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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江南

細雨連綿,青草泥土氣味充斥鼻腔。

淅淅瀝瀝,在樹枝或房屋周圍暈出霧似的

“開往海東站的列車ZT15已經到達,請各位旅客注意。”

曾瀾從洗手間出來,悠悠走到自己候車室的座位旁邊,拉開書包拉鍊,抽出紙巾擦手。

咕嚕咕嚕輪子滾動的聲音很多,急忙忙的旅人流動交匯,面色各異。

曾瀾平靜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心情莫名有點低落。

好像總這樣。

站在一個又一個地方默默看人忙碌。

三兩下收拾好行李,帶好口罩,她也加入走上列車的隊伍。

列車只在這個站停留七分鐘。

找到自己的位置,是兩人座之一,臨近過道。

旁邊是個年齡相仿的男生,同樣戴著口罩,濃眉大眼。

哦,對哦,現在屬於傳染病管控期間。

曾瀾看了看滿滿當當的行李架,轉而對男生說,“你好,我能放個行李嗎?”

她決定把自己的小箱子放在座位下的空隙。

男生安靜移出位置。

“謝謝。”

放好後,曾瀾心下輕鬆,口罩掩蓋的嘴角上揚,眸子波光微漾。

她對面座位也坐著一個女生,閉目養神。其他座位要麼空著,要麼只有行李。

左右看看,或養神或賞景,曾瀾整理好自己,也靠著椅背,任由睡意侵襲。

是昏昏沉沉且沒有夢的半個小時。

曾瀾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閤眼呼吸,試圖再睡過去。

沒勁的一趟旅程,還是五個小時。

能用來補覺就補覺吧。

她在心裡默唸自己熬夜看小說遇到的情節,女主是快穿任務者……

才想到系統宣讀規則,睏意席捲而來。

迷糊間,她想到那個文中蹦蹦跳跳的兔子,紅眸含水,長耳垂著,鬍鬚一翹一翹。

真好看啊,她也想要這種。

能說話逗趣,有獨特能力,在某個小世界形成一定認知,還能自由往來現實與虛幻。

她是被肩膀上的異物感驚醒的。

旁邊的男生也在補眠,隨著火車行進,頭顱和身體有規律地擺動。

擺動著擺動著,頭偏到自己的肩膀的位置來了。

她深呼吸一次,帶動自己軀幹,好像這點動作打擾到男生,男生迷糊著眼醒過來,呆毛立著。

“……唔,對不起。”

然後側身,往另一個方向,也就是靠著窗,嘗試再睡過去。

曾瀾沒說禮貌性用語“沒關係”,她覺得有關係,但好像這種事情挺小的,單獨拎出來有點奇怪。

好吧,奇怪是種遮掩性比較強的詞語,真實點說,是覺得丟面兒。

小氣吧啦的,別人不小心碰到肩膀而已。

她坐得遠些,試圖用“假設能發展個豔遇呢(劃掉),自己要努力朝舒展大方的方向走來著,別這麼擰巴”說服自己。

再遠些。

她心裡名為警惕的線繃起來,又想對方瞧著與自己差不多年歲,應該不會很沒素質……

想著想著,她覺察出點睏意,歡天喜地抓住它,藉此會周公。

她實在處理不來這種情形。

人際交往真是道門檻。

只是顯然周公不太想見她,她閉眼良久,都沒睡著。

閤眼想了又想,她決定拿出自己的水杯,試了試溫度,擰開蓋子摘口罩喝。

溫水下肚,似乎將她的某些想法一起送下去,她自覺整個人都輕鬆許多。

戴好口罩,放好水杯,她小幅度伸展腿腳,腳尖勾起又放下,視線往窗外探。

褐色瞳孔撞見一望無際的綠色,更遠處藍天攜著些許白雲漫步,時不時現出的房屋漆著白與紅,偶爾幾縷炊煙攀爬著,試圖與藤蔓交談。

還有段時間才黑啊。

這樣想著,她又感覺到自己肩膀上來自他人的重量。

轉頭,沉默。

她拍拍男生周圍的椅子,男生驚醒,眼簾掀起,是慌張又困惑的目光。

曾瀾掃一眼自己肩膀,對方秒懂,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聽不清音,其實。

有點聲控的曾瀾面無表情,小聲說了句沒關係。

她猜對方也沒聽清自己說了啥,因為自己含糊的語音被周圍人說過很多次。

在火車略有嘈雜的環境,自己還戴著口罩,估摸著聽清的難度二般大。

管他呢。

能懂意思就成。

她半耷拉著眼簾,瞧著手機殼發呆。

口罩白白的邊緣在她眼睛底下,晃來晃去。

旅途還長,自己之前的路程玩著手機度過,現有的電量撐起整個旅途有些勉強。

睡不著,又不敢玩手機……怎麼度過這漫長的幾小時……

肩膀被人輕拍。

濃眉大眼的男生笑彎眼,口罩隨著吐納的氣息鼓動收縮。

“我靠著你的肩膀睡一下好不好?”

疑惑的目光裡,他清咳了聲,很是不好意思,“我睡著總是會打擾你。這椅子太硬了,又不太好睡著。我在終點站下車,你呢?”

“洲澤站。”

“嗯?”男生沒聽清,耳朵往前湊了湊。

渾身僵硬的曾瀾加大音量,“洲澤,我在洲澤站下車。”

“河豫省讀書哇?聽你口音不太像啊,白水還是江州人吶?”

曾瀾眨眨眼,“我去河東,白水人。你是?”

“江州的。我們兩個是挨著的呢。”

半個老鄉呀。

對方打了個呵欠,又指指她的肩膀,“我就靠一會兒。”

等曾瀾猶猶豫豫點了頭,男生靠著她肩膀外圍,睡過去。

不硌人嗎?

曾瀾想起同學對自己瘦弱的評價。

還有偶爾看見的自己某些骨頭的曲線。

她知道,相比自己喜歡的骨肉勻稱者,自己的骨肉分佈存在明顯短板。

真不硌人?

她視線微低,掃過男生髮頂的旋,掠過黑髮絲,看窗橫直的線,窗外綠色塊一閃而過。

微熱氣息帶動脖子絨毛的揮舞,曾瀾有些不適應,順帶著後悔。

該拒絕的。自己好像總難拒絕別人。

只是事已至此,難道她抖一抖肩膀弄醒這人?

嗯……做不出來。

她放輕動靜深呼吸,驅散緊張。

就當日行一善好了,沒那麼新奇,也沒那麼灰暗。

男生可能沒睡熟,挪挪腦袋,呼吸的動靜離她的脖子遠了些。

很好。

曾瀾慢慢放鬆下來,肩頸的肌肉鬆弛,整個人略顯懶洋洋。

人家沒說什麼,自己就別瞎想了吧。

又沒亂在自己眼前來。

要是真發生了類似的事情,自己剛著就成。

以目前國家公民平均素質,真發生類似事情,得上社會新聞吧。

這樣想著,她緩緩合上眼睛,在列車搖搖晃晃的“空空”聲中,淺淺碰到夢鄉的肌理。

暖暖的,柔軟的,似溫熱綢緞滑過手臂。

/

鑰匙碰撞的聲音喚醒曾瀾的眼皮。

曾瀾抬頭瞧了一眼,限於近視,見到了藍色上方覆蓋骨頭的皮,白得像暖玉。

她忽然想起自己有次夢到身穿藍制服,頭上蓋著紅水桶,桶壓金捲髮的幾個男生。

戴著白手套的雙手覆著小腹,一言不發。

走在鄉村石板路上,低矮的草叢摸索他們的紅皮鞋。

或許制服……就應該是這樣的藍制服?

被自己的想法惡寒到,她甩甩頭,臉頰蹭過髮絲,給她一激靈。

好了。

她想起來了,肩膀上有個頭。

不知道哪裡來的鬱悶,曾瀾故意往下沉肩膀,順帶著頭往下走了走。

連線頭與身的頸部拉長,小麥色健康肌理帶著或深或淺的視線邊緣伸展。

曾瀾挪開視線,小心恢復肩膀的原樣,摸出手機,點開小說,接著之前的看下去。

似乎男生的睫毛動了動。

她眨眼,男生沒睡著的猜測好像多了一點證據。

文筆好的文章不僅是視覺上的享受,也是精神上的撫慰。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直看到最新章的曾瀾,調整自己的姿勢,吐息略重,抬眼瞧見小推車從車廂連線處朝這兒來。

瓜子花生……

調侃著心下默唸的曾瀾聽到乘務員和緩語調,在安靜的車廂激起波瀾。

“零食飲料礦泉水,盒飯米線牛肉乾~”

“小心腳下。”

“先生,你要什麼嗎?”

“我們的米線是十五元一份,盒飯有十五和二十的……”

聲音漸小,因為嘈雜緩慢地復甦,有人嬉笑有人吐槽。

曾瀾肩膀上的頭也隨著動靜升起,睡眼惺忪。

“……謝謝昂。”

曾瀾搖頭示意不用謝,拉低帽子,作熟睡模樣。

旁邊的男生欲言又止,摸出耳機戴上,拿出手機。

白晃晃的光落在手背,提升了肌膚的亮度。

頓了頓,她順著自己呼吸的輕微聲響,抬眸瞧瞧周圍。

她想著,大多數人應該都是睡了的。

如她所想,燈光照亮的車廂不復之前的人聲鼎沸,少數鼾聲響著,隨肚皮起伏。

列車員甩著大串鑰匙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