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黑皮子提出來的要求，還不等顧清寒說些什麼，雲霄已經是站不住了。
雲霄扯著顧清寒，兩人往後退了退。
“這往生契牽扯到的可不光是你的子子孫孫，即便你這輩子死了，再入輪迴，下輩子是當牛做馬也好，再世為人也罷，這些東西只要還沒死絕，就還會找上你的！”
顧清寒聞言卻是笑了笑，神色淡然的說道：“往生？再入輪迴？即便如此我什麼也不會記得，那又能如何呢？若真是再世為人，他也不再是我顧清寒了，而是另外一個人。”
顧清寒嘴上說的輕巧，可就在雲霄和他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實際上顧清寒心裡面也是百般糾結的。
然而的是，這種糾結只是持續了片刻，當顧清寒看向了正堂大殿的時候，他心中所有的顧慮都隨之煙消雲散了。
顧清寒有一種十分簡單的思維，遇到無法選擇的事情，那就給自己提個醒。
比如這一次的事情，兩個選擇，救人還是不救人。
如果救人，那麼顧清寒必須放下一切，先和這些傢伙立下那往生契，這事情自然也就了了。
如果不救人，那也沒有什麼好說的，抬腳走人就是。
只是……
顧清寒自己也很清楚，他無法承受眼看著這麼一家子人死於非命。
雲霄咬著牙，還想要勸說什麼，他都有些後悔出了這麼一個餿主意。
顧清寒卻是搖了搖頭，攔住了雲霄，這才說道：“雖說靈門的那些本事我不如你，可有些道理你也不一定懂得。”
顧清寒雖然心地善良，卻也絕不是什麼人畜無害的小白兔，更加不可能有什麼聖母心。
他之所以選擇救人，選擇放下一切，為的是不想自己這後半輩子活在懊悔之中。
如果這黑皮子只要齊家老爺一個人的命，就是這齊家老爺死在顧清寒面前，顧清寒都不會多看一眼的，也不會生出什麼半分的同情。
因為，這齊家老爺是自作孽不可或缺，說白了，這齊家老爺輕賤了生命，他是死是活那都是自找的。
可齊家這幫人，顧清寒從心裡認為他們是無辜的。
雲霄皺了皺眉頭，似乎也看出來了勸不住顧清寒，就沒再說下去了。
癩子九坐在椅子上，一雙詭異的眼珠子盯著兩人這邊看，似乎也是在等待一個答案。
顧清寒走到椅子前，就將捆著癩子九的繩子給解開了。
“你說吧，這往生契，怎麼弄？”
顧清寒只是知道普通的契是怎麼立的，只需要寫在一張紙上，然後放在家中供奉，初一十五和一些特殊的日子上供就成了。
可是這往生契，顧清寒只是聽說過，但是具體怎麼弄，他還真的不知道。
癩子九扭了扭脖子，不過他沒從椅子上站起來，只是這樣坐在椅子上看著顧清寒說道：“你一個人走出去，該怎麼走，等你出去就知道了，等到了地方，你也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顧清寒微微一怔，隨即也是明白過味兒來。
也是，這黑皮子眼下是在癩子九的身上，即便是要締結什麼往生契，那也必須見到黑皮子的本尊才行啊。
如今雲霄在這裡，這黑皮子明顯是怕雲霄算計它。
實際上，雲霄這一次確實是在院子裡面動了一些手腳，用來提防黑皮子。
一旦黑皮子發難的話，雲霄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王一算他們更是想要趁此機會，大家合力將這黑皮子給弄死算了，對於他們來說，這黑皮子就是個怪物，即便是弄死了，那也是為民除害了。
而顧清寒卻不這麼想。
他曾經讓小六子出去到處打聽過，這福來城可不小，往常也從未聽過有什麼皮子害人的事情。
小六子出生的小山村，倒是有一戶人家被皮子害死了，那也是這戶人家打死了皮子，自己造的孽。
顧清寒就覺得，這正所謂是萬物有靈。
既然這些皮子平時沒有作惡，那他們真要是將這些有靈性的東西給弄死了，就真的沒錯嗎？ 誰的命不是命？
人食五穀雜糧，品世間千百滋味，這一切還都尚且在天理迴圈之中，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像是那些殺豬宰羊的屠夫們，這樣的人不僅不會遭報應，反而會得到一份福澤庇護。
可像是齊家老爺這樣濫殺的，或者是輕視萬物生靈的人，遲早是要遭報應的。
顧清寒想著，就是點點頭說道：“好，我答應你。”
顧清寒這話剛一說完，坐在椅子上的癩子九就是一翻白眼，整個人癱軟在了椅子上。
眼看著這癩子九是沒事了，顧清寒就叮囑雲霄守在庭院這邊，而顧清寒則是急急忙忙的就出了門。
如今是子夜時分，街道上空無一人，往常隨處可見的小商販也都在家睡大覺呢。
顧清寒剛一出門，就看到前面一條街上，有個黑影是一閃而過。
是那黑皮子！ 合著這東西剛才一直就躲在宅子的外面？ 顧清寒無奈的搖了搖頭，也是被這東西的靈性也驚豔了。
他就這樣走著，每隔一段時間，都能看到那黑影從某個方向一閃而過，似乎是在給顧清寒引路。
皎潔的月光透過雲層，溫和的照耀著這一片土地。
顧清寒忍不住抬起頭朝著天上看，就見滿天星辰和那一輪明月，浩瀚星空之間，似乎居高臨下的也在看著他。
顧清寒就這樣一路走著，時不時的看著四周圍空無一人的街道，自從他來福來城以後，還沒有好好看過這地方呢。
顧清寒一直走出了福來城，跟著那黑影子一路走，最終是走到了福來城最北邊的一座山上。
就在半山腰的位置，那黑皮子終於是不再走了。
顧清寒靠著一棵大樹，衝著黑皮子擺擺手說道：“我不行了，這天都快亮了，早知道這麼遠，你倒是提醒我一番，我騎馬來不就得了嘛？”
那黑皮子蹲在地上，突然半蹲半站了起來，一隻爪子捂著尖尖的嘴巴，就好像是一個人在偷笑似得。
顧清寒看著就是一愣，隨即也跟著笑了起來。
不知為何，這人人懼怕的東西，顧清寒反而是不怕。
黑皮子帶著顧清寒在半山腰繞了一圈，最終是停在了一個洞口的前頭。
顧清寒看著這洞口，比劃著說道：“這……這你進得去，我可進不去啊。”
這黑皮子歪著頭，似乎能聽明白顧清寒的意思，他怪叫了幾聲，就竄進了這洞口裡頭去了。
“哎？”
顧清寒驚呼一聲，再看的時候，那東西已經不見蹤影了，只剩下了一個漆黑的洞口。
顧清寒在洞口等了一陣子，沒過多久，洞口之中就傳來了一陣陣的響動。
那是，有什麼東西再往外爬的聲音。
隨著聲音的靠近，很快，這洞口裡面就竄出來一隻小黃皮子，緊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
轉眼之間，顧清寒就被成群結隊的黃皮子給圍住了，兩隻白皮子也從裡面跑了出來，這最後出來的，才是那隻黑色的。
黑皮子四肢落地，嗖嗖的跑到顧清寒跟前，半蹲半站這的將一隻爪子張開了。
顧清寒定睛一看，就見這黑皮子的爪子裡頭握著一個奇怪的東西。
這東西漆黑無比，就像是隨便地上撿起來的小黑石頭。
黑皮子比劃著，做了一個將這東西給吃下去的手勢。
顧清寒心領神會，就將小黑石頭接過來，隨即一狠心一咬牙，就將這小黑石頭給塞進了嘴巴里。
誰知，這小黑石頭一到顧清寒的口中，就立馬化成了一股水，還沒等顧清寒作何反應，他這喉結動了動，將口中的東西就給嚥下去了。
這東西一嚥下去，顧清寒就覺得一股十分陰冷的氣息從他身上蔓延開來。
他這肚子裡面像是給人塞進了一個大冰塊似得，整個人渾身直哆嗦。
這種感覺令顧清寒是又驚又怕，因為他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了。
當初顧清寒想要一頭撞死在顧家祖墳前頭，結果掉進了棺材裡面，那棺材蓋開啟的時候，陣陣陰風就灌進了顧清寒的身體裡面。
顧清寒一直以為，當初的感覺只是他的錯覺，蠢事是被嚇得。
可如今，他吃下小黑石頭之後，這感覺和當初在棺材裡面是一模一樣的。
顧清寒心中一緊，急忙翻找問天冊，他記得這問天冊上有一頁似乎是寫著的。
陰風灌骨……
這問天冊分為三部分，分別是山河圖、星軌圖和生死圖。
其中，這生死圖之中除了記載著一些相門之法，還有就是關於一些山景野怪的事情了。
顧清寒翻找的時候，就看到了生死圖之中有一頁，上面畫著一隻只的黃皮子。
這旁邊則是有不少的小字，記錄的都是關於黃皮子的一些傳說。
而在最下端的位置，顧清寒就看了契約兩個字，想來這應該是記載這和黃皮子立契約的事情。
可惜的是，這問天冊曾經掉入過水中，有三成的內容是被毀了，什麼都看不出來。
好死不死，這關於契約的部分，全都被毀了。
顧清寒長嘆了一聲，此時他這身上陰冷的感覺已經緩解了不少。
“罷了罷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偏偏就毀了這一塊，也算是躲我當初沒能保護好問天冊的懲罰，現在兩眼一抹黑，也是我自找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