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晴朗的日子,雪基本上已經融化了。
夏星兒揹著書包,緊張地站在高一一班的教室門口,卻沒有勇氣推門而進。她身旁的秋老師拍了拍她的肩膀溫柔地說道:“不用緊張,我帶你進去。”
夏星兒抬頭給了秋老師一個勉強的笑容:“秋老師,我沒事。”
秋老師點了點頭,當夏星兒的視線離開她的時候,她的眉頭微蹙了一下,似乎隱含著某種擔憂,但也只是想了幾秒後就推開了教室門,帶著夏星兒走了進去。
教室裡,同學們亂作一團,有的交頭接耳說著話,有的互相打鬧著,有的甚至還在互相傳著紙團,好不熱鬧。聽到秋老師的咳嗽後大家才各歸其位,教室裡迅速安靜了下來。
“大家靜一下,今天我們班新轉來一個同學,我們先讓新同學做一下自我介紹。”秋老師簡單地說了幾句後就將夏星兒拉上了講臺。
夏星兒低著頭怯生生地站在那裡,卻不知道該從何開始介紹自己。
“喂,你不是啞巴吧!”突然有個男同學起鬨叫道,其他同學鬨堂大笑。
“都給我安靜,對新同學要禮貌!”秋老師喊了一嗓子,同學們又都靜了下來。
“不用緊張,向大家介紹一下你自己。”秋老師給夏星兒打著氣。
夏星兒鼓起勇氣抬頭看向大家:“我是新來的同學,我叫……”夏星兒愣了一下,因為她發現坐在右側靠窗戶最後一排的女生竟然就是昨天將她撞倒的那個女生。而那個女生此時也正瞪著她。
夏星兒抿了一下嘴後將目光移開,繼續說道:“我叫夏星兒,以後請大家多多關照!”夏星兒話音剛落,全體同學都騷動起來。
“夏星兒?是不是那個受傷的夏星兒?”
“是跟藝體班有關的那個吧?”
“聽說就她一個人活著回來的?”
“是人是鬼啊?”
“她怎麼會分到我們班啊,會不會害了咱們啊?”
夏星兒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任憑大家隨意說著,什麼也不願解釋。秋老師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立刻大聲制止:“都給我安靜!夏星兒以後就是大家的同學了,大家要幫助她愛護她,無關的事情不要亂提。”秋老師看向夏星兒,態度變得緩和了很多,“星兒,那邊就是你的位置,你以後就坐在那裡。”
夏星兒順著秋老師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空位子,竟然在那個撞她的女生前面。夏星兒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低著頭揹著書包默默地走了過去,安靜地坐在位子上。周圍的同學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她卻無視這些,只是從書包裡將書本和文具一樣樣地拿出來。
“好了!”秋老師拍了兩下掌,將同學們的視線拉回到她身上,“現在開始上課,請大家把書翻到第七十七頁。”
夏星兒低著頭翻著書,卻感覺到有人拍自己的後背。她轉過頭,看著那個曾經撞過自己的女生。那個女生卻以最快的速度將一張小紙條塞給了她。夏星兒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轉過頭悄悄地將小紙條展開。
認識一下,我叫蘇丹。中午樓頂見,我有事找你。
夏星兒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是她嗎?不對,那朵玫瑰紙花上的落款是“一個愛慕你的人”,應該是男的?突然間,夏星兒又想起了周健,不,應該說是週一鳴。對於他,夏星兒有的只是——恨。
夏星兒抬頭望向窗外,從她坐著的角度可以看到學校音樂廳的位置。自從那天晚上過後,那個音樂廳就改建了,改成了滑冰場,或許從此以後再也沒有音樂班了。過去,應該成為過去,夏星兒再也不願意去回憶。
只不過,藝體班的相框為什麼會出現,而上面那個模糊的人影會是誰?
夏星兒現在只想找出這個答案,而她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一上午的課,夏星兒幾乎都沒有聽進去,她的腦子很亂,想的事情很多,就這樣在等待中度過了一上午。
中午的時候,別的同學都去吃飯了,夏星兒急匆匆地朝樓上跑,跑過二樓,三樓……來到了樓頂,她卻沒看到有什麼人,只看到樓頂四周堆放著很多雜物還有厚厚的積雪,它們還沒有完全融化。
她詫異地站在樓頂上:“難道我來早了?”她皺起眉頭走到樓頂的邊緣處,倚在欄杆上眺望著遠方靜靜等待著:“約我來這裡的人為什麼不在呢?”
樓頂右側的角落裡堆放著蓋樓時用剩下的石板,上面疊著一層又一層的報紙。此時,一隻修長的男人手自報紙下探出,然後慢慢地掀起報紙,一頂有些破損但還算時尚的黑色棒球帽露了出來,接著一雙冷酷卻又充滿致命誘惑力的眼睛慢慢睜開了。那雙眼睛移向夏星兒的背影,只是停留了幾秒後就露出厭惡的表情,隨即又將那張報紙蓋在臉上繼續睡覺。
一直倚在欄杆上眺望遠方的夏星兒並沒有注意到那個男生的存在,她無聊地趴在欄杆上繼續等待著。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這個位置……正是教學樓的西南角,剛好可以看到……”夏星兒慢慢地低下頭望向了樓下面的那個角落。
“不……”夏星兒的眼球幾乎要迸出來,她張著顫抖的嘴,突然自嗓子眼兒裡發出一聲尖叫,“啊——”
男生猛地掀開蓋在身上的報紙,氣惱地坐直身瞪著夏星兒的背影。她還在叫,而且聲音越叫越大。男生緊鎖著眉頭用一種更加厭惡的眼神瞟了一眼夏星兒後,從報紙中取出自己的書包往肩頭上一挎,朝著樓梯口走去。
“不,不會這樣的!”夏星兒邊驚叫著邊往後退,她突然猛地轉過身,瘋了似的朝樓梯口跑去。
男生只感覺背後有人朝他跑來,他停下腳步轉過身,就在這一剎那,夏星兒剛好撞到了他的胸口,他腳底卻正好踩到一塊冰上,還沒來得及反應就一屁股坐靠在牆邊,後腦重重地撞在牆上,棒球帽也被撞掉,露出一頭蓬鬆而有型的亂髮。
“嘔欠——”他痛叫一聲,伸手摸著自己的後腦,然後狠狠地盯著懷中的夏星兒,“喂——喂——”
夏星兒此時正趴在男生的懷裡,緊閉著雙眼,右手死死地扯住男生胸前的衣服,渾身都在顫抖。
“放手,快放手!”男生真的發怒了,他一把扯開夏星兒的手,然後扶住她的肩將其撐起來,怒目道:“你最好離我遠一些……”男生的話還沒說完就愣住了,因為他看到夏星兒的眼中流出一滴淚。
“我錯了嗎……”夏星兒說完這句話後無力地癱倒在了男生的懷中。
男生的眼睛眨了一下,他低下頭皺著眉頭看著懷中的夏星兒,臉上現出了複雜的表情。
“你們兩個……在幹什麼?”
聽到這個聲音,男生抬起頭,正好對上蘇丹那雙大大的眼睛,她正詫異地看著他,表情顯得既驚訝又好奇:“你……在抱女生?”
男生不耐煩地瞟了一眼蘇丹,然後將暈倒的夏星兒推向一旁,自己起身朝欄杆處走去。
“小然,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怎麼能這麼對待女生啊,”蘇丹生氣地蹲下身抱住夏星兒的頭部,然後拍著她的臉,“喂——醒醒,醒醒啊!”她焦急地看向那名男生,叫道:“小然,你把她怎麼樣了?”
被稱做“小然”的男生根本不理會蘇丹,他站在剛才夏星兒站著的地方向下望去,這一望卻讓他大驚失色。
樓下西南角的位置被白色的粉筆畫出一道長方形的空間,而在這個空間最前面的位置放著一個講臺,講臺上似乎放著一堆資料,而在這個空間的正中間地上畫著五條清晰的白色直線,而張校長就躺在這五條直線的最前端,他的右手握著一根銀色的指揮棒,身體躬成弧形側躺著,後背處還有兩個明顯的血點。
從男生站著的角度看,就像……五線譜中的……低音譜號!而他的脖子上勒著一把提琴的弦,那根弦上浸滿血水。
被稱做“小然”的男生緊鎖住了眉頭,他知道藝體班是音樂班,可它早已經不存在了,可現在張校長卻死在了代表音樂的五線譜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陣寒風吹來,吹起了講臺上的資料,它們就像這冬天裡的雪花一樣在天空中漫天飛舞。男生隨手抓住了一張紙,卻看到上面寫著幾行字。
招募啟示
藝體班開始招募新的成員了,只要你會一種樂器就有可能被選中。
張校長已被委任為藝體班班主任。
現招募音樂特長生十名。
夏星兒一直在發燒,而且燒得越來越厲害,臉色蒼白,還時不時地在昏迷中唸叨著什麼。直到蘇丹的父母給夏星兒吃了退燒藥,她看起來才好一些,起碼能安靜地躺在床上睡覺了。這一睡竟然睡到了晚上。
蘇丹有些擔心地坐在床頭看著夏星兒:“你說她會不會病得很嚴重?”
沒人回應蘇丹。
蘇丹抬頭斜眼瞪向書架的方向。
那個被稱做“小然”的男生正沒規沒矩地坐在書架旁的桌子上翻著書,兩條腿搭在椅背上。
“小然!我問你話,你聽到沒有!”蘇丹叫道。
被稱做“小然”的男生從桌子上跳下來,隨手將書扔到桌上,冷冷地冒出一句:“我走了。”然而他還沒走到門口,就被蘇丹一把扯住,“喂,蕭然,說你無情,你還真無情,人家被嚇成這樣,你好歹也幫著照顧一下。”
“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又不認識她。”蕭然冷冷地回應一句,話音剛落,他的腦袋就捱了蘇丹一拳。
“臭小子,敢跟姐姐這麼說話!”
“蘇丹!”
“不許叫我的名字!雖然我是你表姐,但也是姐姐!”
蕭然氣得瞪著蘇丹。
蘇丹卻裝作沒看見:“你先幫我看著她,我去看我媽的粥有沒有熬好。”蘇丹一溜煙消失在門口。
就在這個時候,蕭然的表情似乎起了變化,他收起剛才的怒氣,換上了一副冷漠的表情,慢慢走到床旁,用一種冰冷的目光盯著熟睡的夏星兒,然後幽幽地說道:“你就是……夏星兒……”他的臉上掛著一種複雜的表情,沒有人能看透那意味著什麼,或許只有他自己能理解。
蕭然不願意再看下去,轉身準備離開,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不要……不要……不要啊——”夏星兒在做夢,她臉上的表情顯得很痛苦,額頭佈滿冷汗,像是在做噩夢。
蕭然嘴角冒出一個冷笑,隨即想要甩掉夏星兒的胳膊,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夏星兒右臂上那道長長的疤痕。
它真的很深很深,深得讓人看了都有些心疼。
蕭然直直地看著那道傷疤,然後又看向夏星兒,停頓了幾秒後,他突然拉過椅子一屁股坐下來,將腳搭到床頭邊上,就這樣任憑夏星兒拉著他的手,一雙充滿致命誘惑力的俊目望向窗外的夜色,顯得那麼迷離,那麼感傷……
門外,蘇丹邊端著粥邊從門縫裡看著蕭然,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小聲唸叨著:“他竟然讓夏星兒抓著他的手……他轉性啦?”蘇丹眨巴眨巴眼睛,端著粥回到了隔壁的房間,那是她的臥室。
放下粥碗的同時,蘇丹瞟了一眼牆上的掛鐘。
兩點零二分。
蘇丹立刻走到窗前,揭開那塊白布,將眼睛湊到了望遠鏡前……
牆上的掛鐘指標指向了兩點零三分。
蘇丹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眼神中有幾分興奮,她快速地拿起桌上的一張紙在上面記錄著。
日 期 時 間 地 點
12月18日 2∶03 學校西南角拐角處
記錄完後,蘇丹又拿起了桌上的另一張紙,那紙正是藝體班的招募啟事。
“我等著你來找我。”蘇丹的臉上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