癩子九闖了人家的議事堂，這事情顧清寒他們實在是不佔理。
麻臉這人長得一副彪悍模樣，膽子卻並不大，當場就被嚇暈過去。
這麼一番折騰下來，幾個夥計也都是哭笑不得。
之前引路的小夥計在顧清寒的逼問之下，只好說出議事堂內真正的情況了。
其實馬幫的議事堂平時也不是不讓進，只是那個地方只有桌椅板凳，誰閒著沒事也不會去議事堂，不用的時候也只有幾個夥計回去打掃一番。
這小夥計之前的話，不過是一番說辭，為的就是不讓這幫人進去。
癩子九在旁邊就直罵啊，說這不是坑人麼，那議事堂裡頭全都是屍體，一個個青面獠牙的，他們走卒的人殺人越貨也就罷了，怎麼連死人的屍體也給弄回來了呢。
小夥計撓著後腦勺，乾笑道：“這……這我就不知道了，這裡頭的那些位其實是我們馬幫的一批貨。僱主給了不少錢，就先將這批東西放在我們這裡，等僱主的人到了，自然會取走的。”
癩子九聽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得就嘟囔，說是這走卒的人也太黑心了，竟然將這麼多屍體當成貨物。
顧清寒倒是不以為然，這些江湖中人做出來什麼事情，那都無非是為了銀子。
別說是這麼多的青面屍，只要對方銀子給的足，估計就是一幫活人，走卒這邊都能給人弄死咯。
期初，顧清寒就對走卒的一些行事作風很是反感，到如今才有所緩和。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走卒如此龐大的勢力，真要是個個都是小綿羊，那走卒也不會延續數百年之久了。
秦家人的數量畢竟有限，秦老爺子能穩坐釣魚臺，怕也是平日裡大把銀子養著這幫夥計們。
說白了，都是這世道在為難人，人哪有本事為難這世道啊。
顧清寒對那裡頭的青面屍很感興趣，這麼一番折騰下來，裡頭的青面屍也沒有什麼異樣，只是戳在那裡看著很可怕。
顧清寒提出想要過去看看情況，小夥計也不阻攔，似乎因為這東西已經被顧清寒他們看到了，那再看一看也沒有什麼關係。
留守的夥計們都是走卒死忠，這幫人的嘴巴很嚴，誰也不會亂說話的。
小夥計帶兩人過去看。
再次看到這些青面屍，倆人心頭那種恐懼的感覺已經是減弱了幾分。
倒是玄青，剛一到門口，就衝著裡頭齜牙咧嘴的。
癩子九心裡頭跟著發毛，扯住小夥計就問道：“你小子有準沒準啊，這裡頭的東西真沒問題？不能詐屍吧？”
小夥計笑了笑，一邊推門，一邊就說道：“九哥你就放心吧，這些東西送過來有好幾天了，也沒有出現什麼變故。”
說著話，小夥計也是瞟了一眼玄青。
玄青則還是老樣子，蹲在顧清寒肩膀上，一副恨不得要將裡頭的青面屍都給扯碎似得。
顧清寒仔細的瞧著，就發現這些青面屍的眉心處都有一些紅色的痕跡，那是硃砂留下的符籙，應當是鎮壓這些青面屍用的東西。
硃砂自古便是辟邪之物，要是星星點點還好說，如今這麼多的硃砂，還是符籙，恐怕玄青真正忌憚的並不是青面屍，而且這些東西。
顧清寒就將玄青給放下來，讓這小傢伙在院子裡頭等著。
他也是怕萬一玄青失控，在這些屍體裡面胡亂折騰一番，那也不好和走卒的人交代。
顧清寒走進意識到，這一腳踩下去，就覺得腳下的感覺不太對。
這地面不是生硬的，人踩上去，就像是踩在了剛下過雨的泥土地上。
整個議事廳內，也有一股子古怪的味道，那是血腥味混合了硃砂的味道，還有屍體身上的臭味。
要命的是，在議事堂的四個角落都擺著一尊很大的香爐，裡頭炊煙裊裊，薰香的香味和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只覺得有些頭暈目眩的感覺。
顧清寒彎下腰，就在地上抓了一把，放在鼻子邊聞了聞。
“硃砂混了黑狗血，這整個議事堂地上都鋪滿了，難怪這些青面屍安生的很。”
顧清寒也是忍不住嘆息，他對這方面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畢竟顧清寒最擅長的是問卦。
若是雲霄在這裡，也用不著顧清寒親自出手。
癩子九捂著鼻子，在旁邊罵道：“顧大恩人，你說這僱主是什麼毛病，不惜重金在馬幫存一批屍體，這什麼癖好啊？”
“你管人傢什麼癖好呢，你不是最喜歡這些玄而又玄的東西麼，如今可不得好好看看？”
癩子九立馬擺擺手，身子也是往後縮了縮。
這些青面屍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一模一樣的，全都是粗布衣裳，從衣服的樣式來看，應當是百年前的樣式了。
每具屍體的腰間都有一個腰帶，其實也就是一條布條，中間位置有一副雙耳鎖，只要將布條從雙耳鎖裡頭穿過，在打個結，不僅美觀而且十分結實耐用。
癩子九看到雙耳鎖，立馬嘖嘖道：“我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了。”
“恩？什麼人啊？”
癩子九沒回答，就問顧清寒看夠了沒有，這要是看夠了，還是出去說話，這屋子裡頭的味道太燻人。
顧清寒也看的差不多，倆人就回到院子裡頭。
癩子九這一出來，就是大口大口喘著氣，又是一陣咳嗽著，差點沒把肺給咳出去似得。
等他咳的差不多了，就給顧清寒講了一件事，或者說，那是一夥人。
百餘年前，就有這麼一批人，腰上都帶著這種雙耳鎖。
癩子九告訴顧清寒，這種雙耳鎖並非是為了美觀，而是還有大用處。
說著話，癩子九就拿出來一枚雙耳鎖，手腳利索的綁在了自己的腰帶上。
“哎，你……”
“別慌別慌，這是我自己的，我還沒手欠到從那些青面屍身上摸東西。”
癩子九將雙耳鎖釦好之後，就指著兩旁的地方。
這東西左右兩邊，有很大一部分是鏤空的。
“看到了吧，這兩個地方用繩子穿過去，配上鴛鴦繩結釦，就可以在山壁之間攀爬。最上面把繩子給固定好了，人在下面怎麼折騰都沒事，只要繩子沒斷，人就是失足打滑，最多也是掛在山壁上，不至於掉下去給摔死。”
顧清寒看著癩子九比劃了一番，也是點頭，算是看明白了這東西的用法。
癩子九笑道：“百餘年前就有這麼一夥山匪響馬，腰上都帶著這東西，他們嘯聚山林，這老窩就是一個十分陡峭的高山。這幫山匪響馬人數眾多，算是獨霸一方的草莽好漢。”
“那他們用這東西是作何用？”
顧清寒還盯著那東西看，神色間也確實是有幾分疑惑。
難得顧清寒也有搞不懂的事情，癩子九就十分得意的哼哼道：“哎，要不說，這算卦你是頭一號的，可這江湖上的事情，還得看我的。”
這幫山匪響馬一個個都十分善於攀爬，當時領頭的大當家綽號叫鑽天龍。
鑽天龍是個極其有頭腦的人，他的手下都是他給培養出來的。
早年間是靠著打家劫舍嘯聚山林起家，等鑽天龍手底下的人越來越多之後，這小子就帶著人開始在深山老林裡頭活動。
說白了，鑽天龍就是一個仗著人多找大墓的傢伙，算是半路出家的盜墓賊。
不過，這也算是報應不爽。
鑽天龍這批人雖然是身手了得，可畢竟是半路出家的，要是沒遇到什麼狠絕的大墓還好，一旦遇到墓中機關無數的大墓，這死傷也是不少。
鑽天龍只能是一邊死人一邊收人進來，結果折騰了二三十年，這幫人的數量就大量減少，到了最後也只剩下鑽天龍和他的幾個心腹了。
最後，鑽天龍帶著這幫人去了一個地方，從此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江湖傳言，當年名噪一時的鑽天龍，和他那幫財大氣粗的兄弟們，全都死在了某個大墓裡頭。
就這樣，這幫人才算是徹底的銷聲匿跡了。
至於這種雙耳鎖，原本的樣子並非如此，鑽天龍為了方便在高處做活，才將雙耳鎖改成了這樣。
再加上鑽天龍這人確實名噪一時，所以即便過了百餘年的時間，江湖上一些老人還是對此津津樂道。
而後輩們年輕的時候，更是常聽到此類的傳聞。
癩子九也是早年間從江湖上一個前輩口中聽故事，才聽來的。
顧清寒就是唏噓不已，沒想到鑽天龍這樣的人，還真是有幾分本事。
只可惜啊，這些本事沒用在正經地方，最終落得一個滿門死絕的下場。
癩子九看了看院子裡頭的情況，小夥計已經回伙房幫忙去了，院子裡頭也沒有什麼人。
他湊到顧清寒身邊，壓低聲音說道：“顧大恩人，你剛才看那裡頭的青面屍，沒瞧見有一具屍體不太一樣嗎？”
顧清寒回想著，就道：“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哪兒有什麼不一樣啊？不過這些屍體倒是儲存的極好，渾身都沒有腐爛，就是那張臉太嚇人了，青紫青紫的。”
癩子九摸了摸臉，繼續道：“我聽人說這種死狀都是中了屍毒，哎，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到一個屍體半邊臉都不成人樣了，傳聞中鑽天龍曾經為了救他手足兄弟，半張臉給毀了。你說，這裡頭的會不會就是鑽天龍和他最後那些響馬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