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的時候,夏星兒正拿著兩把鑰匙站在客廳,她已經找了一個多小時,但沒有再找到新的房門,那麼這兩把鑰匙是屬於哪兒的?
夏星兒走到昨天晚上發現的那道門前,雖然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推開了那道門。
跟昨天沒什麼兩樣,包括那個盛著熱水的馬克杯。
夏星兒嘆口氣,很無奈地走到桌前拿起馬克杯,仔細端詳著:“你為什麼會是熱的?要是你能開口說話就好了。”夏星兒抬起頭,她臉上已經沒有了昨天的恐懼,顯得平靜了很多。她高聲叫了幾句:“如果這房間有人,你就出來見我一下!我不想玩這種捉迷藏的遊戲了!”
房間迴盪著她的聲音,但沒有回應她。
夏星兒早就料到會這樣,所以乾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耳機戴上,繼續聽音樂。昨天那首音樂非常適合她。
開啟筆記本,一進入系統又自動跳到了播放器。耳機裡傳出的音樂仍然是昨天夏星兒聽到的那首,她再次陶醉地閉上眼睛,蜷縮在椅子上,像個嬰兒似的睡著。
那音樂持續著,彷彿永遠都不會停下來。突然,一個女孩兒的聲音在音樂中出現。
夏星兒微微睜開眼睛,但隨即又閉上了眼睛。
女孩兒的聲音很動聽,歌唱得也非常棒。
夏星兒越聽越入迷,不過她總感覺這個聲音在哪裡聽到過,可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
突然,音樂中又出現一個男聲,那個男聲跟女聲合唱著,配合得天衣無縫。
夏星兒慢慢地睜開雙眼,目光空洞地望著前方,她的嘴唇微微顫動,突然,她猛地摘下耳機,雙手護在胸前,整個身子都在顫抖,眼眶中突然流出了眼淚。
“你為什麼又要出現?不知道我恨你嗎?為什麼要出現……為什麼還要跟她一起出現……”
一滴眼淚滑過夏星兒的面頰,她用手抹去後,霍地站起身朝門口衝去,然而她剛走了兩步,就被一樣東西絆倒在地。當她回頭看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個小的灰色保險箱。
夏星兒的眼淚還在情不自禁地流著,她從地上爬起來衝出了房間,就在她拉開大門的那一瞬間卻又站住了。
這座房子裡怎麼會有周一鳴和蘇思雨的錄音?
夏星兒猛地轉過頭看著那間秘密的房間。
難道……
夏星兒抹乾臉上的淚,再次走進了那個秘密的房間,走到了保險櫃的跟前。
這個櫃子裡藏著什麼?
夏星兒試著拉了拉,沒有拉動,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剛才拿的那兩把鑰匙,於是到處找,終於從桌子下面找到了鑰匙。她試著用鑰匙去開保險櫃,竟然很順利地就開啟了。
保險櫃裡放著一個精緻的盒子,盒子上面還墜著一把鎖。
夏星兒又用最後那把鑰匙開啟了那把鎖。
盒子蓋翻開的時候,裡面整整齊齊地放著一些信封,信封被塞得滿滿的,而且每個信封上都寫著字。
校園生活。
家庭生活。
我的愛。
私語。
夏星兒拿出了寫著“校園生活”的信封開啟,從裡面取出一疊照片。照片上的主人公全部都是周健,不,她總是習慣叫他周健,可他真實的身份是週一鳴。
照片上的他看起來很安靜,眼睛中總是透著一種憂鬱,表情很冷淡,不論跟他合照的男生是誰,他看起來都是那種酷酷的樣子,不苟言笑。
夏星兒的眼睛又溼潤了,她輕撫著照片中的他,心情異常的複雜。
“周健,就讓我再叫你周健吧。這裡為什麼會有你的照片?難道你曾經在這裡住過嗎?”
夏星兒很快就找到答案了。
在寫著“家庭生活”的那個信封裡,夏星兒找到了他從小到大的照片。不論是小時候的他,還是長大後的他,看上去都是那麼的鎮定冷酷。這也是夏星兒第一次看到他養父母的照片。一對看起來非常和善的中年人。從照片中可以看出他們很愛他,可是他卻始終與他們保持著距離。跟他們,也跟夏星兒。
他喜歡過她嗎?
夏星兒忽然發現自己心裡原來一直都想找到這個答案,於是她拿起了寫著“我的愛”的信封,剛一取出裡面的照片,夏星兒就感覺自己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擊中一樣,碎成無數個碎片。
這是她頭一次看到他真心的笑容,原來他的笑容是那麼的燦爛。而能使他這麼幸福笑著的人,看來就是與他一起拍照的那個女生。
蘇思雨。
夏星兒見到了他們的合照,“我的愛”裡所有的照片都是他們一起,他們的笑容也是一起的,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是一起的。
夏星兒的心真的在痛,她強忍著淚水開啟了最後一個信封“私語”,裡面放著一疊信,全是他們之間交往時往來的字條信件。
我畫了一張你的畫像,雖然畫得不好,可我是用心畫的,你一定要喜歡,不能說不喜歡。還有,今天我學做飯了,做了西紅柿炒雞蛋。頭一次做,才知道做飯竟然這麼麻煩,不過味道還不錯,下次去你家的時候,我做給你吃?
我的數學小測驗竟然考了不及格,老師又要請家長,唉,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估計我的下場會很慘。真不應該跟你說這些不好的事。還是希望你開心,雖然你不愛笑,但見我的時候一定要笑。
蘇思雨
思雨,你的畫我收到了,畫得可真夠……不過只要是你畫的,我都會喜歡。
看得出來你最近心情不好,幾次約你也約不出來。我知道一定是你家人因為你的考試成績不讓你出來,所以我寄了一張我露笑臉的照片給你,你喜歡我的笑容,拿著照片就可以天天看到我的笑容。
思雨,我很想你。
週一鳴
一鳴,我太高興了,明天開始我們就可以在一個學校上學了,可以做同班同學,可以天天見到你,可以天天看到你的笑容,一想到這些,我激動得都睡不著覺。
我們從幼兒園開始就認識了,你什麼事情都照顧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很開心,總是什麼也不怕。現在我真的很期待跟你在一起的學校生活……
我們真的很幸運,都被那所學校的藝體班錄取。思雨,我會繼續保護你,以前是,現在是,以後更是。我最大的心願就是永遠和你在一起……
夏星兒再也看不下去了。
我的愛。
原來他的幸福是源於她,原來他心裡愛著的那個人是她。
夏星兒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這是個殘酷的答案,幾乎將她整個身子都撕裂,她的心痛得已經再也不能修復。
她,徹底地明白了。
陰天,卻沒有下雪,刺骨的寒風猛烈地吹著。
蕭然揹著書包走到夏星兒住的房子前站住腳,抬頭漠視著那座房子。
夏星兒一直都沒有接他的電話,看起來似乎出了什麼事。
蕭然推開低矮的院門,走到大門前正要按動門鈴時,卻發現大門是虛掩著的。他試著拉開大門往裡走。
客廳裡的白布都已經被揭開,卻不見夏星兒的影子。
“夏星兒——”蕭然叫了一聲。
沒有回應。
蕭然朝二樓望去,也不見有什麼動靜,於是踏上樓梯走上二樓,推開夏星兒住的臥室,立刻看到桌上堆放的一堆白色毛線。毛線的旁邊放著一本雜誌。蕭然拿起來看一眼,鼻間發出一聲不屑的輕笑,隨即將雜誌扔回到桌上。
夏星兒不在?蕭然感到有些意外,難道一早她就去上學了?蕭然邊想邊往樓下走,正當他準備推開大門出去的時候,卻隱約聽到了一個聲音。那聲音雖然很微弱,但還是被蕭然聽到了。他歪著腦袋看向客廳,發現客廳部分牆紙全部脫落,而聲音好像是從左側拐角的位置傳過來的。他慢慢地朝那走去,走到拐角處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那扇半敞著的門,然後他走到了門口,也愣在了門口。
那間房間裡滿地都是照片,都是一個男生與一個女生的照片。蕭然隨手撿起一張看著,臉上的表情隨即僵住,但只是僵了幾秒後,他的目光就變得異常犀利,右手狠狠地攥成了拳。就在這時候,他聽到房間角落裡有個含糊的聲音發出來。他側身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夏星兒。
她披散著頭髮縮在角落裡,頭埋在膝蓋間,身子一動不動。
“星兒。”蕭然輕叫了一聲,她沒有反應。蕭然走上前蹲在她面前說道,“你怎麼了?為什麼坐在這裡?”
夏星兒依然沒有反應。
蕭然伸出雙手捧起了夏星兒的臉。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頭髮凌亂地沾在臉上,紅腫的雙眼已經乾枯,空洞得沒有任何神采,蒼白如紙的臉色讓她看起來是那麼的憔悴。
蕭然驚訝地看著她:“星兒,你……”他的話還沒說完,夏星兒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有氣無力地說道:“帶我走……求求你帶我離開這裡……”
蕭然盯著夏星兒一言不發。
“蕭然,求求你,帶我離開這裡,去哪裡都成,只要離開這裡就好,求求你了……”
蕭然繼續盯著夏星兒,她看起來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在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低得都快要聽不到了。
蕭然仍然盯著夏星兒。
夏星兒苦笑了一下,忽然站起身,晃動著虛弱的身體朝門口走去。就在她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蕭然突然衝過去拉起她的手奔向了門口。
“帶我去沒有人的地方吧。”
這是夏星兒在力氣用盡前說的最後一句話,說完後,她就趴在蕭然的肩上睡著了。
蕭然揹著夏星兒一直朝前走著,走過無數街道,登上開往遠方的長途汽車。她倚在蕭然肩頭繼續睡著,她已經不關心自己在哪,她把一切都交給了蕭然,現在她只想逃離,逃離得越遠越好。
車在開,向著黑夜開去。
蕭然將頭倚在窗前,望著窗外無盡延伸的黑夜一言不發,但在他心裡卻一直想著一件事。那件事壓在他心頭太久了,他一直在忍,一直在等,一直在……蕭然輕輕地嘆口氣,他低下頭看向身旁的夏星兒。她的眼角滴下了一滴眼淚,那眼淚不偏不倚正好滴落在他的肩上。他抬手想要擦去她眼角的淚水,然而手抬在半空的時候又停下了。他看著她,眼中充滿憐愛,而那憐愛隨即被怨恨取代。他停在半空中的手攥成拳硬生生地收了回來,猛地轉頭看向窗外,強壓著心中的怒火。
這無盡的黑夜彷彿要將蕭然的心徹底染黑,或許他真的應該被染黑,只有那樣他才能將壓抑在心中的怨恨全部表現出來。
那是什麼聲音?聽起來是那麼的美妙,就像回到了母親的懷抱一樣,讓人有一種寧靜和安詳感。
夏星兒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
那是海,一望無際的海,那海浪聲溫柔得好像母親的聲音。
母親,夏星兒從來不知道她長得什麼樣子,對於她,夏星兒不知道應該是一種什麼感覺,因為她從來沒有感受過親生母親的愛。
“好漂亮。”夏星兒輕輕地說道。她坐在沙地上,繼續斜靠在蕭然的肩上。
蕭然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看著遠方,將手中的純淨水遞給夏星兒。
“謝謝……”夏星兒是由衷地感謝蕭然,她拿起水喝了一口,隨手放到沙地上。
蕭然依然沒有說話。
“你願意聽我講個故事嗎?”夏星兒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平靜。
蕭然低頭看向夏星兒,雖然他還是沒說話,但他已經在等她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不知名的王國,那裡住著一個很普通的小女孩兒,她性格很內向不愛說話,不過她卻很滿足自己的生活。有一天,小女孩兒碰到了自己喜歡的男孩兒,雖然她不知道那個男孩兒喜不喜歡她,但是她還是默默關心著他的一切。終於有一天,她發現男孩兒也喜歡上了她,她真的很高興。”
蕭然靜靜地聽著。
“喜歡的感覺卻是短暫的,某一天,女孩兒發現了男孩兒的一個秘密,那個秘密給了那個女孩兒一個沉重的打擊,因為男孩兒不能喜歡她,因為男孩兒……他……”夏星兒的聲音有些哽咽,“他是個一鳴。”說完這最後一句話,夏星兒就不再講吓去了。
“後來呢?他們有沒有在一起?”蕭然輕輕地問道。
夏星兒沒有出聲,她慢慢地站起身,脫下鞋,光著腳踏在柔軟的沙子上,慢慢地朝大海走去。
海水浸透著她的雙腳,冰冷的感覺瞬間傳遍她的全身,但她卻沒有退縮,就那樣靜靜地站在海水中,像一尊雕像一樣。
蕭然看著她,他慢慢地朝她走過去,然後從後面抱住了她。就在這一瞬間,夏星兒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很厲害,彷彿要飛出來,而那感覺……
蕭然沒有動,只是閉著雙眼貼著夏星兒的臉。
夏星兒沒有動,因為她在這一刻產生了錯覺,蕭然彷彿變成了他,變成了那個故事中女孩兒喜歡的男生。她慢慢地閉上眼睛享受著這片刻的錯覺。
時間就在這一刻停止了。
“陪我跳舞吧。”過了不知多久,蕭然才溫柔地說道,同時將夏星兒的身子扳過來。
夏星兒怔怔地看著他。
“今晚,就讓我做你的一鳴吧。”蕭然溫柔地說道。
蕭然從口袋裡掏出一個Mp4,將耳機分別塞到了夏星兒和自己的耳中。立刻,一首美妙的曲子自耳機中傳出。蕭然拉起夏星兒的手慢慢地在海中跳著,他們彼此看著對方,彼此感受著對方的心跳。
為什麼會是這樣?為什麼有這種感覺?他……到底是誰?為什麼那麼像他?夏星兒真的很困惑,他望著她的眼睛,彷彿看到了那個人的眼睛。她恨那個人,但她卻無法恨眼前的蕭然。
蕭然直視著她一言不發,只是跳著,就那麼跳著。
不知跳了多久,夏星兒的眼皮漸漸合上了。“好累啊……”夏星兒無力地癱倒在蕭然懷中,“我恐怕……不能陪你跳下去了……”說完這句話,她就緊緊地閉上了雙眼。
蕭然摟著她,輕撫著她的長髮,臉上流露的是一種仇恨的表情:“睡吧,好好睡吧,永遠都不要再醒來……”
蕭然抱起夏星兒,朝著停在海邊的那艘小木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