,她看到了陳錚,陳錚旁邊站著個女人,等那個女人進了洗手間後,小雪便走過去跟陳錚說話,說了幾句,陳錚就帶著小雪去了消防通道,他們站的地方剛好是監控盲區,後來,陳錚一個人從消防通道出來了……”
“小雪呢?”沈華勳焦急打斷。
楊平看了一眼同樣心急如焚直直盯著他的周澤鋮,說,“還沒查出來……”
周澤鋮離得近,聽得電話裡沉聲一吼,“查!”
與此同時,遠在北城的楊子儒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聽到對方喊了一聲“楊總”後,他直接結束通話了。
正要拉黑,進來兩條資訊。
楊子儒看著號碼一樣,就沒點開,把拉黑的動作做完,煩躁的把手機摜到了餐桌上。
楊定北放下筷子,不悅道,“幹什麼呢,哪個教的你在吃飯的時候摔摔打打的?”
楊子儒把手機收進了口袋,低聲認錯,“下次不會了,爺爺。”
“等會兒你在家待著,哪兒也別去,談雪下午過來。”楊晚寧見楊子儒準備離席,開口提醒了一句。
楊子儒淡淡的看過去,“楊老師,您累不累?什麼談雪,王雪,還有你找來的那些長得像……您到底要幹嘛?”如果不是老爺子在,他還有更難聽的話要說。
三年前,楊子儒被送出國後,他就開始喊楊晚寧楊老師了。
“你這個混賬東西!”楊銘伸手握住楊晚寧顫抖的手。
楊定北掃了一眼楊銘和楊晚寧,最後目光定在楊子儒身上,“都好好給我吃飯!”
口袋裡的電話再次響了,楊子儒起身,溫聲道,“爺爺,我吃好了,公司裡還有事要忙,等我閒下來了,再回來陪您。”
言外之意就是他今天回來吃這頓飯,完全是為了陪老爺子。
他把電話接起,佯作公司真的有急事,“我馬上就到公司。”
說著,人已經出了餐廳。
電話那頭的人一頓,說,“楊總,先說明,我可沒動你的心肝寶貝一根手指頭。”
“……”楊子儒心裡咯噔一下,就著通話,他點開了剛剛他沒檢視的資訊。
是一串文字和一張照片:
我在路上碰見個迷路的人,她說她叫趙雪,要找她六哥,我就把她帶過來了。
照片裡,趙雪閉著眼睛躺靠在一輛車的後排座椅上。
看著像是睡著了。
腳步一滯,他顫抖著手切回到通話介面,沉聲道,“你是不是活膩了?!”
對方笑,“楊總,知道您會這麼說,所以我為了自證清白,專門讓我的人把他們救人的過程給錄了下來,估計這會兒影片已經送到你公司前臺了。您要是想感謝我,把之前您一直忙沒來得及看的合同給看了就行,我這人大度……”
救人?是害人吧。
“艹你大爺的關磊!”楊子儒把藍芽耳機戴上,進了車廂。
對方聲音變冷,“楊總還是先回公司吧。”
電話被結束通話。
楊子儒猛拍了下方向盤,眼尾處一片猩紅。
掌心的疼痛喚回他一絲理智。
快速敲出一串他早已刻在腦子裡的號碼,卻在點選撥號鍵前,手指頓住了。
兩秒後,他撥通了沈玲的電話。
“玲子,你給……雪兒打個電話。”
話說出口時, 他才發覺他渾身都在顫抖。
沈玲心下一緊,“你在哪裡?”
這一年多,楊子儒從沒在她面前提起過趙雪。
除了喝醉的時候。
手指輕輕撫過照片裡趙雪的眉眼,楊子儒喉頭湧上一股酸澀。
他好想她,很想很想……
他不是沒懷疑過照片是關磊P的,但人可以P,衣服卻P不了,趙雪身上穿的衣服是他找人定製的,他認得。
她不是跟周澤鋮在一起了嗎?怎麼還會穿他送的衣服?
她……
“六子?”沈玲焦急的喚了一聲。
把他喚醒,“什麼也別問,你趕快打個電話給她!”
“……好。”
楊子儒喝醉了會大舌頭,剛才的聲音聽著中氣十足。
他現在是清醒狀態。
應該是趙雪那邊遇到了什麼事。
不多時,楊子儒接到了沈玲的回話,“她手機關機了……出什麼事了?”
沈玲沒有聽到回答。
對方把電話結束通話了。
關磊的手機也關機了,楊子儒把剛才拉黑的那個號碼拉了出來,同樣是關機。
他想讓沈玲給周澤鋮打電話求證,又怕這是關磊做的一個局,便作罷。
憤怒裹挾著焦灼,他一路疾駛到了公司。
如果不是心裡念著當初他承諾給趙雪的“約法三章”,他早就把關磊打廢了,哪還有他今天這一通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