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真正停下的時候是第二天早上,X市的空氣瀰漫著被雨水沖刷過的青草味和泥土的鹹腥味,洗刷掉了X市沉悶的氣息,陽光穿過雲層,折射出一道美麗的彩虹,川流不息的人群享受著生活中的美好。
而坐在病床上的人,從醒來開始,就不言不語不吃不喝的望著窗外,來了好幾個護士來勸,最後都尷尬訕訕離開,實在沒有辦法才撥打了賀春的號碼,賀春來的很快,但是也很匆忙。
她來的時候警服都沒有換下,一向一絲不苟的人此時也很狼狽,雙眼透露出疲倦與哀傷,疾步到了病房,推開門,賀春並沒有說什麼,而是坐在病床邊握著她的手,徐清來的手並不好看,甚至有些粗糙,賀春心裡湧現出一股難受的情緒,她知道這個女孩子也受過不少苦楚,和雲照一樣都是不容易的孩子,但是偏偏有了這樣的局面,賀春的情緒一下子有了波動,難受的將頭扭到一邊。
兩個都為同一個人牽腸掛肚,她們默默忍受沒有任何言語。
不知過了多久,病床的人開了口,她的聲音乾澀難聽,像是被沙礫在嗓子裡打磨:“他現在在哪?”
賀春心中嘆氣:“在殯儀館。”
“我能去看看嗎?”她的語調和表情一樣沒有任何波動。
“嗯,他......他後天就要火化了。”
她像是從喉嚨裡擠出的聲音,過了很久才將這句話說的完整:“他是....怎麼......死的?”
賀春沉默良久:“雲照走的時候並沒有什麼痛苦......”
徐清來猛地轉過頭,神情有些癲狂,通紅的雙眼盯著賀春的眼睛,又說了一遍:“我說他怎麼死的?”
看她搖搖欲墜,神情崩潰的樣子,賀春無奈道出了實情:“其實,雲照的父親是我的師傅,從我入警局開始他就一直很照顧我,可以說是我半個父親,雲照八歲的時候,他的父親因公殉職,而他的母親因為接受不了打擊很快也離開了人世,就剩下雲照像個流浪孩子一樣,自已照顧自已。”
說到這裡她停了下來,眼中閃過動容,望著徐清來出神的側臉,接著道:“那個時候,我想要將雲照接到家裡,可是你知道那個蘿蔔頭怎麼說,他說:“賀姨,如果我不回家,我們家就真的一個人也沒有了,等我長大了,有了自已的家庭,我們家又會回來。”就這樣他一邊照顧自已,一邊上學,他是我們警局裡長大的孩子,毫不意外的,他大學的時候選擇去讀警校的時候,我反而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可是我又擔心,如果他像他爸爸一樣呢?”
賀春聲音哽咽了一下,又強壓了下去,很快又再次說到:“我去找的時候,他的態度很堅決,當年他爸爸的事情並不簡單,所以他選擇去坐臥底,你在假期時候在那家咖啡店是雲照要找的那個人的一個窩點,我們叫他Q,而這次也是同樣,他去的那個地方也Q是窩點之一,只不過Q不常去,但是昨天我收到了雲照的訊息,Q出現了這家咖啡廳,你的同學,也剛好在那裡,我們到的時候,她們兩個都在Q的審訊室,而云照已經沒有呼吸了。”
徐清來眼中佈滿了血絲,聽到賀春的講述,她的心都在滴血,原來他忍受了這麼多的壓力,而她只是躲在他的身後,享受著片刻的安寧。
“所以是Q殺了他。”
賀春沒有回答,她不知道是不是該把這個年輕的女孩拉入仇恨的深淵,他們在最相愛的時候分離必會有這樣的結果。
徐清來拉住她的袖子祈求道:“你告訴我,是不是?我想知道。求求你,求求你。”
賀春有些動容,她幾度張張合合的嘴最終還是說了出來:“他的事情並沒有這樣的簡單,我們去的時候,你的同學,也就是徐氏集團的千金也在那裡,我們錯失從她嘴裡知道當時場景的時機,她現在已經完全被徐氏保護了起來,所以這件事,不單單是Q,可能徐氏還要插手。”
她緊緊反握著徐清來的手,一向冷靜的臉上閃過一絲哀求:“所以,你不要插手這件事情,我們會盡力。”絕對的集團面前,都不過是螳螂擋車,所以,清來,要好好活著,不要捲入其中。
“所以,我們什麼都不做,就讓他不明不白的離開。”徐清來掙脫了她的手,望著窗外,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的蒼白的臉上,乾裂的嘴唇緊緊抿著。
“不是,清來,你要好好的生活,我們會......”
“真的嗎?”徐清來冷靜的可怕,她打斷了她的話,轉過頭直白望著她:“你們真的能夠查出來嗎?”
在她逼問下,賀春偏過頭,沒有回答,眼前的女孩比自已想象的還要聰明,她說的沒有錯,真的能夠查出來嗎?在巨大的利益網面前,誰又能逃的出去,就連師父,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都沒有最後的結果,現在,雲照......賀春的心頭浮現出前所未有的迷茫。
在良久的沉默中,兩人心知肚明,這就是最後的答案。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來接你。” 撂下這句話,賀春匆忙推門離開。
徐清來躺在潔白的病床上,面無表情的閉上眼睛,從門外隱隱約約傳來賀春在走廊上囑咐護士醫生,很快,連她的聲音也消失了,床上的人緊閉的雙眼從縫隙中流出眼淚,滴落在枕頭上,很快浸溼一片,無聲無息,徐清來覺得自已要呼吸不過來,她咬住自已的拳頭,捲曲著身子在病床上,像是孤獨漂泊的小舟。
她曾經也離幸福那樣的近,就像小時候去上學,她以為只要翻過一座一座山就可以了,可是一切都像是泡沫一樣,輕易被陽光刺破,她以為是上天再垂憐她,讓她遇見了他,她以為自已的未來的幸福會延續,但是像小時候一樣,都被一個人,毀掉了,就那樣輕易的毀掉了她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