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至門口,趙雪忽的往趙文徵身後躲了一下。
趙文徵下意識的伸臂護住她,“怎麼了?”
“……二哥,那個人……他老是騷擾我。”剛才忘記告訴趙文徵了,沒想到他再次出現了,反倒提醒了她。
順著趙雪的視線,趙文徵看過去,沉聲問,“哪個?”
“白T,寸頭。”
話音剛落,那人扭頭看過來。
目光在她們臉上稍作停留,然後輕蔑一笑。
趙雪見趙文徵陡然變了臉色,拳頭也握出了聲響,心生惶惑,“二哥,你認識他?他是誰?”
“他去醫院找你了?”趙文徵眯著眼看著對方,眸底一片寒。
“昨天早上我開車去單位,不小心追尾他的車了。”
“給他留電話了?”
“留的楊平的電話。”
“嗯,聰明,你別怕,以後他不會再騷擾你了。”
“二哥,他是誰?”趙雪再次問。
是哪家的公子哥,這麼猖狂,連沈家人也敢挑釁。
她沒有怕他,就是覺得他像只癩蛤蟆,不咬人卻膈應人。
趙文徵似是沒聽到,拿出手機給楊平打了電話,讓他過來把趙雪送回家。
“你回去坐著等楊平。”
趙雪還想再問,趙文徵抬了抬下巴讓她回咖啡廳,眼神犀利的像一頭獵豹。
一瞬間,趙雪像看到了父親。
她乖乖的轉身進店。
等她找了靠窗的位置準備觀察外面的情況,趙文徵和那人已經沒了人影。
回去的路上,趙雪問楊平是否查出那個司機的底細。
楊平回覆說,“就是一個富二代,沒什麼很大的背景。不過他曾經犯過案子,當時那個案子剛好由文徵負責,這個富二代不知找了什麼門路,把關鍵的一個證據給銷燬了,最終被無罪釋放了,但文徵沒有放棄,一直在追查那個案子。”
頓了下,他又說,“以後還是由我來接送你吧,沈先生現在不在家,我也沒事可做。”
趙雪想了想,同意了。
那個人竟然跟二哥還有淵源。
所以他不僅僅是膈應人,還會咬人。
二哥剛剛應該也警告過他了,再讓楊平跟一段時間,估計他就不會再煩她了。
她又想到了陳楠嘉。
她知道她跟的人是個有前科的人嗎?
吃過午飯,她本想把陳楠嘉約出來,結果她說下午有其他的安排,趙雪不死心的問她有什麼安排,她說跟男朋友有約。
至此,趙雪再也忍不住,“楠嘉,咱倆是好朋友,所以……我就有話直說了……”
對面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麼,出聲打斷,“小雪,謝謝你,但我愛他。”
“你愛他什麼?愛他有錢嗎?”
直白露骨。
但若要剔除身體裡的毒瘤,不用刀能行嗎?
電話那頭的人明顯一震,趙雪聽到了吸氣的聲音,“他對我也很好,我進南二就是他幫的我……”
“楠嘉,你進南二還需要人幫忙嗎?正常面試就好了,真要幫,你找我啊。”大哥結婚後,她是沈家人的身份就已經在南大傳開了。
不過後來她出國了,也就遠離了議論的漩渦。
陳楠嘉默了默,說,“小雪,你家庭條件好,不會懂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的疾苦,我很幸運能跟你成為朋友,但我想跟你做純粹的朋友,不想讓別人以為我是因為要跟你攀關係才和你做朋友。”
“楠嘉,你在說什麼啊,當初我受盡流言,你還願意跟我做朋友,那時候你都不在乎別人怎麼說,怎麼現在又要管別人怎麼說?而且你當時不是和你的導師關係處的不錯嗎?他會向醫院引薦你的啊。”
“好了,小雪,我們不說這些了,我現在已經在南二了,也已經和陳錚談戀愛了,都是既定事實了……你能祝福我嗎?”
趙雪驀地有點恨其不爭。
“你說你跟陳錚談戀愛了,你們的關係公開了嗎?你到底是他的女伴還是女朋友,你分清了嗎?你長得漂亮,也有能力,不靠他你也能過的很好的。”
命運就是這麼會捉弄人,當初蘇南說給她的話,沒想到竟是應到了陳楠嘉身上。
電話那頭陷入長時間的沉默。
就在她以為陳楠嘉已經結束通話時,聽到她哽咽的說,“小雪,你是不是特別看不起我?”
趙雪握緊拳頭,“說的什麼諢話!看不起你才不會管你這麼多,你愛跟誰談戀愛跟誰談!”
“小雪,這一切,我是認了的……”
聲音壓抑破碎。
原來她什麼都知道。
趙雪想到了沈玲。
可陳錚是什麼狗東西,連楊子儒一根手指頭都不如,哪裡配的上陳楠嘉的痴情。
聽筒裡傳來“噠”的一聲,劃破了兩人之間沉寂的空氣。
是打火機點火的聲音。
她竟然會抽菸!
趙雪猛的乾咳了一下,彷彿陳楠嘉吐出的那口煙透過無線電波傳了過來,彌散在她周圍。
使得一同傳來的聲音都變得縹緲起來,“我知道,我只是他的女伴,他不會娶我,我也沒想過要什麼名分,我拿到我想要的,他得到他需要的……談戀愛有時候就是這樣,不必在意結果,享受過程就好了。他只要跟我在一起時,是全心全意的就好。”
她把話都說到這兒了,小姑娘還有什麼可說的。
你覺得她在深淵,想拉她上來,她卻覺得自已正在樂園遊玩,你是讓她失去快樂的人。
趙雪覺得她從來都沒有真正瞭解過陳楠嘉,也覺得她是如此的陌生。
所以,愛情有時候是散發著誘人香氣的火光,能引得無數痴男怨女去做飛蛾。
趙雪無聲的把電話結束通話。
稍微把心情整理了一下,她去了廚房跟著周媽學做檸檬鳳爪。
多年後,趙雪在她的朋友圈裡看到了這樣一條說說:
愛如蟬,不可說,不可說,一說就錯。
—-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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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澤鋮是連夜趕來的北城。
昏昏沉沉中被電話吵醒,開口說話時,電話那頭的人驚了一下,“阿鋮,你怎麼了?”
“沒事,我一會兒就到。”
周澤鋮約了陳璟中午吃飯,這會兒已經十一點半了。
陳璟是陳柏生的孫子。
“……你是不是病了?你別過來了,我去找你。”
周澤鋮還想說沒事的,但渾身痠疼,剛坐起來,又自由落體式的躺下了。
陳璟過來的時候已經一點了。
趙雪出國那會兒,周澤鋮在陳璟的幫忙下,買了一套小四合院,只要來北城出差,他就會住在這裡。
周澤鋮和陳璟也是在買這個院子的時候,慢慢熟絡了起來。
千金易得,知已難尋,兩人一相見,便似故友重逢。
連雨不知春盡,一晴方覺夏深。
陳璟剛推開院門,一股涼爽的風便挽上了他的手臂,迫不及待的要帶他去看院子西側的那一池蓮。
院子只有一進大小,周澤鋮說,只要個意境就好。
走過玄關牆,撲面而來的是紅牆黑瓦,青磚鋪路,果香蜜甜穿過東側圍牆處的一小片竹林蕩在鼻尖,讓人只想在此隱居,不願出門被凡塵所擾。
陳玄過來迎的他,“昨夜裡他淋了雨,有點發燒,吃了藥又睡了。”
“淋雨?昨天下午雨就停了,他怎麼……”
“……在南城淋的。”
太陽透過拱形的風鈴花架,在花架下陳玄和陳璟的臉上落下一片斑駁光影,光影消散時,陳璟驚訝出聲,“阿鋮又出去找蠟梅了?怎麼種這兒了,南城那邊栽不下了?”
竹林旁多了兩株蠟梅樹。
聽得一聲回答,“蠟梅在南城是開不了花的。”
周澤鋮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屋簷下。
陳璟抬眼望過去,那簷下的人臉上盡是憔悴,青色的胡茬看著格外扎眼。
“那就別勉強,一方水土一方物。”陳璟說。
周澤鋮扯出一絲苦笑,側了下身,請陳璟進屋。
落座後,陳璟放了一張名片在周澤鋮面前的茶臺上,“這個人,你可以跟他合作,我也大概跟他講了你的規劃,他說可以見面聊聊。”
“他家裡有些背景,如果真能合作成功,在打通關係網上,你會輕鬆很多……欸,小心!”
一整茶海的滾燙茶湯撒落在茶桌上,熱水蒸騰著,模糊了名片上那三個刺眼的字。
陳璟忙著拿抹布清理桌面,不知道少年人的心裡剛才掀起了一陣怎樣的暗潮。
“他公司的規模如何?”周澤鋮已經恢復平靜。
陳璟重新拿了茶開始泡,蘭花香再次融進鼻息,“你真真是浪費了我一泡好茶啊。”
周澤鋮臉色訕訕,“看在我是病號的份上,你就饒了我吧。”
有著蘭花香的西湖龍井基本是可遇不可求,陳璟統共就得了一克,都拿來了。
一克茶只能泡出六十毫升的茶湯,已經被周澤鋮倒了一半了。
陳璟笑笑,“饒是不可能饒你,下次我再來找你,不是這蘭花香的龍井,我可不喝。”
他知周澤鋮有些心情不好,心不在焉的。
便想著趕走些沉悶的氣氛。
“回頭我去我爺爺那偷點。”周澤鋮展顏。
陳璟小心翼翼的把茶湯斟到茶杯裡,說,“你是爺爺的嫡親孫子嗎?喝點茶還得偷?”
“失寵了呢,我爺爺現在有什麼好東西都不給我留了。”
“都留給那個小丫頭了吧?”陳璟渾然不知情的說了這麼一句。
雖然他心知肚明周澤鋮這般消沉是因為趙雪,此時並不適合提起這茬,但爺爺早跟他說了,周澤鋮在感情上不是個善於表達的人,如果他遇上事兒了,讓他多勸著點。
周澤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沒有吭聲。
算是預設了。
陳璟看了他一會兒,笑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給她留不就是給你留嘛,兩口子哪還分你我。”
周澤鋮抬眼,“你跟名片上的人是怎麼認識的?”
陳璟說,“我這邊有一個朋友,他的頂頭上司是楊先生的母親,反正大家都是各取所需,為的也是皆大歡喜。”
“他公司的規模並不大,但在北城這地界,不能小瞧,人家只是低調,不是沒有實力。”
周澤鋮輕笑一聲,“是啊,不能小瞧。”
“你儘管跟他聯絡,成與不成再另說,不過我覺得,成的機率更大。”陳璟迎著周澤鋮有些狐疑的目光,說,“因為你的專案很有前瞻性,他也不是紈絝子弟,都是奔著賺錢去的,所以你們倆一定會志同道合的。”
“那如果我不跟他合作,你覺得我成的機率有多大?”周澤鋮低頭喝茶,後面那一句“一道手續而已”被茶湯沖淡了幾分,變得很輕漫。
“……你是不是認識楊先生?”好像還有點過節。
雖然周澤鋮掩飾的很好,但陳璟這些年的仕途不是白走的,察言觀色是他的強項。
周澤鋮把茶杯放下,杯底和桌面相觸時,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我在北城就認識你一個。”他眼角有淡淡的笑,隱去了眸間複雜的情緒。
“你這兒還有什麼茶?”茶湯已經見底。
這段話題也該結束了,再聊下去就只剩尷尬和試探了。
但別人既想隱藏,便無需試探。
名片給他了,聯絡不聯絡由他定奪。
“猴魁,喝嗎?”
“好。”
周澤鋮起身出門。
再回來時,手裡多了兩個長笛杯和一個帶木塞的大玻璃杯,杯子裡裝著已經泡好的茶水。
茶葉兩葉抱一芽,映的茶湯黃綠明亮。
“冷藏過的,嚐嚐。”
陳璟蹙了蹙眉,勸道,“拿走拿走,你這感冒還沒好,就喝冰水。”
周澤鋮說,“我不喝,拿給你嘗的。”
陳璟這才放心,趁著周澤鋮倒茶,他把另外一隻還未來得及裝茶的長笛杯拿走放在了他身側的矮桌上,以防他心口不一。
周澤鋮瞧了一眼他的小動作,笑了,“上次陳爺爺去榕園,還特意交代我,讓我來北城了,督促你找女朋友呢。”
陳璟比周澤鋮小一歲,也早已被列入了大齡未婚男青年的隊伍中。
“那爺爺有沒有告訴你,我不喜歡女人。”
“……”
“你什麼眼神?毛主席他老人家說過,要解放思想。”
周澤鋮收了視線,沒再吭聲。
直到他發現陳璟在偷笑,才知道自已被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