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儒閉了嘴,但憋著笑。
“不理你了,我回家了。”趙雪起勢要走。
楊子儒抬手看了下腕錶,快十點了,再晚會兒沈家肯定該上來要人了,“欸,你回來,把衣服拿走。”
趙雪跟著他去了臥室。
衣櫃一開啟,她驚住了。
滿滿一櫃子的衣服,春夏秋冬四季的全有,還都是定製款。
趙雪心裡又酸又澀,有些不知所措,“你……我……我給你轉錢。”
楊子儒一把奪過她手機扔到床上,“你再跟我說諢話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給辦了!”
趙雪立馬把衣服小心翼翼的收拾好,放到楊子儒不知從哪變出的行李箱裡。
臨走前,她跟他約法三章,還讓他重複一遍。
楊子儒非要舉三根手指起誓,趙雪害怕神明降罪他,堅決不許。
最後他立直身體,鄭重的說,“我楊六六今天在這裡承諾,一,從明天晚上八點開始,跟趙雪人兒分手;二,遵紀守法,凡事三思,不亂動武;三,努力奮鬥,闖出一番事業。”
關於第一條,楊子儒非要那樣說,說他明天晚上八點的飛機,他們是今天晚上八點宣佈在一起的,她得做夠他一天的女朋友,一天是24個小時,分秒都不能差,還說也不能答應她以後都不追求她,萬一她沒找到合適的,或者離婚了,他還可以追求她。
趙雪打了他一頓,讓他把“離婚了”三個字去掉,才准許了。
楊子儒出來送人,在門口碰到了周澤鋮。
他拿著房卡正在開隔壁的房門。
“三哥。”
周澤鋮開門的手微滯,轉過身看到拉著行李箱的楊子儒,眉頭幾不可察的蹙了一瞬,微笑著點頭,目光在旁邊的趙雪身上點了一下。
正好趙雪也在看他,“三哥。”
“嗯。”
他開門進了房間。
剛換了身衣服準備洗澡,便聽到有人叩門。
周澤鋮在貓眼裡看到來人。
立馬開了門。
楊子儒對上他疑惑的眼神,解釋說,“在門口碰見文徵哥來接她了。”
“哦。”
楊子儒輕笑一聲,“瞧你小心眼的樣兒。”
周澤鋮淡淡回道,“彼此彼此。”
“嗯,不錯,這才是情敵見面該有的樣子。”楊子儒目光漸冷。
周澤鋮漠然移開視線,徑直往浴室走,“我先進去洗澡,等會兒會有侍應生上來送酒,你記得開門。”
後面人說,“謝謝三哥,讓你破費了。”
周澤鋮微微勾了下唇。
真是個小屁孩。
這麼想著,他心口忽的一緊。
趙雪也是個孩子。
他能看的出來,她跟楊子儒在一起的時候,她很開心。
那種開心,他從來沒見過。
快速洗完澡出來,楊子儒已經在陽臺上把酒和簡食擺好了。
周澤鋮第二天還要回港城工作,楊子儒也有重要的事要辦,所以兩人在微信上商量喝什麼酒時,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啤酒。
待對面的身影落下,楊子儒摳開一罐酒遞過去,“三哥,請。”
周澤鋮接過來,“謝謝。”
楊子儒接著摳開第二罐,自顧喝了一會兒,開口,“小雪跟我說她訂婚的時候,我還不信,直到前兩天我爺爺拿出了你們訂婚時的照片……”
周澤鋮抬眼看他,“那是假的。”
“長輩們是認真的。”
“我知道。”
他的坦蕩讓楊子儒心底一震。
周澤鋮拿出一根菸,把煙盒放到桌子上,往前一推。
片刻後,陽臺上星星點點的閃著兩抹火光,灰白的煙霧彌散開來,遮住了兩人的面目。
讓人看不清他們此刻的情緒。
“那個女人和孩子……”楊子儒緩緩的吐出一口煙,終於問出口。
他心裡憋屈了好久,好多次都想跟爺爺說,但他覺得這裡面肯定有隱情。
沈家是絕不會把女兒嫁給一個有“外室”的人的。
周澤鋮夾著煙喝了一口酒,“我只能告訴你,與我無關,但與周家有關,其他的,很抱歉。”
“……那你為什麼不跟小雪說?”
“你為什麼不跟小雪說?”周澤鋮反問。
“呵……咳咳咳……”
楊子儒咳出了兩行清淚。
“要是能說,你也說了,不是嗎?”周澤鋮字字如刀,刀刀見血。
戳的兩人都血肉模糊。
其實周澤鋮也不知道楊子儒說不出口的秘密是什麼,但他直覺以他的性子,不會因為家裡反對就放棄趙雪。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再無話。
等到桌子上擺滿了空罐,楊子儒抬頭望著月亮旁邊的那顆小星星含糊著說了一句,“是我親手把我的小雪人兒弄丟了,我誰也不怨。”
這句話,楊子儒反反覆覆的唸到了凌晨三點多。
夜裡,他被周澤鋮背到了臥室。
周澤鋮在陽臺上坐到月落參橫,才起身回了客廳。
楊子儒醒來的時候,周澤鋮已經離開了。
拿起手機給趙雪打電話時,看到手機上有一張便箋紙。
落款是周:
謝謝你曾經給小雪帶去了很多快樂。
字型是簪花小楷,乍一看,他還以為是趙雪寫的。
手一鬆,紙片失重。
楊子儒的心也跟著一起墜落。
電話響了。
來電人顯示:小雪人兒
滿眼溫柔的劃開接聽鍵,他聽到裡面的人說,“趕緊起床給我開門,我給你帶了早餐。”
半分鐘後,趙雪看到一個睡眼紅腫,衣衫不整的人從隔壁房間跑出來。
嚇了她一跳,驚恐著往後連退兩步。
“一晚上不見,就不認識老公了?”楊子儒嬉笑著拉住她,然後刷開他自已的那間房。
伸手要接趙雪手裡的食盒時,被她嫌棄的擋開,“你先去洗漱。”
楊子儒跟在後面,“不是說好了八點鐘去接你嗎?怎麼跑來了?”
“履行‘包你吃住’的諾言啊。”趙雪轉過身把他推到臥室門口,“你趕緊的,一會兒餐就坨了。”
“對了,你睡三哥房間,三哥呢?”
楊子儒在關上房門之前說,“不知道。”
“不知道?”趙雪嘀咕了一句。
猶豫了一下,她給周澤鋮撥去了電話。
關機。
又發去了一條微信,但也沒見回。
周澤鋮有兩部手機,工作和私人。
今天,他的私人手機會關機一天,以便能全心投入到工作中。
防止自已想起趙雪。
想起她這兩天是跟楊子儒待在一起的。
他原本是要把他對趙雪的這段單相思放下的。
現在他不想放下了。
在看到趙雪跟楊子儒穿著情侶裝出現在婚禮現場時,他就不想放下了。
等楊子儒出來的時候,餐已經坨了。
也不算是坨了,就是放時間長了,沒剛做出來時候那麼鮮了。
趙雪忍不住嗔他,“你在裡面幹什麼?洗三個澡的時間都有了。”
楊子儒笑著走到沙發前方,忽的湊到她耳邊,“解決生理問題了。”
“……”
楊子儒佯作無辜的聳聳肩,“你要問,那我只好如實說了。”
“我要跟你約法三章!”
楊子儒開啟食盒,眼睛一亮,對上趙雪圓睜的怒目,“你還記得我愛吃皮蛋瘦肉粥啊……好好好,你約,別說三章,三十章三百章都行。”
“第一章,從現在開始,不許說話。”趙雪推開他,把食盒裡的飯一一擺了出來,“只許吃飯”。
楊子儒看著趙雪嚴肅的大紅臉,噗嗤一聲笑了。
“不許笑!”
直到小姑娘跟著一起到了地下停車場,問了一個他必須回答的問題,他才被准許發聲。
“你買它幹嘛?不是跟你說了,我爸不允許我開,你要是錢多的沒地方用了,可以捐給貧困山區的兒童。”
楊子儒把炸毛的人輕輕攬進懷裡,“等明年你畢業了,我就沒資格送你了。”
趙雪把臉埋在他胸前,悶聲說,“你能不能不要對我這麼好了。”
頭頂的聲音溫柔繾綣,“你是我老婆,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他喊她老婆。
她沒有打他,也沒有罵他。
最後這幾個小時,他想說什麼,做什麼,都由著他去吧。
“好了。”楊子儒緩緩把她拉開,“今天我先開,你開的慢,會誤了吉時。”
“……什麼吉時?”趙雪慢了半拍問他。
楊子儒掌著後車門讓她進去,幫她繫好安全帶,“燒香。”
從記事起,趙雪坐車的時候就從不被允許坐副駕駛。
至於原因,他也是後來才知道,副駕駛是整個車裡最不安全的位置。
“……”
以前每年的大年初一,趙雪都要跟著老太太去北城的雲碧寺燒香。
楊子儒常常會跟著一塊兒去。
小的時候她最不喜歡去,因為去寺廟要記好多的規矩,這個不許那個不能,楊子儒經常趁著老太太去後堂抄經,把她帶出去玩。
有一次兩個人跑到了後山,一直玩到天黑,後來迷了路,楊子儒硬是靠著看北斗七星勺柄的方向,把她背出了山。
那天,她們兩個都被急瘋了的大人責罰了,她被老太太關在屋子裡思過,楊子儒則被楊爸狠狠的打了一頓。
那一年,她7歲,楊子儒10歲。
楊子儒童年時期挨的打,十次有九次都是因為她。
所以楊媽罵她是“禍水”的時候,她覺得她一點也不冤。
等車子出了鬧市區,楊子儒才注意到靠在車門和後排座椅縫隙中的趙雪不對勁。
“雪兒,你老是跟我約法三章,我也要跟你約法三章,第一章,不許哭,你忘了奶奶說的嗎?許願前要是哭,許的願就不靈了。”他雖然看不到趙雪,但不用看,就他知道她一定在偷偷掉眼淚。
“我沒哭,起太早了,眼睛酸。”趙雪吸了下鼻子,狡辯道。
趙雪睡眠不足會生理性流淚楊子儒是知道的。
所以他暫且信了。
“困了你就睡,到了我叫你。”
“不睡,我得看著你,誰知道你是不是帶我去燒香。”
“……”
楊子儒笑了。
小姑娘還能逗樂,可以。
她如果繼續哭下去,他要停車去哄她倒是其次,他怕他也會跟著情緒失控。
他想讓時間過的慢一點,再慢一點。
每看趙雪一眼,他都要把那一眼用力的刻在腦子裡。
餘生那麼長,不多刻一點拿來回憶,日子該有多難過。
“不睡的話那我們兩個聊天吧。”他說。
趙雪往座椅中間移了移,“好。”
想了想,她問他,“你昨晚都跟三哥聊什麼了?”
忽的她又想起一件事,“對了,你是不知道,上次你發語音罵他渣男,他就坐在我旁邊,當時我真的是又想找車縫鑽,又想跳車。”
“啊?真的?”楊子儒大笑。
原來他跟周澤鋮不僅是情敵,還有舊仇。
怪不得周澤鋮第一次見他時,眼睛分外紅呢。
“你還笑,楊六六,你把我害慘了!”趙雪怒拍了下駕駛座椅。
楊子儒笑的停不下來,“我就說嘛,三哥昨晚怎麼使勁灌我酒,可算是破了案了。”
趙雪也被傳染的笑起來,“三哥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是你自已酒量不好,三杯就倒的人。”
“欸,嘛呢?小雪人兒,你現在可是我女朋友,怎麼幫著別的男人說話?”
趙雪一字一句,“我是實話實說,幫理不幫親。”
“那你叫聲親愛的給我聽聽?”
“呸!”
“你不叫我叫,親愛的,Daling,ma cherie 。”
“最後一個是法語嗎?”趙雪問。
楊子儒點頭,“要不要學?”
“六哥。”
“嗯。”楊子儒看了眼後視鏡,小姑娘神情有些嚴肅,“怎麼了?你要是不想讓我喊,那我……”
“不是。”趙雪垂了下眸子,片刻後,抬眼說,“我想問問,上次你說幫我找了學校,是哪所學校,現在……還能去嗎?”
“你想出國?”
“嗯,我們倆現在……我爸媽應該不會反對了。”
此刻,楊子儒的心像被上了絞刑,疼的他差點握不住方向盤。
他等來了趙雪愛上他,卻再也沒有辦法擁有她。
他好恨,恨自已當初為什麼要一時衝動去打架。
如果他聽了趙雪的勸,沒去打架……
可惜沒有如果。
“……能去。”楊子儒趁著車子轉彎看左後視鏡,掩去臉上的痛苦。
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溫哥華那邊的房產我爺爺還沒處理,到時候你去了可以住在那裡,等我回北城了,把學校的資料發給你,你先看看,所有適合你那個專業的學校的資料我都有,我幫你挑的那所離住的地方近。”
“嗯,好。”趙雪把頭垂的很低,極力忍住沒讓自已哭。
哭了,等會兒許的願就不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