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亮看向李崇義,口中卻是道:“李郡公,你可有理由反駁?本官先聽你所言,暫不傳喚人證,但有一點郡公還是要知道的,這包庇逃奴,乃是重罪!”
沒等李崇義回話,張亮又開口道:“去歲的時候關中有天災,郡公和太子在趙家村賑災,是好事,這其中混入了幾個逃奴進去,也是情有可原。”
張亮雖然是一副斥責的語氣,但是話裡話外都是提醒之意。
李崇義卻是理直氣壯的開口道:“張長史,要講道理啊,我先前不是都說過了,這人在我趙家村滋事,又刺探軍情,再加上這襲擊我大唐官軍.....”
韋萬石怒不可遏的爬了起來,連忙怒斥道:“好你個李崇義,如此栽贓陷害於我,我不過是按照律法追捕逃奴罷了,你還要在此顛倒是非!”
說罷,韋萬石又生硬的擠出兩滴眼淚對著張亮開口道:“張長史,要為我做主啊....這人,咳咳......”
說到一半,韋萬石又是做出一副氣若游絲狀,韋家人連忙上前攙扶,隨後又是怒視著李崇義。
而李崇義則是連忙開口道:“張長史你看到了,他方才是對你說話,若是他現在死了,可怪不得我,是你給他氣的.......”
張亮:“.......”
張亮又拉著臉道:“請大夫來!”
說罷,張亮又看向李崇義開口道:“李郡公,不說其他,你出手傷人是否為真?”
李崇義點點頭道:“那不是情急之下,再說了......”
張亮卻是一擺手打斷道:“好了,你不必再說了!老夫自有決斷!”
事實上,張亮是稍稍偏向李崇義的,從他對待韋家人的態度便可知一二。
在張亮看來,只要李崇義稍稍服下軟,太子再開口求下情,大事化小,不是沒有可能的。
可是,這李崇義卻是如此言語,甚至毫無悔改之意。
這李崇義還是太過年輕了啊,這逃奴對於世家們來說,何等重要?若是將事情鬧大,對李崇義而言,可謂是半點好處都沒.......
張亮有些失望的看著李崇義,開口道:“事到如今,老夫也不多言,韋家捉拿逃奴前去趙家村可是真?”
李崇義又點點頭。
張亮又拉著臉開口道:“那你將此人打成這樣子,若是老夫不管,這長安,這整個雍州,豈不是你李崇義說了算?”
韋萬石連忙落井下石的附和:“是啊,是啊,我看他李崇義就是仗著和太子關係.....”
張亮卻是連忙呵斥道:“住口!你不是要死了嗎?怎得還不死?”
韋萬石又連忙做出一副虛弱狀開口道:“頭有點暈.....”
張亮又怒視韋家眾人,冷聲道:“你們韋家此番也不是沒有過錯,追索逃奴,為何要跑到人家李郡公的封地?如此冒昧上門,豈不是滋事?”
韋家人又是一副不忿模樣,正欲開口之時,張亮卻是高聲道:“來人,將李崇義和韋萬石二人都拿下!老夫要向上稟告,定要將此案徹查到底!”
他一聲令下,十幾個差役便將在場的三具棺材抬走。
一下子,在場兩撥人都是慌了神,連連喊著冤枉.....
張亮卻是不予理會,不是要鬧嗎,鬧吧!
看看你們倆誰的關係硬。
反正老夫上報了,到時候怎麼發落,就不關我的事了。
李承乾卻是一副怒容,正欲開口之時卻被李義府給攔下。
李義府低聲道:“殿下,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得找人救郡公出來......”
李承乾聞言也是冷靜了下來,點頭道:“是這個道理,我去找父皇,你去......”
事實上,李承乾到現在才隱隱發現了事情有那麼一點點大。
不過李承乾還是很忿怒,他的小腦袋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何律法能讓人當街把另一個人打死?
這樣的律法,真的對嗎?
韋家眾人則是又撕心裂肺的一陣哀嚎,張亮卻是揮揮手將一眾韋家人給轟了出去。
而一眾韋家人,也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這事情到現在才剛開始呢,於是被張亮趕出來之後,他們也不糾纏,連忙跑回韋家。
而張亮此時,不由得按了按太陽穴,隨後長嘆一口氣道:“立即讓人,上報刑部!”
韋家....
太子....
李崇義.....
張亮忍不住苦笑一聲,這都不是好惹的啊......
於是,他思量至此,又開口道:“還有,請郎中來,莫要讓這兩家人死在這裡,要不然....”
“尤其是那韋萬石,他傷時看著重一些,小心一些行事,不管怎麼說,在處置二人的結果下來前,保證他們吃好喝好,萬萬不能死在這裡!”
一眾小吏連忙點頭,又神色匆匆的跑下去交代。
張亮這才深吸一口氣,提筆寫起了事情的經過.......
.......
三口棺材被抬進了牢房。
一眾囚犯們都瞠目結舌,這是什麼路數?
人死了都得坐牢?大唐的律法什麼時候這麼嚴苛了?
而片刻後,韋萬石的聲音倒是讓一眾囚犯們更加瞠目結舌。
“你李崇義這次欺人太甚!你別以為這事情就這麼算了!只要我韋萬石還活著,你就等著吧!”
囚犯頓時急了,連忙道:“詐屍啦!詐屍啦!”
“別來找我!別來找我!我殺的不是你們,冤有頭債有主.....”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一時間,各種求饒聲,朝拜聲,絡繹不絕。
韋萬石卻是又探出頭,怒斥道:“一群蠢貨!本公子還沒死呢!”
而韋萬石的聲音,卻是沒有絲毫效果,眾囚犯的聲音更大,身體也不自覺的靠牆......
韋萬石也不管眾人,又對著李崇義怒斥道:“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我祖父是誰嗎?你知道我阿耶是誰嗎?你李崇義,說到底不過是混了個從龍之功!說到底你李家都是一群泥腿子,你竟敢如此對我.....”
李崇義倒是絲毫不在意韋萬石的言語,躺在棺材之中閉目養神。
而差役們也抬著他們到了牢房。
此處牢房倒是頗為整潔,雖然不說十分豪華,可是終究是乾淨了不少。
但牢房嘛,整體環境還是很差的,由於光照較少,加之在此的人們都是些頹廢之人,更顯得此處陰暗逼仄。
韋萬石的咒罵聲還在繼續,顯然是氣壞了。
他自認在這長安之中,就算是皇子,他韋萬石招惹了也就惹了。
更別提他是按律法行事,更是給足了禮數給這李崇義,可此人竟然對自己如此!
“你等著吧!這事情還沒完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怎麼不敢說話了?我告訴你,你現在怕了?我告訴你,事情到了這般地步,誰都救不了你!”
在韋萬石喋喋不休的咒罵聲,三具棺材被放進了一個牢房。
差役們放下後,便將大門鎖住,隨後站在門口當起了雕塑。
韋萬石卻是依舊喋喋不休道:“我告訴你吧......”
突然,韋萬石察覺到了些許不對,乾巴巴的開口道:“你們.....是不是抬錯地方了,為何我和他是一間牢房?”
差役們充耳不聞,頭都不回。
韋萬石又是連忙爬起身,抓住欄杆問道:“喂!問你呢!耳聾了嘛......”
門口的差役雖說有些不耐煩,但知曉二人身份非同小可,還是擠出一絲微笑道:“這位公子,沒抬錯,這囚室如今緊張,就剩一間了,您將就著住.....”
韋萬石:“.......”
韋萬石這才呆呆的轉頭,卻見李崇義已然踏出了棺材,正摩挲著下巴看著另一口棺材。
韋萬石下意識的抖了抖身體。
他腦子有些昏沉,手腳也有些麻木.....
李崇義卻是突然開口道:“韋公子,來,搭把手。”
韋萬石木然的回道:“哦,哦,行。”
片刻後,李崇義忍不住吐槽道:“你這氣力也太差了,抬個棺材蓋都這麼麻煩。”
韋萬石小聲道:“還不是,你把我胳膊打斷了.....”
李崇義卻是面露笑意道:“你說什麼?”
韋萬石連忙擺手道:“沒什麼,我說李郡公說的是,我平日裡讀書比較多,氣力卻是練得少了,回去之後必定勤加練習!”
李崇義又微笑的開口道:“你方才不是,很愛罵我嗎?怎得不罵了?”
韋萬石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小聲道:“郡公,我知錯了.....我有眼無珠,衝撞了郡公,郡公的傷勢怎麼樣了?要不要叫郎中來看看?”
李崇義冷聲道:“不必如此,下次再出現在我面前,我還打你!”
韋萬石極力扯出一個微笑開口道:“郡公打得好!我平日裡就是太過於放任,是得打一打!整日在長安城之中為非作歹不說,家中長輩的管教我也不聽,郡公肯打我,是想讓我進步,打得好!”
“回想之前種種,我真是悔不當初,尤其是我帶人去趙家村,可謂是無禮至極!犯下的錯事更是罄竹難書!郡公累不累,歇一歇吧,醒了再打我.....好不好?”
李崇義被韋萬石的話語整的有些無語,早點別這麼囂張,你好我好大家好,不行嗎?
李崇義其實不太推崇使用暴力,雖說有些時候這個世界會逼得你不得不用。
暴力是不能徹底解決問題的,因為這種東西會讓人上癮,只要嚐到了甜頭,那麼暴力這個手段,會逐漸的滑落成目的。
可是呢,暴力解決問題,是極其簡單有效的。
就像韋家此番到趙家村,在大唐這個社會體系下,人韋家可謂是給足了你李崇義的面子,若是不用暴力手段,那就麻煩了......
光是前來討要逃奴的世家們,就足夠讓李崇義頭疼了。
李崇義之所以如此,便是告訴其餘的世家們,沒事別來趙家村,也是告訴趙家村的百姓們,在此地能安居樂業。
當然,最重要的是,商業環境需要穩定,讓這些世家們鬧得人心惶惶,自己萬般謀劃都是無用......
因此,對於韋萬石這個倒黴蛋,李崇義還是有那麼點同情的。
但是話又說回來,斷我李某人的財路,那可是生死大敵!
而韋萬石見李崇義不像要動手的模樣,又好奇的問道:“郡公,這裡面是誰啊?”
李崇義笑道:“這人你認識。”
韋萬石詫異的反問道:“我認識?”
韋萬石莫名察覺到了些許不對。
韋萬石湊近一看,見到薛仁貴那張臉頓時渾身一顫。
無他,今日這頓打捱的,可謂是讓韋萬石記憶深刻。
他這輩子第一次捱打,就是薛仁貴打的,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十分幸運。
再加上如今和李崇義和薛仁貴二人共處一室,韋萬石心中的危機感更甚。
他對李崇義的判斷是,這個人不講禮數,且十分蠻橫!對於薛仁貴的判斷就簡單多了,這人,打人特別疼!
而薛仁貴先是伸了個懶腰,然後打了個哈欠道:“將軍何事啊?我睡得正香呢......”
李崇義:“.......”
我說你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原來是睡著了......
韋萬石:“........”
見李崇義不說話,薛仁貴便又吐槽道:“既然將軍沒事,那我再睡會。”
韋萬石:“.......”
李崇義:“.......”
薛仁貴又欲躺下,李崇義卻是連忙攔住他,開口道:“還睡呢?你看看我們如今在哪?”
薛仁貴環視了一圈,皺眉道:“將軍,這房間不對啊,陰暗逼仄不說,空間還這麼小,長期住在此處,老了之後膝蓋會痛的......”
李崇義:“......”
韋萬石卻是小聲道:“這是牢房,還能讓你跟住在家裡一樣嗎......”
薛仁貴聞言恍然大悟:“哦,原來是牢房,那就不奇怪了!”
李崇義:“.......”
韋萬石:“.......”
薛仁貴卻是又詫異的開口道:“不對啊,將軍,我們為什麼會在牢房啊?”
李崇義示意韋萬石來給薛仁貴解答問題,而李崇義則是開始看起了天花板,他在想,這事情到底要怎麼收場......
待到薛仁貴了解了情況之後,李崇義才攤手道:“現在懂了吧?我們一時半會是出不去了。”
薛仁貴點點頭,又將目光落在了韋萬石身上,皺眉問道:“還有你,為何也在牢房?”
韋萬石:“.......”
李崇義:“.......”
歷史上的薛仁貴應該不至於這麼傻吧?為啥啊,是哪裡出了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