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
御書房。
大殿之內,紙張翻飛,筆墨橫流。
諸位文淵閣大學士,或伏案疾書,或皺眉沉思,或低聲爭論。
一派忙碌景象。
範清越端坐龍椅之上,目光如炬,不時抬眼掃視。
似在審度,又似在思索。
律法之修訂,非易事。
牽一髮而動全身。
稍有不慎,便成禍國殃民之舉。
“此條當刪。”
一位老學士顫聲道,“昔日先帝曾言,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若今更改,恐傷綱常。”
“綱常?你這是舊習難改!”
另一位年輕些的大學士拍案而起,“百姓何辜,竟要受這等苛法拘束?”
眾人議論紛紛,聲音漸高,宛如市井茶肆。
卻無人敢抬頭望那龍椅之上的人。
範清越只是靜靜坐著。
彷彿這一切爭執,皆與他無關。
而就在殿外,驕陽似火,炙烤著大地。
一群白髮蒼蒼的老臣,身披朝服,跪于丹墀之下。
汗如雨下。
卻仍不肯退去。
他們口中唸唸有詞。
或是諫言。
或是哀求。
聲聲入耳。
卻是固執己見,不願接受新法。
“陛下,他們雖固執,卻也是一心為國。”
林婉兒輕步走來,手中託著一盤點心,遞至範清越案前。
語氣柔和。
“只是他們的‘國’,是舊日的模樣。”
範清越望著窗外那些跪著的身影,笑一聲:
“一心為國?他們是為自己的利益罷了吧。
朕改的是律法,動的是他們的權柄。”
“陛下,這些人之中,大都是為國為民的,只是他們的思想,太過頑固不化,你不要怪罪。”
林婉兒求情道。
範清越看了她一眼,說道:
“這一點,朕還是知道的,否則,早砍了這些老酸儒。”
林婉兒低頭一笑,未再言語,只輕輕放下點心,退至一旁。
忽聽得腳步聲響起。
李雲睿緩步而來。
身穿素衣,卻掩不住那一身風韻。
她走到殿中,環顧四周,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陛下,若我有辦法為你解決這難題,你如何謝我?”
她微微一笑,語調嫵媚。
範清越抬起眼,問道:“你想做什麼?”
“我要你。”她直言不諱,毫不掩飾。
“這個不行,你還懷著身孕呢。”
範清越搖頭,“換一個。”
李雲睿走近一步,低聲道:“陛下,即使我現在不能與你親熱,但我還是能為你排憂解難。”
說著,她嘴角微揚,舔了一下唇角,眼神嫵媚如水,“您信不信我?”
範清越看著她,沉默片刻,終是嘆了一口氣:
“說吧,你有什麼主意?”
李雲睿笑意更濃:“很簡單,陛下只需讓他們知道。
他們的反對,不過是徒勞。
既然他們願意跪著,那就讓他們跪到天黑,跪到腿軟,跪到明白一個道理。
這天下,不再是他們的天下了。”
範清越凝視著她,良久不語。
李雲睿忽然就笑了,說道:“我開玩笑的,其實,我另有辦法。”
殿內依舊喧鬧,殿外卻愈加沉悶。
陽光灑在那些老臣的頭頂。
汗水溼透了衣衿。
但他們依舊跪著,像一座座陳舊的石碑,守著往昔的榮耀與權力。
範清越站起身,走向窗邊。
目光穿過人群,落在那片跪著的身影上。
“別讓他們死了。”
眾人一愣,不知其意。
唯有李雲睿輕笑出聲,彷彿早已預料。
她低聲說道:“陛下,這才是真正的手段啊。”
……
……
烈日當頭。
金燦燦的光灑在宮牆之上,照得石階生輝。
大殿之外,跪著一排排老臣。
皆是朝廷元老,白髮蒼蒼,面容沉肅。
他們不言不語,只是跪著。
彷彿在用這沉默對抗即將施行的變革。
忽聞御書房木門吱呀一聲。
一個身影緩步而出。
那人身著素衣,步履從容,眉眼間透著一股英氣,卻又帶著幾分柔情。
她正是長公主李雲睿。
她站定,目光掃過那些老臣,緩緩開口:
“你們為何反對陛下更定律法?”
一名老臣抬起頭,道:“殿下,陛下此舉,動了朝廷根基。”
另一人接著道:“此舉大逆不道,若人人效仿,天下豈不亂矣?”
又一人嘆道:“不合天理,不合民心,此乃禍亂之源。”
李雲睿聽著,面色不動,只是輕笑一聲:
“我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想必諸位都清楚。”
眾臣聞言,皆點頭稱是。
有人低聲應道:“若長公主能勸得陛下回心轉意,實乃社稷之福。”
李雲睿微微頷首,繼而說道:
“勸陛下,也不是不可以。
但我要諸位答應我一個條件。”
眾臣面面相覷,有人遲疑道:“殿下請講。”
李雲睿淡然道:“從今日起,諸位卸下官服。
不帶一文,從京都徒步至五十里外,再原路返回。
若諸位到那時,仍堅持今日之言,我便替你們去勸陛下。”
此言一出,眾臣臉色頓變。
堂堂朝中重臣,何曾受過如此待遇?
然而此刻,卻無人敢出言反駁。
終究有人低聲應道:“殿下所言,臣等謹記。”
李雲睿隨即從袖中取出幾本小冊子,遞於眾人:
“此乃陛下新法,諸位沿途多看多思,再觀天下百姓之疾苦,屆時再與我答話。”
眾臣接過冊子,神情複雜。
李雲睿一揮手,便有人抬來一筐破衣爛衫,說道:
“諸位自選,換上之後,即刻出發。”
那些老臣咬著牙,忍著羞辱,一一換下官服,披上粗布衣裳。
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宮門。
李雲睿站在高階之上,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緩緩道:
“人吶,站得太高太久,便看不清腳下土地的模樣了。
是時候,讓他們走一遭人間了。”
身旁的貼身侍女撐傘為她遮陽,輕聲問道:
“主子,您為何對陛下的事如此上心?”
李雲睿微微一笑:“為了他,我願意做一切。”
侍女遲疑片刻,低聲說道:“可是……陛下即將大婚,娶的不是您。”
李雲睿依舊笑意淡淡,彷彿這世間最平常之事:
“那又如何?我願意。”
說罷,她轉身離去。
身影被陽光拉得老長。
彷彿在這烈日之下,獨自燃燒著一顆熾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