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上，裂開一道門，門後隱約有光透出。

光不甚亮，卻刺人眼目。

門開得極慢，彷彿有人在門後緩緩推著。

又彷彿是門後藏著什麼不可言說的東西，生怕它衝將出來。

那光裡頭，隱約有樓臺殿閣，仙鶴盤旋，雲氣繚繞，真似仙境。

可這仙境卻不似人間那般和氣，反倒透著一股子冷意。

冷得人脊背發緊。

門中忽地飛出許多人來，皆是羽衣星冠，腳踏雲履，凌空而立。

他們俯視人間，眼底卻無慈悲，只有漠然，甚或一絲譏誚。

他們看人，就如人看螻蟻，看土雞瓦狗，看那泥裡打滾的蟲豸。

這些仙人立於半空，指指點點，竟似在分地盤。

一人道：“這東邊千里，歸我如何？”

另一人道：“西邊好些，靈脈多，歸我罷。”

又有一人笑道：“那北邊的凡人多，正好煉些丹藥。”

他們說得輕鬆，彷彿這人間不過一盤棋，他們便是弈者。

凡人不過是那黑白子，隨時可棄，隨時可換。

範清越立於下方，仰頭看著，面色平靜。

其餘人，卻面色憤怒。

那些人拳頭緊握，指甲掐入掌心，鮮血直流，卻不知疼。

那些仙人的話，並未壓低聲音，所以聽得清楚。

忽地，李淳罡與王仙芝從遠處飛來。

二人剛收了招，氣息未定，卻也止了爭鬥，一同看向那仙人。

王仙芝冷笑一聲，道：“好個天上仙，倒比人間的惡霸還橫。”

李淳罡更不言語，只看向範清越，道：

“你不是要殺仙人麼？怎麼還不動手？”

此言一出，那群仙人聽到後，頓時鬨笑起來。

笑聲震得山河動搖，草木瑟瑟。

一仙人嗤笑道：“這凡人倒有膽，要殺我們？

怕是連我們一根毛都抓不住。”

又一人譏諷道：“阿貓阿狗也配與我們說話？殺了吧，省得聒噪。”

話音未落，天門中又飛出五六十人，皆是仙人打扮，氣度不凡。

他們站在空中，如群星環繞，俯視眾生。

他們竟真如分蛋糕一般，將這人間分作一塊一塊。

誰得山，誰得水，誰管城，誰掌命。

皆有安排，竟無一人問過凡人一句。

李淳罡聽得真切，忽地冷笑一聲，道：

“範清越，你說要殺仙人，今日正是時候。”

範清越尚未答話，王仙芝已開口：“我要五個。”

鄧太阿不知何時也到了，聽罷淡然一笑：“我也要五個。”

李淳罡大笑：“我也要五個。”

三人齊齊看向範清越，目光堅定，無一絲畏懼。

範清越沉默片刻，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如雷霆般傳遍四方：

“剩下的，都歸我。”

此言一出，天地靜了一瞬，似連風都不敢吹了。

那些仙人先是一愣，繼而大怒。

他們原以為凡人不過螻蟻，怎敢反噬？

怎敢分食他們？

一仙人怒斥：“你們這些凡人，當真不知死活！”

又有一仙人怒喝：“敢分我們？你們配嗎？”

可李淳罡只是笑，笑得冷，笑得狠：“配不配，等你們死了再說。”

王仙芝點頭：“仙又如何？不過也是血肉之軀。”

鄧太阿則抽出桃花枝，卻如劍光寒如霜雪：

“我鄧太阿斬過的人，不計其數。今日，就從你們開始，斬仙。”

範清越站前一步，望向那群仙人，眼中無懼，唯有一念：

“你們看我們如螻蟻，今日，我便教你們知道，螻蟻也能咬死仙。”

天門之上，群仙面色陰沉，殺意頓起。

他們原以為此地不過一盤棋，他們為弈者，如今卻發現，棋子竟要反殺。

風起雲湧，大戰將至。

……

……

範清越一人，獨對五十仙人。

那仙人們本是高高在上，慣於俯瞰眾生，如今卻被幾個凡俗之輩如此輕慢，怒從心頭起。

紛紛降下雲端，將範清越圍在垓心。

只見那為首的仙人，眉心一點金光，衣袂飄飄，手中一柄玉如意，指了範清越道：

“你這小子，不知死活！

我等乃天界上仙，豈是你這塵世凡人能敵？

莫非真以為我等不敢誅你？”

另一仙人冷笑道：“一根手指，便能捏死你這螻蟻。

何須多言？動手便是。”

王仙芝等人自是不屑與這些仙人多言。

那李淳罡一揮手中劍，冷笑道：“這等人，與山中野獸無異，何必與他們講理？”

鄧太阿也道：“若非他們先動手，我倒還真不願傷這等不知天高地厚之輩。”

但範清越卻不慌不忙，只淡淡一笑，神情如常。

他緩緩抬起雙手，口中輕吐一字：“分身術！”

剎那之間，天地彷彿為之一靜。

只見他身旁忽地閃出數道身影，皆是與他一模一樣的人。

那幾個範清越彼此對視一眼，忽然齊聲大笑：

“有趣，有趣！”

說罷，便如狂風驟雨般衝向仙人陣中。

那仙人們原本還滿臉譏諷，以為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卻在下一刻臉色驟變。

他們只覺眼前人影閃動，快得難以捉摸，竟是分不清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假。

一時間，陣腳大亂。

那幾個範清越動作如一，配合默契，或攻或守，或虛或實，竟似多年老友，心意相通。

他們或一躍而上，或橫身而出，手中或握劍，或空手，但招招致命，直逼仙人心口要害。

一位仙人驚叫道：“不對！

他這分身術怎地如此真實？

莫非……莫非他真將自己一分為多？”

話音未落，已被一範清越一掌擊中胸口，口中噴出一道金光，倒地不起。

另一位仙人怒吼一聲，祭出法寶，一道金光直奔範清越面門而去，卻被另一範清越以指夾住，冷笑一聲，反手擲回，那仙人竟被自己法寶所殺。

戰場之上，殺聲四起，血光飛濺。

仙人們原以為以五十之眾，對付一個凡人，不過是手到擒來之事，誰知竟如土雞瓦狗一般，紛紛倒下。

他們開始恐慌，開始後退，原本的傲慢早已蕩然無存，只剩下恐懼與絕望。

王仙芝在一旁冷眼旁觀，心中卻暗自點頭：

“此人果然不凡，若非親眼所見，誰信他竟能一人敵三五十仙人而不落下風？”

範清越卻依舊神情淡然，彷彿這一切，不過是隨手而為。

他望著剩下的幾位仙人，緩緩開口：“你們……還有誰要動手？”

那幾位仙人互相對視一眼，忽地齊齊轉身，化作一道道流光，倉皇逃去。

他們再也不敢停留，哪怕再多看一眼這看似尋常、實則深不可測的凡人。

風起，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