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爺入主小山村也有半年了,村裡上上下下都對李家感恩戴德。
雖然收成還是會被全部收走,但這半年來卻沒餓到村裡一個人。
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能有口飯吃餓不死就算老天爺可憐,主家開恩了,但沒想到遇到個這麼好的老爺。
雖然糧收走了,但主家按月派糧,家家都能吃到上飽飯了,對他們這些普通農戶來說有得吃已經是不錯了,而吃飽那應該只能發生在夢裡。
而現在美夢都實現了,還有啥不滿足的?李老爺好人啊!活菩薩啊!這麼好的東家,以後就是做牛做馬都值啊!李老爺是收了之前姓黃的地主的地才入主小山村的,之前那個黃老爺太不是人了,村民們對他簡直恨之入骨!但新來的李老爺是個大善人,這麼好的東家就是賣身給他都沒問題!聽說李老爺覺得山上的山泉雖好,但到了夏天缸裡的山泉水很快就不涼了,而且冬天村民們一步一滑的爬山上去,一趟一趟的給他往回打水他於心不安啊!所以趁著春天的天氣不冷不熱的,想在內院打口井。
這棟宅子依山傍水,門前有河,水清見底,屋後有山,山中有泉,打出一口水井來一點難度都沒有。
村民們聽說李老爺家要打井,家家都派來了壯丁,這要放以前黃老爺當家的時候,想讓出勞力恨不得都得動鞭子!但李老爺家不同,雖然李老爺來了也就半年,但家家都拿李老爺當恩主!要知道,現在村裡家家不僅能吃飽,今年過年李老爺還家家給放了豬肉!這麼好的事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現在李老爺家裡要打井,就這麼點事哪能幹看著不上手?要是那樣,李老爺的豬肉簡直就是餵了狗了!家裡有老人的恨不得拎著棒子把兒孫趕去李家,但沒等家裡老爺子老太太抄起擀麵杖,家裡能幹活的早就飛也似的跑去李老爺家了。
今天李老爺家一大早門口就聚了一堆人,大家都靜靜的站在門外,等著李老爺家早起開門。
卯時左右,李家的管家李大開啟了宅子的前門,一臺頭就看到全村的壯勞力都拎著鍬提著鎬的杵在門口,見他開啟前門,一個個馬上滿臉堆上了笑容。
李大哪見過這陣勢,看那到些站在門外村戶的眼神,就像餓狼見到了兔子,一雙雙眼睛都放綠光。
其實門外的人都是想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的表現一下,給李老爺留個好印象,畢竟就是要挖一口井,根本用不了這麼多人,能留下的才會有機會入了李老爺的法眼啊。
就算不圖名不圖利,鄉下漢子都樸實,誰對他們好,他們就恨不得加倍對人家好!那可是豬肉啊!這輩子都沒吃過,聞個味都得進城時偷著躲到小飯館門口聞幾下罷了,現在過年有豬肉吃,而且聽說以後逢年過節都有肉吃,就憑這豬肉,主家有事的時候要是不來,以後都不敢把自己當人!但是李大不知道啊?他可沒想到這碼子事啊!至於吃肉,想當初跟著老大幹,那是天天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老兄弟們那個短過嘴啊?給鄉親們分肉這還算事嗎?但他可不知道這是因為肉引發的誤會,要是讓他知道是肉惹的禍,他肯定也得想成是這幫土包子來搶肉吃啦!但怎麼說也是刀尖子上摸爬滾打混出來的,就這鍬鎬拉出來的陣勢還嚇不住他,但好漢架不住人多,讓他一個人跟幾十號人幹,他還沒這麼自大!不敢衝出去拼命那是想留會命給老大抗一會,好讓老大趕緊走!於是李大就縮回門後,迅速的關門掩栓,抻著脖子就開喊!“頂梁!鬥漏了,風太緊,扯呼!我封口,填坑,不撈!”
李大急的眼睛都紅了,用身子使勁頂著們!門外的村民卻蒙圈了,李管家這是怎麼了?看到啥嚇人的玩意了?怎麼就驚啦?不少人都趕緊回頭向後望去,難道後面有啥東西?沒有啊?要不就是李管家目異常人,能看到我們看不到的東西?李老爺李震楷是個山東漢子,自幼習武,早些年也是有名帶號的一位,打去年歸隱來到了這個小山村。
動了手段整走了原來的黃家,算是在這個小山村落了地。
他為人大氣,當年就待兄弟們極好,手底下的兄弟才捨得給他賣命。
如今回了頭,散了弟兄,到這個避世的小山村落了地。
他小時候也是吃過過苦的人,看這裡的村民過得實在是苦,又見西頭的糧倉糧食堆積如山,甚至不少陳米陳面,就讓死心踏地跟著自己,就算殺了都趕不走的李大把糧發了下去,留足到明年播種後秋收的糧,又屯了一部分,其它的都讓李大或換銀錢,或換肥豬肥羊,豬羊都圈養了起來,等逢年過節跟鄉親們一起吃吃喝喝。
但半年下來,他並沒跟鄉親們處得跟以前的兄弟那樣,但他能感覺到鄉親們對他的那種敬畏,敬大於畏!後來他想明白了,他們不是他那幫兄弟,沒那個狼性,而他其實就是個地主,不是當年的大哥!早起之後,李老爺提槍拿棒,在內宅先熱了個身,然後操起跟隨自己30來年的寶刀耍了個大汗淋漓,幾套刀法下來,汗流浹背,身子骨從裡到外的通透!這會兒剛好收了勢,拿了手巾板準備洗涮一番,突然就聽到李大的暗語:“老大,外面來人堵門了,看陣勢不能硬頂,趕緊走!我頂在這裡拖住他們,給你多爭取點時間,不用惦記回來撈我!”
聽到李老大的暗語,李震楷心中一驚,怎麼?有仇家找來了?堵門口要滅我嗎?好啊!我李翻天沒去找你們晦氣,卻來打我的響子!真當我李震楷是個沒底子的?李震楷順手拎起自己心愛的寶刀,疾步奔到前院,就見李大趴在前門上,死死的頂這門。
“李大,外面來的是誰?”
李震楷幾步來到李大身邊。
李大聽到是李震楷來到身邊,反倒是急了:“老大,你怎麼過來了,快走!我能頂住!”
李震楷突然又覺得不對,從李大示警到現在也有一小會了,要是來的是仇家,早就應該搶門了!他沒搭理李大,而是隔著門衝外面震聲問道:“來者何人?”
外面的村民們已經蒙圈了,這李管家喊的是啥?說的確實是人話,大家也能聽明白說的是啥,但聽不懂是啥意思,而且聽這動靜,這李管家好像還挺急!不一會就聽到門裡傳來李老爺的問話,這是在問我們嗎?來的人里老白頭輩分最大,村裡說話也有分量,以前有個什麼事也都是老白頭給鄉親們出頭,這回也是他站了出來:“老爺,門外的都是咱村的壯勞力,大家聽說老爺想在院子裡挖口井,想著這半年來老爺您對大家的好,全村人都感恩戴德,於是今早大家就都聚過來,聽老爺您調遣,別說一口井,就是讓搬山,小的們都在所不辭!”
這下誤會一下就解開了,整半天是村民們過來要幫李家挖井。
李震楷心有所觸,看來以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還是給自己和身邊的人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遇到事情先想到的還是江湖上的規矩,現如今落了地,很多事不能再用以前的思路來考慮啦!李震楷轉頭看向李大,李大此時也明白了自己搞出了個大烏龍,滿臉都紅得像樹上的猴子屁股。
但李震楷並沒有責備他,輕輕的拍了拍李大的肩膀說到:“如今不同往夕,身邊人也非以前,我們都已經落了地,很多事兒都要放下了,很多應對都不是從前了,該放下的就放下吧,該改的咱們一起改,自今天起,我們就是這個村的人啦!”
說完李震楷就把手裡的刀倒提著塞給李大,轉身拉開了大門。
李大沒想到老大是這樣看待這件事的,而且並沒有責怪他,要知道,老大御下極嚴,有功賞,有錯罰。
今天明明自己丟人現眼了,老大卻沒責罰他,想想老大的話,李大徹底明白啦!李震楷邁步出了門,冷峻的臉上卻難得的掛上些許微笑,面對這門外幾十號鄉鄰,剛想抬手抱拳,突然想起自己畢竟此地之主,下面這些苦哈哈也只是自己手下的佃戶,雖然可以對他們好些,但畢竟身份地位的不同擺在這裡。
想到這也就釋然了,其實現在跟以前也沒什麼區別,以前自己是老大,養活著一幫兄弟,現在自己是老爺,一樣要要養活這一村子的村民。
李震楷想明白前後,便雙手背到身後,當年當老大時的氣場全開,雖然也有近年沒霸氣四面八方的漏,但業務還沒丟下,現在當著村民的面展示出來還是氣場十足。
這些村民就是普通老百姓,之前的地主也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哪見過這樣氣勢驚天的人物,有的膽小的都差點嚇跪下。
此時他們才算明白,原來這李老爺不是一般人啊!李震楷緩緩收了氣勢,人也一下隨和了不少:“鄉親們能來我很欣慰,本來還打算去外面找人來打井的......”“使不得!使不得!老爺,你這不是打我們臉嗎?您家的事就是咱全村的事!哪能讓您打口井還要出去找外人啊?就這點事咱們自己就能幹呢!這點活要是還讓主家去找外人來幹,全村人的臉可往那擱啊!再說老爺您來了半年了,對大家的好我們哪能不清楚啊!感恩戴德都還怕沒機會,這回老爺您可一定要把這口井交給咱們來挖啊!”
老白頭也不知哪來的膽子,竟然打斷了李震楷的話。
李震楷也沒有因為被打斷而生氣,反倒覺得村民們的樸實,你對他們好,他們就會想方設法報答你!這跟當年跟隨自己的兄弟們何其相像啊!難得,雖然落了地,可還是能遇到這麼多合脾氣的鄉親們,自己之所幸啊!看來老天爺真的待自己不薄啊!“好吧,既然大家能有這個心思,我也就不矯性啦!那老白,你就安排吧,用不了這麼多人,留幾個夠了,其它人還是回去跟幹各的吧!對了,李大!李大!”
李震楷開始安排相關事宜。
“老爺,我在,在這呢!”
李大趕緊過來。
“你跟老白辦一下,留下挖井的給三倍工錢,今天來的鄉親也是看得起我李震楷,記得咱家的好,在場的除了留下來挖井的,有一個算一個,今天雙倍工錢,行了就這麼定,大家個幹各的去吧,老白你就跟李大辦這件事吧.”
說完,李震楷笑了笑轉身進了院子。
老白開始安排人手去找大小合適的石頭來砌井壁,李大跑去統計人員去留,沒能去挖井的也有雙倍工錢,大家都很高開心,隨後各自歸家,收拾東西去地裡幹活。
這邊熱火朝天,那邊村頭來了個老道,圍著村子轉了幾圈,便念念叨叨的踏過木橋來到李家門外,衝著門裡打了個稽首:“敢問李家家主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