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結束後,趙雪找到正在忙著送賓客的父親和母親。
“爸,媽。”
沈華勳今天很高興,喝了酒的緣故,臉色有些泛紅,循聲看過來時,眸子裡閃著熠熠的光。
“叔叔好。”趙雪微笑著跟站在父親身邊的男人打了招呼。
看身形和站姿,她就知道他也是大院裡的人。
“小雪好。”男人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
她知道,又要多一個想給她點鴛鴦譜的人了。
但她不能離開,要大方得體的站在那裡被人“相看”,然後笑意盈盈的把人送走。
一番中國式告別後,趙芳兵問,“小雪,怎麼了?”
趙雪先喚了一聲媽,然後又看了眼沈華勳,“等會兒這邊忙完了,您跟爸先回家吧,我陪六哥在南城逛逛。”
沈華勳默了一秒,點點頭,“嗯,去吧,別淘氣到太晚,早點回家。”
“好。”
趙雪特意觀察了沈華勳和趙芳兵臉上的表情,並沒發現什麼異樣,便高興的去找楊子儒了。
殊不知在她轉身的時候,沈華勳臉上已笑意全無。
楊子儒說他去房間換好衣服就在酒店東側門等她。
結果她等了半天也沒見到他人影。
便給他打電話。
電話響了一會兒他才接,“雪兒。”
聽聲音像是在睡覺。
趙雪心裡一緊,“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酒席上他喝了點酒。
他馬上否認了,“太累了,我不想出去了,雪兒,你來我房間吧,你不是還有話要對我說嗎?咱倆聊聊天吧。”
頓了一下,他又說,“明天聊也行。”
“……”
趙雪結束通話電話,微微揚起下巴呼了一口氣。
就如他知道那件禮服她一定會穿一樣,他也篤定今晚她一定會走進他的房間。
而且不會選擇明天。
輕輕叩響房門。
房門開啟的一瞬,撲面一陣極清淡的海棠花香。
楊子儒喜歡海棠花。
海棠花的味道很淡,若不是今天她穿了他給她的禮服,她也聞不到。
她的衣服上基本都燻的有蠟梅香。
蠟梅香較海棠香濃郁,二者相疊的時候,蠟梅香會把海棠香遮住。
眼前的人身穿一套休閒裝,白色T恤和深灰色的褲子,一副慵懶的樣子。
關上門的時候,他說,“把禮服換下來吧。”
趙雪抬眼朝衣架看過去。
那裡掛了一件新中式的裙裝。
也是純白色的,交頸處有一串白色的流蘇,流蘇下面有一朵粉白色的刺繡海棠花。
身後的人繼續道,“我在陽臺等你。”
趙雪沒有拒絕,更沒有扭捏,拿起衣服去了洗手間快速換好,去了陽臺。
楊子儒正在陽臺抽菸,聽到動靜,他快速把煙按滅在菸灰缸,又把煙霧揮散,轉過身打量她,像欣賞一件藝術品般,末了,還要給出評價,“好看。”
趙雪走過去跟他並排站在欄杆前。
天色已暗,原本澄藍的天空被夜色染成墨藍,月色淡淡,寥寥幾顆星芒寒色正,散落在天際。
趴在欄杆上吹了一會兒風,趙雪開口,“六哥。”
“嗯。”
“我們……”
“我都聽你的。”楊子儒側過身,單臂搭在欄杆上,和她對視。
聲音很平靜。
沒有在生氣,也不是在說反話,是深思熟慮後的鄭重回應。
趙雪心裡原本是提著一口氣的,怕他用一些諢話打岔,也怕他還像之前那樣堅持不放棄,卻獨獨沒想到他會這麼爽快的就答應。
這反倒讓她有點措手不及。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說都聽她的,誰知道他說的具體是聽她的哪句話,別被他給糊弄過去了。
“聽我什麼話?”
楊子儒怔了一瞬,似是沒想到趙雪還會往下追問,迎著她探尋的目光,他漫不經心道,“白天在露臺的時候,我說了我要聽你的話,你不讓我幹什麼,那我就不幹什麼。”
趙雪繼續緊追,“我不讓你幹什麼?”
“……”
楊子儒輕笑一聲,抬手撫了下她的腦袋,“雪兒,你這是幹嘛?是要讓我給你籤保證書嗎?”
“不是,我……”
他的手垂下來,牽起她的手往屋裡走,“外面冷,我們回房間,你現在還在小日子。”
“楊子儒!”趙雪掙開他,“你能不能別這樣?”
楊子儒回頭,眸底晦黯,晦黯後面是一觸即燃的火源,“別哪樣?別關心你?”
趙雪知道他惱了。
楊子儒是做什麼都要贏的人,即使輸了,也要做出他是因為讓著你才輸的。
但她現在的追問無疑是要讓他親口承認他輸了,他哪裡肯。
她也覺得自已有點殘忍了。
伸手拉住剛才被她甩開的那隻手,她軟聲道,“六哥,我們能好好聊聊嗎?”
這一招她百試不爽,他也一直很受用。
他勾唇一笑,握緊她的手,“能,回屋,外邊涼。”
進到客廳,楊子儒挨著她坐在了沙發上,身子往後一倒,一隻手臂搭在她身後,“我已經答應過你的事就別再提了,其他的你想聊什麼都行。”
趙雪理了理被他打斷的節奏,側了下身子面對那個外表冷靜心裡其實很煩躁的男人,“六哥,其實我想過跟你在一起。”
楊子儒猛的睜開眼睛看過來,眉宇間的驚喜和不可置信各摻一半。
後背要起不起的懸在那裡。
趙雪衝他笑了笑,主動靠到他懷裡。
楊子儒心跳瞬時漏了一拍。
直到懷裡的人磨蹭著調整躺靠的姿勢,他才確信他不是吹了風酒精上頭產生了幻覺。
他慢慢收攏手臂,把她的腦袋按到他的脖頸處,激動而又剋制的繾綣廝磨,“雪兒……”
滾燙的唇擦到她耳際時,她聽到他啞著嗓子問,“雪兒,我能……吻你嗎?”
趙雪沒有吭聲。
也沒有反抗。
在她主動靠到他懷裡的時候,她其實就預設了接下來可能要發生的一切。
她是什麼時候萌生出想跟他在一起的想法的?
是做了兩年多的假人被他一朝啟用,她覺得在他身邊特別的放鬆,特別的開心的那一刻?亦或是這兩年多經歷了太多的別離,他重新回到她身邊,對她寵愛依舊,她迫切的想要抓住這份失而復得的美好,不願再經歷別離的痛苦的那一瞬間。
但她清楚的知道,她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此刻她回應他長久以來的愛,和他相擁,更像是別離前的狂歡,只有盡興了,散去時彼此心中才不會有遺憾。
她甚至想過,如果今天身體沒有不方便,他想要她,她也是會和他來一場抵死纏綿的。
青春不就是放肆,不就是灑脫嗎?而這些放肆和灑脫,只有楊子儒能給她。
她想隨心一次,想大聲說愛,什麼禮教,什麼家族之間的恩怨糾葛,統統都見鬼去吧!
畢竟,此刻不隨心,等她們真的說再見,她就沒有機會了。
回過神時,楊子儒已經在小心翼翼的,試探式的描摹她的唇了。
觸一下,離開,睜開眼看看她,確認沒有看到拒絕的表情,再重新閉上眼輕輕吻上去。
她沒有接過吻,他好像也不曾有過,但男人在情愛方面天生比女人更容易無師自通,慢慢的,她被他帶動起來,兩人的呼吸開始凌亂,耳畔都是對方心臟撞向胸膛時發出的“咚咚”聲。
最後,在她被他引領著張開嘴的那一霎那,情潮如決堤般將她們盡數吞沒……
“笨的……換氣都不會。”楊子儒輕笑著把趙雪揉進懷裡,輕輕撫她的背,幫她平復呼吸。
趙雪漲紅著小臉一拳頭砸在他胸口,“你才笨。”
楊子儒側臉貼在她的頭頂,饜足的喘著粗氣,“小雪人兒,六哥沒白疼你,今天我就是死在這,也值了。”
“呸!說什麼呢你。”趙雪仰臉看他,“你就是個禍害,禍害遺千年,知道不知道?”
楊子儒垂眸,趁勢又重重的吻了她一口,“又拐著彎罵我。”
趙雪笑著從他懷裡挺出,低頭去收拾被剛才的激情弄皺的衣服。
楊子儒抓住她的手阻止,“皺了就不穿了,衣櫃裡還有,你再去挑一件。”
“不用,我喜歡這件衣服。”趙雪用手指把流蘇撥順,抬眼道,“楊媽送我的成人禮裡就有這樣一件衣服,你又送我一件,你們還真是母子連心。”
“回去把那件扔了。”楊子儒忽然就沉了臉。
趙雪愣了一下,旋即輕拍了下他的手,“好了,事情都過去了。”
“我讓你扔了你就扔了!聽到沒有?”
“你發什麼癲?”趙雪察覺出他有些不對勁。
兩秒後,她全明白了。
微微抽動唇角,她扯出一抹笑,拉住他的手哄道,“本來就是我們倆的錯,你不該打人,我也沒能及時勸誡你,孩子犯錯了,還不能讓大人說一句了?”
楊子儒順勢把她拉回到懷裡,“他們可以打我,可以罵我,就是不能說你,你也不許往自已身上攬錯,聽到沒有?”
“沒聽到。”趙雪想起身,被他牢牢箍住,動彈不得。
掙扎了一下,放棄了。
長出一口氣,她說,“所以,這就是我們不能在一起的原因,你肯答應,就是承認了我們兩家有那條裂縫的存在,能讓你放棄我,就說明那條裂縫不僅存在,還很深……唔”。
這一次,楊子儒不再溫柔,直接撬開她的嘴,攻城略地般把她壓在身下親吻。
他也在向她訣別,也在做最後的狂歡。
她配合著讓他盡興……
“欸,楊子儒,你別……”趙雪按住他不老實的手。
但楊子儒並沒有做不該做的動作,只是想觸一下她受傷的地方,“留疤了沒?”
“什麼?”趙雪被吻的有點懵。
楊子儒撐起身,把她有些散亂的劉海撥開,趙雪想擋開,“沒有,沒留疤”。
楊子儒一把鉗住她,用另一隻手掏出口袋裡的手機,開啟手電筒照了照。
確認連淺疤都沒有,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那裡呢?”
趙雪順著他的視線往下,撐臂推開他,坐直身子開始整理衣服。
楊子儒沉聲道,“我問你話呢,你聽不到是吧?聽不到我扒你衣服了。”
說著便做勢要掀她的裙襬。
聽到一聲喊,“留了!”
他收了手。
趙雪抬頭看他,“你要是吃醋的話,那我告訴你沒有必要,不管是蘇幕遮還是蘇南,他們都是我人生中的過客,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也不是因為他們而受的傷,是我性格不好,不合群,在北城,有你護著我,我目中無人慣了,所以……”
“走,跟我回北城。”楊子儒霍的站起身,臉陰沉的可怕。
眼裡蓄著兩團火,給他一把刀他能立馬出去殺人。
“六哥。”趙雪一把扯住他的手臂,讓他坐下,“我總要學著長大,就算是咱倆在一起了,你也不會24小時都跟在我身邊,而且,我也不想當禍水……”
楊子儒盯著她垂下去的腦袋看了一會兒,眸子裡的憤怒化成痛苦,繼續燃燒著。
坐下後,他揮起拳頭用力砸了一下沙發。
沉默幾秒,他說,“你明天陪我去個地方。”
“去哪?”
“明天早上我在你家路口等你,到了你就知道了。”
“哦……六哥。”趙雪像是想起什麼,眼裡一亮,“你跟我一起回家吧,在我家住,你來南城了,怎麼能讓你住酒店?爺爺也回北城了,你一個人在這……”
“不去了,一會兒我還有事。”楊子儒拉起她的手在唇邊吻了一下。
“有事?什麼事?”趙雪驚訝。
他來南城除了參加大哥的婚禮和找她,還有別的安排?
楊子儒眨了下眼,“跟三哥約了喝酒。”
“三哥?”趙雪剛想問哪個三哥,忽然就笑了,“你倆今天說話有超過三句嗎?怎麼就熟到要坐一起喝酒了?”
“這你就不懂了,男人之間可不像你們女人……”
“我們女人怎麼了?你說男人就說,扯上女人幹什麼?”趙雪白他一眼。
“好好好,我閉嘴,不說了還行?”楊子儒用她的手捂住嘴。
趙雪嫌棄的抽開,“你的嘴臭死了”。
“臭?哪裡臭?你剛才不是親的……”
“楊子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