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之人也是緊隨其後,踏上了黑石小徑。
“嘶……!”朱國福剛踩上去,就猛地倒抽一口涼氣,感覺一股冰冷的氣流順著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整個人像是掉進了冰窟窿,精神都恍惚了一下,眼前甚至閃過幾個模糊扭曲的鬼影。他連忙拼命默唸起出馬仙家的請神咒來,雖然眼下出馬仙家力量受限,但這咒語本身也能幫他穩定心神,好抵禦住那股噬魂之力的侵蝕。
其他人的身形也皆是一晃,顯然同樣受到了不小的衝擊,鳥爺則是發出了幾聲不安的鳴叫,渾身羽毛炸起,一雙滴溜溜的鳥眼當中,明顯有著幾分懼色。
好在這時,眾人頭頂的九轉菩提珠光芒大放,淡金色的佛光如同水波般擴散,將眾人籠罩在內。那粘稠的噬魂之力撞在佛光屏障上,發出細微的“滋滋”聲,如同滾油潑雪,暫時被阻隔在外。
然而,這“噬魂引”的兇險遠超想象!
眾人還未走出多遠,周遭的景象卻瞬間扭曲變幻起來。
原本昏黃的天空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翻滾著灰黑色霧氣的虛空。腳下的黑石小徑彷彿懸浮在深淵之上,兩側是深不見底的黑暗,無數扭曲、哀嚎的怨魂虛影在黑暗中沉浮掙扎,它們伸出枯槁的手臂,無聲地抓撓著佛光屏障,空洞的眼窩死死“盯”著眾人,散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飢渴意念。
“嗚嗚嗚……還我命來……”
“留下來……陪我們……”
“好香……好香的生魂……”
無數充滿怨毒、誘惑、絕望的低語直接在眾人腦海中響起,如同魔音灌耳,瘋狂衝擊著他們的意志防線。這些並非真實的聲音,而是這條邪徑吞噬了無數亡魂後,殘留的怨念碎片形成的靈魂噪音!
“守住靈臺!皆是虛妄!不要被殘留的怨念迷惑了心神!”法正小和尚連忙出言提醒,而後便見其雙手合十,口誦佛經,梵音化作實質的金色符文,融入佛光之中,竭力穩固屏障。
眾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小徑上艱難前行,但眾人每前進一步,他們腳下的吸力就增強一分,腦海中的魔音同樣喧囂一分。佛光屏障在無數怨魂虛影的衝擊和噬魂之力的侵蝕下,如同風中殘燭,明滅不定。
因為道行最弱,此時的朱國福臉色煞白,額頭上已是冷汗涔涔,他感覺自己的腦子像是被無數根針扎著,那些低語如同跗骨之蛆,不斷引誘他放棄抵抗,投入黑暗的深淵。
“福爺我……福爺我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區區鬼叫……休想……”好在他修為雖弱,意志力卻異常堅定,緊要關頭,竟是生生咬牙挺住了。
興許是壓力太重的緣故,他的雙手竟不自覺地死死攥住了鳥爺的羽毛。
鳥爺一身鳥毛都快被朱國福給薅下來了,它一雙鳥眼圓睜,雖然吃痛,卻罕見地沒有啄他,似乎朱國福這般做法,間接也讓它保持了幾分清醒。
然而,等他們在黑石小徑上走出一定距離後,原本那窸窸窣窣的怨念低語聲卻突然戛然而止,眾人只感覺腦海中那股無形的壓力驟然減輕,緊接著,周圍的景象竟開始緩緩變化,那灰黑色的霧氣逐漸散去,露出了一片奇異的星空。
星辰璀璨,光芒柔和,與之前那陰森恐怖的環境截然不同,彷彿踏入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這是……”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而這時,那無孔不入的幻覺卻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開始無聲地暈染、擴散……
林成走在最前方,承受的壓力最大!他不僅要抵禦腳下源源不斷的噬魂之力,更要為身後眾人破開前方無形的靈魂阻隔。
噬魂引似乎感知到他是隊伍的核心與最強力量,針對他的幻境更加兇險,直指本心!
林成眼前景象驟然一變,突然冒出了一座由無數痛苦哀嚎的鬼臉面孔構成的囚籠!囚籠中央,赫然是他的授業恩師——林天法!但此時的林天法,哪裡還有半分茅山高人的風采?他形容枯槁,四肢被粗大的、流淌著汙血的冥鐵鎖鏈貫穿,釘在一根刻滿惡毒符文的石柱上!他臉色灰敗,氣息微弱如遊絲,渾濁的眼睛望著林成,彷彿失去了往日所有的神采。
“成…兒…救我…痛…好痛啊……”
林天法乾裂的嘴唇微微翕動,彷彿在用盡最後力氣呼喚他的名字,聲音微弱卻如同鋼針扎入林成的耳膜。
“老梆子!”林成的心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赤金色的雙瞳瞬間收縮!一股暴戾的屍煞之氣不受控制地翻湧!他幾乎要不顧一切地衝上去,撕碎那囚籠!林天法是他內心最深的牽掛,是他一路披荊斬棘、深入幽冥也要尋找的至親!!
這幻境,無疑精準地擊中了林成的逆鱗!
而除了林成之外,其餘之人也皆是陷入了不同的幻象之中。
……
朱國福腳下光滑的黑石小徑,不知何時竟變成了兒時家鄉那條熟悉的滿是泥濘的田埂小路。他甚至能清楚聞到泥土的腥氣和青草的芬芳。
“咦?我…我怎麼回朱家村了?”他心頭不自覺地一喜,緊繃的神經也莫名鬆懈了大半。手中攥著的“鳥爺”,觸感也變了,不再是羽毛,而像是一隻溫順的家養母雞的翅膀。
“福娃子,回來啦?餓了吧?娘給你燉了雞湯…”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繫著圍裙的婦人身影,在田埂盡頭的小院門口,正慈祥地向他招手。
朱國福眼眶瞬間就熱了,鼻子發酸,重重點了點頭,咧著嘴,像個孩子一樣就要朝那身影奔去:“娘!我回來啦!”
……
鳥爺同樣未能倖免,這一刻,它竟回到了老爺山那片山域當中,可那片它無比熟悉的山域正在崩塌、燃燒!山域中的生靈,那些它嬉戲的松鼠、它庇護的雀鳥、甚至那棵它最愛的千年古松,都在烈焰中扭曲、哀鳴、化為灰燼!濃煙遮蔽了天空,詭異的灰霧從四面八方噴湧而來,吞噬著一切生機!
鳥爺發出淒厲到變調的悲鳴!它拼命扇動翅膀,想要衝進那片煉獄,去拯救那即將崩碎的家園!然而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著它,讓它只能在原地徒勞地撲稜,眼睜睜看著家園化為焦土!那毀滅的景象是如此真實,灼熱的氣浪彷彿舔舐著它的羽毛,焚心蝕骨的痛楚讓它幾欲瘋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