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的父親,趙家堡主趙雄,有一家傳龍珠,能發熱發寒,極為奇妙。張角為了得到龍珠,血洗了趙家堡。與趙雄義結金蘭的黃忠,那晚作客趙家,危急之下,抱走了剛滿月的趙雲,他改名為黃老漢,在冀州城往西五十里的龍鎮裡躲命。
這日張角得到黃忠的訊息,派其二弟張寶帶了三百虎狼兵,前來龍鎮捉拿黃忠。
龍鎮這半年來,一直不得安寧,因為東面山脈上,不知什麼時候起,來了一條怪物,一到晚上,會傳來嘶吼,白天打柴的樵夫不敢走近,晚上更是沒人敢去看個究竟。
張寶帶著三百虎狼兵,將龍鎮團團包圍,又派幾隊人,在街道上騎馬來回奔跑,見了百姓不管是誰,先行一頓狠打,再逼問黃忠的下落,終於有人吃撐不住,供了黃忠出來。
一群人當下圍住了黃忠的屋子,五個嘍嘍下馬闖進去,但聽得吆喝聲接連響起,屋內乒乒乓乓亂作一團,不一會兒,幾個身影自窗格子中飛出,哎唷唷地摔倒在地。接著一個白髮白鬚的老漢,手執一扁擔跳了出來,厲聲喝道:“黃老漢在此,你等找錯人了。”
餘下十數人,哪去分他是不是黃忠,只想先逮住了再說,紛紛縱馬過去,手中馬鞭呼哧哧亂甩,不把這老漢套牢,也將他鞭開啟花。
黃老漢七十高齡,膀寬腰粗,體魄依然雄健,抽打過來的馬鞭盤在扁擔上,運力低喝,扯著馬上眾人一個旋轉,將他們遠遠地甩上了四周屋頂。那幫嘍嘍飛上屋頂,破瓦摔落,這下屁股蛋兒都找不著北了。
張寶展開畫像仔細對照,笑了起來:“黃忠,一別十八載,老得差點兒認不出來了。趙家堡主的野種呢,快快交出來。”
“我呸!”黃忠大罵,“老忠讓你吃吃扁擔的滋味。”抄起手中扁擔,跳在張寶面前,直望他的頭顱砸將下來。
張寶後仰躲開,身下坐騎頓時一陣哀鳴,腦袋吃中扁擔,頓時腦花四濺,跌在地下一陣抽搐。張寶落馬往後滾開,鎮門前的眾嘍嘍,急忙揮著鋼刀衝過來招架,一時間人影紛飛,鞭鳴馬嘯,亂作一團。
這時候,突然聽見鎮東面的山坡下傳來一男子歌聲:“蛇兒三尺長呀,捉來換黃酒呀,老忠喝不過兒呀,醉倒在房中呀;左手抄起剪呀,右手拿著刀呀,剪了白髮剃白鬚呀,露出光頭老白臉呀,原來爹爹比兒俊呀,鎮上閨女直把媚兒拋呀!”
張寶尋聲望去,只見斜坡上漸漸露出個俊美的青年來,揹著竹簍,一邊唱,一邊笑,還比手劃腳做著剪剃的動作,慢慢朝鎮門口走來。
那個青年見了這麼多騎著高頭大馬的兇惡漢子,竟然一點也不害怕,朝打鬥中的黃忠高聲叫喊:“爹,你勾引了哪家的閨女,惹得這麼多喝乾醋的男人,要找你分個雌雄呀?”
黃忠雖然被眾羅嘍團團圍住,可是扁擔上下揮舞,一扁擔就一個落馬,吧吧吧地打透重圍,像打跳蚤似的輕鬆。黃忠聽兒子這樣戲弄他,一點也不生氣,倒是剛才那首歌謠氣得他吹鬍子了:“你這個沒出息的,你幾時喝酒喝過老爹了?被剃光腦袋的,是你這小子吧?”
那青年摸摸頭上那寸來長的短髮,想起不久前被老爹剃光頭的情形,咧嘴笑了,也不上前幫忙,索性解下背上的竹簍,放在地下,一屁股坐在簍口上,蹺起二郎腿說:“老忠,要是抵不住了,支個聲,兒子幫你孝敬幾個。”
張寶聽這青年管黃忠叫爹,猜想難道他就是當年被黃忠抱走的趙雲?於是奪了隨從一匹馬,騎過來問:“小子,你可是趙鐵錘的兒子,趙雲?”
那青年見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心中有氣,回嘴道:“大爺,你小子是老忠的兒子的孫子的爸爸的兒子,請問,你是老忠的孫子,還是我的孫子?”
張寶一聽,大怒,喝叫手下道:“快把趙鐵錘的野種抓住。”他不知道鎮門前那百來號羅嘍,已經被黃忠所剩無幾,急得他哎呀大叫,親自縱馬過來抓這個青年。
這個青年笑了起來:“乖孫子,爺爺姓黃,你就叫王孫子好了,哈哈。”說罷,站起身來,把手伸進竹簍,掏出東西直往張寶扔。
張寶只想抓住這青年痛打一頓,匆促中不及細看拋來何物,一手抓住,觸手冰涼,嚇了一跳,一條五彩斑斕的長蛇赫然出現在手中,急忙往地下擲,卻被那蛇纏住,在手腕上狠咬了一口,痛得他呀呀大叫,墜身落馬。
圍住龍鎮的那二百號人,見張寶落馬,急忙趕馬過來救護,長鞭、鋼刀紛紛朝青年的身上招呼。那青年不慌不忙,一邊把手伸入簍中,一邊笑道:“別搶別搶,人人有份。”雙手輪流入簍,很快,一條條大大小小、單頭雙頭、有名無名的蛇兒自簍中飛出,有的打在羅嘍臉上,有的丟入懷中,有的更要命擲到了胯部,直往襠口裡鑽。眾羅嘍只道青年伸入簍中掏暗器,哪料想是蛇子?圓滑冰涼的長蛇一貼上身,即時嚇得手足無措,亂抓亂撓,哪還顧得上抓拿這青年?
“費了半天功夫捉了這麼多蛇,都送了你等不相干之人了,快還我酒錢來!”青年嘆著氣,把空簍子擲到張寶的頭上,“王孫子,告訴你,爺爺不姓趙,爺爺叫黃子龍,睜大你的眼,別再找錯人了。”
“屁話,”張寶又氣又怒,從地下爬起來,指著黃子龍道,“你連老子趙鐵錘也不認了,真叫作孽啊!”
黃忠收拾完身邊的羅嘍,朝子龍這邊奔過來,突然兩旁拋來一張魚網,將他罩住,幾個羅嘍上前,又踏又壓,捆實了拖到張寶面前。
張寶用腳踩住黃忠,對子龍道:“十八年前,常山趙鐵錘害死了我弟弟張梁,被我大哥張角滅門。你剛滿月,被作客趙家堡的黃忠救走。這段仇恨,本來也算是了斷了,怎奈我大哥對趙家堡的祖傳之寶——龍珠,極感興趣,搜遍趙家堡上下不得,料是趙鐵錘臨死之際,把龍珠塞入你懷中,讓你帶走了。是以這十八年來,我兄弟二人到處尋找黃忠老兒的下落,圖的就是你身上的龍珠。”
子龍聽張寶說得煞有介事,不禁起疑了,問黃忠:“爹,他說的是真的嗎?”
黃忠剛才吃了苦頭,鬚髮蓬張,極為狼狽。他連人帶網,被繩子捆實,動彈不得,只得點點頭道:“是真的,你其實是我拜把兄弟趙雄之子,趙雲。十八年前,張梁跑去常山稱雄稱霸,作惡多端,被你爹爹用雙鍾剷除,才會招致這滅門之災。”
“我……我原來不姓黃?我不是你兒子?我不是黃子龍?”趙雲不相信這是真的,“不可能,這不可能。”
張寶哈哈大笑了起來,道:“你義父現在落在老子手中,你是拿龍珠來交換,還是拿你的命來交換?”
黃忠焦急地道:“龍兒,你千萬別把龍珠交給他,那是你家的祖傳之寶。張角向來懂得邪術,龍珠對他而言,一定極有幫助,給了他,那是助桀為虐啊!”
張寶突然一腳跺在黃忠的心口上:“黃忠老兒,你唆使什麼,給老子閉嘴。”
“這麼說來,我真是趙雄之子?”趙雲猶豫起來,“爹,你真是孩兒的義父?”
黃忠再次點點頭。
張寶不耐煩了,鋼刀豎在黃忠腦門上方:“子龍,一句話,龍珠交是不交?”
趙雲緊張了起來,對黃忠道:“義父,龍珠呢,在哪?告訴我,我交給他,換你回來。”
“使不得,使不得。”黃忠突然對張寶道,“龍珠給我毀了,你痛痛快快一刀了結我吧!”
張寶咧嘴一笑,道:“呵呵,你當我是傻瓜?”又一腳踩在黃忠心口上,“說,龍珠不在趙雲身上,給你收藏在哪了?”
黃忠忍著痛,對趙雲道:“龍兒,你別管我,我死了之後,你去找魏延叔叔。”
張寶一揮手:“愣著做什麼,別讓趙雲跑了。”
趙雲本想衝上去解救黃忠,怎奈這個時候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心亂如麻,加之手上無兵器,一人敵住三百號人,勝算極微。思前想後,既然義父叫他去找魏延叔叔,那麼他一定知道龍珠收藏在哪兒,去跟他取來龍珠,再跟張寶交換義父吧。看了看四周,心想他們全騎著高頭大馬,從路上逃跑,極易被他們追上,唯有東面山林,可以暫時寄身。
主意打定,突然縱身躍起,踢落右邊近身一羅嘍,搶過馬匹,往東面山林急奔。
這時日落西山,張寶差人將黃忠押送高陽老窩神靈殿後,指揮眾人往東追捕趙雲。追入十里,山路漸漸陡峭難行,人多相逼,馬匹更是難騎。眾人棄馬上山,再追進五里,天色已黑,只得生火做飯,棲息一宿,明日再作追趕。
火把照耀,人聲嘈雜,撓了山中清靜,突然聽見山谷中一聲長嘯,尖銳刺耳,叫人聽著難受異常。東面山壁上本來漆黑一團,聲嘯落後,突然現出雙青碧巨眼,目光如束,真教人看著心驚膽寒。
“是龍,”有人指著千仞山壁上驚撥出聲。
張寶朝那看去,不得了,山壁半中有許多粼光閃動,多如星辰,形成一截五六丈長的蛇軀形狀。
“那是龍鱗映光,莫不是有龍藏身在此山中?”張寶趕緊叫來一羅嘍,“快回神靈殿去請大哥前來,這條龍,非他降龍術不能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