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開始後,大多同學都選擇了留校泡在實驗室裡,趙雪也有這樣的打算,不過在這之前,她要去蘇城一趟。
同行的還有周澤鋮。
兩人各開一輛車。
元旦過後,沈文熙帶著她去買車。
沈華勳也跟著過去了。
她原本看中的是寶馬3x的320li時尚款,被父親指責不是學生該開的車,換了輛速騰。
開回家後,她就跟楊子儒吐槽了。
楊子儒安慰說,大眾的車穩當,適合她這樣的新手開,還說等他回國了,把她想要的那輛車買了送她。
這會兒,她的車上還坐著一個人。
--楊平。
他負責高速路段。
不然,她就得坐周澤鋮的車。
她不想坐。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練車”兩個字。
周澤鋮原本定的是等沈文熙婚禮後再去蘇城,昨天晚上,沈文熙一個電話打來,讓他把日程提前到了7號。
說既是拜訪老爺子的好友,由他帶著去在禮數上更妥帖。
那晚在榕園,趙雪跟老爺子說了學校是7號開始放假。
第二天她就收到訊息說,他幫她約到了8號。
她還專門給老爺子回了電話感謝他,說蠟梅香丸制好了送他一罐。
老爺子開心的說好。
周澤鋮的副駕上坐著陳玄。
他跟楊平的分工一樣。
不過他不用像楊平一樣提心吊膽。
但也並不輕鬆。
周澤鋮的注意力都在前車尾燈上,幾乎是尾燈一亮,他就點剎車了。
再或者是找趙雪的車。
碰到後面的車主把他當新手,他就會被超車。
超車也就算了,有的素質低的還會開窗罵上幾句。
臨近高速口換司機時,陳玄明顯感覺到周澤鋮周身氣壓低的可怕,如果頭頂再飄來點烏雲,估計馬上就能下來一場暴雨。
車廂裡放了一會兒輕音樂,他才在車內後視鏡裡看到閉著眼睛躺靠在後排座椅上的人眉頭舒展開了。
到了服務區吃午飯時,趙雪沒下車。
問了楊平,說她在車上睡了。
周澤鋮便把唐嫂準備的吃食讓楊平帶了一份到車上。
後來的路程,都是楊平開車。
周澤鋮還以為趙雪不想開了。
直到車子下了高速,他接到楊平的電話。
陳玄幫忙點開了功放:
“周先生,小雪好像病了。”
周澤鋮一個急剎。
“小心!”陳玄出聲提醒,“找停車位停車!”
後面的話他是對著兩個人說的。
周澤鋮停了車,就衝了出去。
趙雪昨晚其實就有點不舒服了,以為就是普通的感冒,而且在家裡的藥箱找了幾包藥吃了以後,早上就感覺清爽了很多。
她以為好了。
結果在車上睡了一覺,變嚴重了。
周澤鋮把她打橫抱回了自已的車裡,吩咐陳玄找最近的醫院。
突然被人抱住,趙雪下意識的掙扎。
“別動,你發燒了,我帶你去醫院。”周澤鋮低聲哄著,用毯子把她緊緊裹住,又用身上穿的大衣給她裹了第二層。
第三層是他的胸膛和手臂。
此時的趙雪不僅渾身痠疼,還打著冷顫,本能的想要汲取更多的溫暖。
心裡雖在抗拒周澤鋮的禁錮,身體卻不自覺的往他懷裡縮。
迷迷糊糊中,她聞到一股清甜的蠟梅香。
慢慢的,周身開始感受到溫暖。
但臉卻熱的難受,本能又引領著她蹭上週澤鋮裸露在外的脖頸。
周澤鋮身體猛的一僵。
他垂眸看她。
小姑娘微閉著雙眼,柳眉皺成兩段蜿蜒,被淚水打溼的眼睫毛不停的顫動著,像兩隻蝴蝶跌落在了溪畔。
頭一低,他把臉靠了上去。
趙雪感受到了清涼帶來的舒爽,發出了一聲無意識的呻吟,加上她有些沉重的呼吸,後排車廂的氣氛立馬變得繾綣曖昧。
周澤鋮渾身開始燥熱,小腹處一股一股的往上湧著觸電般的酥麻感。
就在陳玄猶豫著要不要把中間的隔板升起來時,他聽到周澤鋮說,“給大哥打電話,問下小雪有沒有什麼藥物過敏史。”
聲音暗啞低沉。
“退熱貼”忽然離開,趙雪扭動著身子哼哼唧唧的不願意。
周澤鋮無奈,輕拍她的背哄她。
功放裡傳來沈文熙的聲音,“陳玄,你讓阿鋮不用著急,小雪對進口頭孢過敏,如果必須要用抗生素,讓醫生給她用國產的,最好是不要讓她反覆燒,她的嗓子做過手術,很怕高燒。”
“好,大哥,你放心,我跟阿鋮會把小雪照顧好。”陳玄說著,稍稍加了油門。
車子很快到了醫院。
等到趙雪完全退燒,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多了。
周澤鋮的心還在半空中懸著。
隔十分鐘就去探一下她的額頭。
怕她再燒起來,像之前那樣失聲。
陳玄讓楊平先回酒店休息。
楊平剛開始不肯,陳玄說總得有個人休息好,不然明天就沒人開車了。
他才跟著陳玄一起出了醫院。
周澤鋮交代陳玄,讓他給趙雪買點清淡的吃食。
她中午就沒吃飯。
等陳玄拎著飯回來,發現周澤鋮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坐著。
他解釋說,“她在換衣服。”
退燒時她發了一身的汗。
還有一個原因他沒說。
趙雪讓他回酒店休息。
他不是她親哥,而且他們還沒熟悉到可以在夜晚共處一室的地步,即使她現在需要被照顧,她也會覺得不自在。
只能勞煩護士多跑幾趟。
發燒時往他懷裡鑽,退了燒就攆人。
周澤鋮突然有種剛上完床就被掃地出門的感覺。
不過這種感覺很快就被他給唾棄了。
他真是瘋了。
怎麼會有這樣齷齪的感覺?
陳玄看著周澤城慢慢變得有些不自然的臉色,把食盒往他眼前一晃,“把飯送進去吧。”
周澤鋮遲疑了一下,起身,“我去叫護士。”
他不知道里面現在方便不方便他進去。
陳玄了然,把食盒遞給他,“我去吧。”
周澤鋮接過來,“你也去酒店休息吧,明天需要兩個人開車。”
“。。。好。”
陳玄轉身離開時,偷偷笑了。
這是嫌他礙事呢。
徹夜不眠這個事,在過去的七年裡,周澤鋮經歷過很多次。
尤其是最近兩年。
所以這一晚,他並不覺得難熬。
就是喊護士喊的太頻繁了。
護士沒煩,全是因為他的顏值和氣場。
都讓人拒絕不得。
其實趙雪就是普通的感冒發燒,是周澤鋮執意讓她住院。
他記得上次她發燒住了半個月的院,又有沈文熙的囑咐,他不敢掉以輕心。
這份小心從出發那一刻他就已經揣著了。
第二日辦了出院,他又執意讓趙雪坐他的車。
先是把沈文熙搬了出來,說是他交代的,然後說楊平要專心開車,顧不上照看她,雖然是退燒了,但還是得再觀察。
趙雪沒有拒絕。
早上聽來給她量體溫的護士說,周澤鋮在外面守了一夜。
她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上了車,她便表達了感謝和歉意,“三哥,謝謝你,給你添麻煩了。”
周澤鋮抬眼望了望客氣又疏離的小姑娘,帶著紅血絲的眼尾往上一揚,“你跟著我出來,我就得對你負責,不會讓你白叫我一聲三哥。”
他的眼神很溫柔,帶著熬夜後的深倦。
趙雪忽然又記起她燒的昏昏沉沉時被他抱在懷裡……
像是被蜜蜂蟄了一般,她倉促移開視線。
一時沒了話。
周澤鋮唇角微微一勾,看著她留給他的一半側顏,“想吃點什麼早餐?蘇城這邊的早餐有頭湯麵,生煎,餛燉,鹹豆漿,清粥,如果這些都想嚐嚐,可以去吃蘇式早茶”。
“你經常來蘇城出差嗎?”趙雪感覺他對蘇城好熟悉。
剛才那一番介紹,就像一位東道主向遠道而來的客人介紹家鄉的美食一般。
周澤鋮說,“我們公司有專案在這邊,來過幾次。”
“哦,那你覺得什麼好吃,我們就去吃什麼吧,我隨意。”
“好。”周澤鋮看了眼窗外的路標,對陳玄道,“去平江路的那家園子。”
周澤鋮說的地方是一家預約製茶園。
在來之前他就預約好了。
包括昨晚的酒店,也是提前就訂好的。
茶園名叫聽雪園。
趙雪看到門匾時,還不自覺的念出了口。
周澤鋮微微一笑,“對,聽雪園。心裡特別寧靜的時候,在這是能聽到雪落的聲音的。”
進了拱門,趙雪看著撲面而來的亭臺樓閣,一時驚住。
如果說南城茶舍裡的園林景觀是雖為人工卻宛自天開,那這裡的景比蘇城那邊的更奇,更妙。
“你看那裡。”周澤鋮抓住趙雪的手腕。
在她循著他抬起的手臂看過來時,他鬆了手。
“蠟梅!”趙雪驚喜的跑過去。
跑了幾步,她突然停下。
近鄉情怯似的站在原地遠觀。
那樹蠟梅像個嬌羞的閨閣秀女,身穿黃色紗裙,只露了半邊臉斜倚在窗前。
她就像個路過的少年郎。
想向她打聲招呼,問問姑娘芳齡幾許,家中可有婚配。
又怕打擾到姑娘,只敢遠遠的貪戀她的嬌美容顏。
卻不知在她身後,真真的站著一個少年郎。
他的眼裡沒有景,只有景中那道空靈的身影。
她喜歡淨色的衣服,今天穿了件白色的羽絨和乳白色的褲子。
孑然立在那裡,像個仙子。
看的痴了,他便心生恐懼。
怕她忽然就消失不見了。
因為仙子本不屬於人間。
“小雪,走了,先去吃飯。”他急喊了一聲。
趙雪應聲返了回來。
他一顆心才歸了原位。
吃飯的地方在一座小橋上。
餐桌擺在橋欄的旁邊,一扭頭就能看到一尾一尾的錦鯉在橋下游。
還有幀幀如畫的園景。
“這裡好安靜啊。”
趙雪跟著一路走過來,除了在前面引領的服務員說了幾句話,再沒聽到其他的雜音。
只有自然的聲響,如潺潺的水聲,潤柔的風聲。
也沒見到有其他的客人。
一月份的蘇城應該是帶著幾分寒的,不知怎的,趙雪卻不覺得冷,鼻息間也盡是清香,沖淡了她口中殘存的苦味。
周澤鋮倒了一杯茶遞給趙雪,“這裡一天只接待一桌客人。”
“一桌?”趙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周澤鋮點頭,“而且只在冬季對外開放,其餘三季主人會閉園,邀請好友來賞景”。
趙雪不禁唏噓,“你花了多少錢訂到的?”
周澤鋮眼帶神秘,“這世上有很多東西,不是單花錢就可以買到的。”
比如現在能和她坐在這裡,就是千金難買。
“哦。”趙雪垂眸喝茶,不再往下問了。
他既沒有直接回答,那肯定不希望她繼續追問。
周澤鋮瞧著她微蹙的眉頭,抿了一口茶,“天氣預報顯示從明天開始,會連續下三天的雪,如果時間充裕,我們可以再來聽雪。”
趙雪轉著眼珠想了下,“應該是不充裕,制蠟梅香丸很費時間,雪下三天,就得忙三天。”
而且聽雪這麼雅的事,適合情侶來做,她們。。。
不合適。
更何況他是有“家室”的人。
“我可以幫你。”
“不用,你忙你的工作吧。”從昨天到現在,她已經麻煩他很多了。
周澤鋮說,“工作我已經安排好了,等會兒吃過飯,我先把你送到陳爺爺家,在那待一會兒我就走,大概下午五六點會忙完,接下來就沒事了。”
“哦”。
他好像會把任何事都安排的很妥帖周到。
像大哥一樣。
怪不得大哥跟他關係好。
所以他的事,大哥應該是知道的吧。
難道當初安排她們假訂婚,大哥也參與了?
服務員過來上菜,趙雪被各式精美的菜餚吸引,暫時收了剛才飄遠的思緒。
菜品除了精美,還是定量的。
比如生煎,只有兩個。
頭湯麵有兩碗,但每碗只有一挑筷子的量。
其他的都是按照這樣的規格,兩個,兩筷或者兩勺。
周澤鋮說,這是為了讓她每樣菜都能嚐到,最後也不會因為菜品太多吃不完而浪費。
周家和沈家一樣,最忌鋪張浪費,無論是在家裡還是出門在外。
一頓飯吃下來,趙雪活像個美食官,嘗完一道便放下筷子,品評一番。
周澤鋮仔細聽著,只笑,不發表任何觀點。
她的觀點,他通通附議。
因不知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來這裡遊玩,飯後,趙雪問他能不能在園子裡逛一會兒。
他一本正經的說,“當然可以,我們可是花了錢的。”
趙雪笑了,“下次我請你。”
請個跟這裡一樣是花錢也不一定能訂到的好地方。
“好。”周澤鋮目送她像只小鳥一樣,飛到了園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