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城外。

海風獵獵。

日頭正高。

斷臂的李淳罡忽地起身，風吹衣袂，獵獵作響。

他望著坐在對面，靜靜喝的範清越。

聲音不高，卻透著幾分懷疑。

“今日出手，本欲點到即止，然你既已有殺仙之意，那我便盡全力而為。”

言罷。

他忽地揚手，一聲“借劍一用”。

聲音如雷貫耳。

直震得四下之人耳膜發顫。

剎那之間，武帝城內，劍鳴四起。

不論是在武者手中、城牆之上、鐵匠鋪中，甚至深埋塵土之中的飛劍，皆嗡嗡作響，紛紛騰空而起。

如潮水般朝天際飛去。

一時間，劍光如虹，縱橫交錯，宛如流星劃過天幕。

李淳罡腳下踏劍，步步登高，劍梯如龍，盤旋而上。

他立於雲端，目光如電，俯視下方，緩緩開口：

“範清越，希望你真能殺仙人，而非吹牛說大話。”

範清越舉杯飲酒，神色不動，似未曾聽見。

只餘風聲呼嘯，吹得他衣衫獵獵。

李淳罡於雲端之上，朗聲高呼：

“王仙芝！出來一戰！”

聲音如驚雷滾過天際，震動海面，驚起千重浪。

遠處，海天相接之處，一道白影破空而來。

鬚髮皆白，負手而立

正是王仙芝。

他面容清癯，眼神卻如寒星般明亮。

站在空中，如山如嶽，氣度沉穩，似不動如山。

二人對峙，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一劍一掌，一動一靜。

李淳罡揮手之間，飛劍如雨，密密麻麻，鋪天蓋地殺向王仙芝。

那劍光如針，如刺，似要將天地刺穿。

王仙芝則動也不動，只一掌推出，海水翻湧，化作千重浪濤，迎向那萬劍之鋒。

劍與浪撞在一起，轟然作響，海天之間，彷彿被這一擊撕裂。

李淳罡笑了一聲，手中殘臂猛地一揮，口中喝道：

“一劍開天門！”

話音未落，天空之中，忽現一道光門，緩緩開啟，如神祇之門，透出無盡威壓。

一柄劍自天門中飛出，光芒萬丈，直取王仙芝。

王仙芝神色微變，終是開口：“

你我再戰下去，那天門，怕是真要開啟了。”

李淳罡目光如炬，冷冷一笑：“無妨，今日有人專為殺仙人而來。”

王仙芝眉頭微皺，眼中閃過一絲疑色，緩緩問道：

“何人如此託大，敢言殺仙人？”

李淳罡未答，只抬手一指，那劍光驟然加速，直逼王仙芝面門。

王仙芝面色一沉，掌中氣勁再起，海浪翻湧，化作千軍萬馬，迎向那一劍。

天地之間，風起雲湧，雷鳴電閃，彷彿天地也為之動容。

這一戰，非止於勝負，更似一場宿命之爭。

一場關於天下第一的較量。

李淳罡雖斷一臂，卻意氣風發，如破曉之光，撕裂蒼穹。

王仙芝為天下第二，實力強悍，今日一戰，非比尋常。

天門未合，劍光未散，大戰仍在繼續。

而武帝城上下，皆屏息凝望，彷彿這一戰，將決定今後百年的江湖命運。

……

……

暮色四合，天邊殘陽如血，映得大地蒼茫一片。

範清越坐在茶棚下，手中執一盞酒杯，緩緩舉向天空。

杯中酒液微微晃動，彷彿也因天空戰鬥而震顫。

他望著那道將要完全開啟的天門，神色沉靜，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冷意。

“正是在下。”他說，聲音不大，卻穿透了風聲。

王仙芝站在天空，面容冷峻如鐵，目光凝在那即將踏出天門的仙人之上。

他緩緩開口：“仙人很強，而且為數不少。你真以為，憑你一人之力，便能斬盡殺絕？”

範清越輕笑一聲，那笑聲中，有平靜，也有決然，更有幾分殺意。

他道：“可以一試。”

王仙芝沉默片刻，終於開口：“你這是以整個人間為代價。”

此話一出，天地似也為之一震。

範清越未答，只是仰頭飲盡杯中酒，將空杯擲於地上，酒香四散，似祭天，似祭地，更似祭這將要血流成河的亂世。

忽而，遠方傳來蹄聲，清脆如鈴，卻步步沉重。

一人騎驢而來，手中持一枝桃花，風中花瓣飄落，如夢似幻。

他身著青衫，步履從容，似閒遊山林，卻又步步驚雷。

來者正是桃花劍神鄧太阿。

他走到範清越身旁，輕笑一聲：“我正好也想見識一下，那天上的仙人，是何等模樣。”

範清越回眸看他，眼中多了一絲笑意。

他未多言，只是一擺手，示意他坐下。

隨即取出另一隻酒杯，斟滿清酒，遞了過去。

鄧太阿接過酒杯，輕輕一嗅，道：“好酒。”隨即一飲而盡。

兩人並肩而坐，仰頭望著天門。

那門，愈開愈廣，似有無窮無盡的仙人即將踏出。

而就在這時，天空之中，忽然一道身影破空而起，那是李淳罡，劍氣沖霄，直指天門。

王仙芝也隨之躍上高空，與李淳罡戰作一團。

劍氣縱橫，天地變色，雲層翻滾如浪，似在為這場驚天動地的對決顫抖。

而就在這時，天邊又有一人騰空而起。

那人身材矮小，面貌稚嫩，卻滿臉狂喜，口中大笑不止：

“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聲音激動，彷彿孩童得糖，喜不自勝。

他飛身而上，直撲天門而去，似乎急不可待地要踏入仙界。

然而，就在他飛至半空之時，一道寒光自下方破空而來……一柄飛劍，如流星劃破長空，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直刺其身！

那小孩子驚駭欲絕，倉促間運起渾身法力抵擋。

可那飛劍威力太過驚人，竟直接穿透他的身軀，將其釘在半空之中！

一時間，血雨紛飛，宛如紅梅亂落。

那孩子慘叫一聲，元神出竅，化作一道青煙欲逃。

可那飛劍竟也追了上去，劍光一閃，便將那元神吞沒！

淒厲之聲戛然而止，天地重歸寂靜。

唯有那飛劍，如歸家的燕子，翩然飛回範清越手中。

鄧太阿望著這一切，沉默良久，終是輕嘆一聲：

“這世間，終究是變了。”

範清越未語，只是再次舉起酒杯，遙敬蒼穹。

風起時，桃花飄落，落於酒中，泛起一圈圈漣漪，如同這亂世的開端，也如同命運的輪迴。

他低聲道：“今日這仙人，我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