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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黑徑幻象(二)

……

袁紫陽眼前的霧氣中,那個熟悉的道袍背影越來越清晰。是天機大長老!他正背對著自己,似乎在艱難跋涉。

“大長老!等等我!”袁紫陽忍不住在心中呼喚,腳步下意識地加快了幾分。前方的“大長老”似乎聽到了,緩緩轉過身來——那張臉卻是一片模糊的血肉,空洞的眼窩流下兩行血淚!

“紫陽……我們袁氏一族……徹底完了……”淒厲的哀嚎直接在袁紫陽神魂中炸響!一股錐心刺骨的悲痛和憤怒瞬間攫住了他,道心劇烈震盪,護體劍氣一陣紊亂。

……

法正小和尚腳下的路似乎變得柔軟、溫熱,彷彿踏在法華寺後山春日裡陽光曬暖的青石板上。鼻尖甚至能聞到齋堂飄來的、剛蒸好的素饅頭清香。

“法正,今日的《金剛經》可誦完了?莫要貪玩,誤了功課。”

法正和尚渾身一顫,猛地回頭!只見自己的師父慧明大和尚正手持念珠,慈眉善目地站在樹下,陽光透過枝葉縫隙,在他袈裟上灑下斑駁光點。

“法正,明日老衲要下山雲遊講經說法,你隨我一同前往,也好歷練一番。”

“太好了,師父,又可以跟師父一起下山了!”法正和尚樂極,不自覺地就要朝著自己的師父走去。

……

而走在隊伍最後的鄭瑾萱,眼前的景象卻截然不同。

她並未看到溫馨的過往,也沒有遭遇恐怖的幻象,她的腳下依舊是那條黑石小徑,只不過她身邊的林成等人卻如同空氣般消失了,只剩下她孤身一人。

“林大哥!你們在哪?”鄭瑾萱呼喚著,聲音在空曠的黑石小徑上回蕩,卻無人應答。她環顧四周,只見一片虛無,只有腳下的黑石小徑依舊光滑如鏡,向前延伸至灰黑色的霧氣之中。

她在霧氣中穿行了片刻,卻突然看到前方翻滾的灰霧當中,毫無徵兆地出現了一道身影。

“林大哥?”鄭瑾萱心中一緊,連忙快走幾步,待看清那道身影,卻是猛地一愣。

那身影背對著她,靜靜地立在前方路徑中央。他穿著一件樣式極其古樸、寬大得有些不合身的黑色長袍,袍服上除了衣領處有幾道暗金色的鑲邊繡線外,沒有任何紋飾,只有一種沉澱了萬古歲月的深邃與寂寥。

他的身形不高,甚至有些佝僂,彷彿揹負著難以想象的重擔。一頭灰白的長髮隨意披散著,垂落至腰間,在昏暗中如同枯死的藤蔓。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著,沒有任何的氣息波動,彷彿亙古以來就存在於那裡,是這歸寂之途的一部分。

“你!……”鄭瑾萱似乎已經認出了這道身影,面色驟然一變,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

就在她如臨大敵之際,眼前那道身影,卻緩緩地地轉過了身。

此人臉上竟戴著一張詭異的鬼臉面具。

那面具非金非木,質地不明,呈現出一種沉黯的青銅色澤。面具的造型異常猙獰扭曲——怒目圓睜,獠牙外翻,額頭中央還刻著一個極其複雜、彷彿由無數痛苦面孔壓縮而成的詭異符文。整張面具散發著一種古老、蠻荒、又充滿怨毒與瘋狂的氣息,與這“噬魂引”的邪異氛圍完美地融為一體。

“你…終於…來了…”

一個極其乾澀、沙啞,如同兩塊生鏽的金屬片在摩擦的聲音,毫無感情地響起,這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直接響徹在鄭瑾萱的識海深處。

鄭瑾萱滿臉的警惕之色,死死盯著對方:“你想做什麼?!”

那儺麵人對於她的質問置若罔聞。他那戴著面具的頭顱微微偏了偏,彷彿在仔細“打量”著鄭瑾萱,面具額頭上那個由痛苦面孔組成的詭異符文似乎隱隱流轉了一下。

“時辰……已到……”那乾澀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隨吾……歸位……”

……

就在眾人沉淪於各自心魔幻境,心神劇烈動盪,懸於眾人頭頂的九轉菩提珠的佛光屏障也開始變得明滅不定,忽明忽暗,眼看就要破碎!

這時,走在最前方,深陷“師父受刑”幻境中的林成,身體猛然一怔,開始劇烈顫抖起來。林天法那痛苦絕望的呼喚如同魔咒,幾乎要摧毀他所有的理智。他體內的屍化之力在暴怒與悲痛的刺激下,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桶,瘋狂奔湧,幽藍與赤金交織的火焰就要不受控制地從體表竄出!

恰在這時,一股清涼之意自其體內的屍珠中流淌而出,瞬間席捲全身,將那股暴戾之氣強行壓下。

不對!

林成心神一凜,猛然驚醒,那焚盡八荒的怒焰驟然一凝,恢復了清明!

林成深吸一口氣,屍化之眼全力運轉!那被釘在石柱上的“林天法”,在他赤金瞳孔的注視下,其痛苦扭曲的面孔邊緣,竟泛起一絲極不自然的、如同水波漣漪般的空間扭曲!更重要的是,他感知到,那“石柱”和“鎖鏈”散發出的氣息波動,竟與那“噬魂引”的黑石同出一源!

“假的!都是假的!!”

他意識到,眼前的一切不過是幻象,是噬魂引在利用他對師父的擔憂所編織的陷阱!

“吼!!!”

識破虛妄的瞬間,林成心中積壓的怒意,盡數化為焚滅一切的決心!他不再壓抑體內沸騰的屍化之力!

“轟隆!!!”

“給我……破!!!

以林成為中心,一股暴烈的藍金火焰洪流轟然爆發!這火焰不再是護體的屏障,而是充滿了毀滅力量的衝擊波!火焰並非向外擴散,而是如同無數道熾熱的鎖鏈,狠狠扎入腳下的地面當中!

“滋滋滋……!!!”

刺耳到極點的腐蝕消融聲猛然響起!林成腳下的地面,在藍金雙色火焰的極致焚燒下,竟如同活物般劇烈地扭曲、蠕動起來!那光滑如鏡的表面瞬間變得焦黑、龜裂,無數細微的暗紅色能量脈絡在火焰中瘋狂扭動、斷裂、蒸發!

同一時間,幻境破滅,囚禁“林天法”的鬼臉囚籠幻象,就像被重錘砸中的琉璃,轟然崩塌、碎裂!虛假的痛苦哀嚎戛然而止。

下一瞬,林成眼前的景象驟然恢復如初,他又回到了那條黑石小徑之上。

“嗯?福叔,法正道兄你們……”

林成看到自己的同伴神色各異,滿臉痛苦,看來同樣是深陷各自心魔幻象無法自拔,而那九轉菩提珠的佛光屏障閃爍不定,已然薄如蟬翼,在無數怨魂虛影的撕扯和腳下噬魂引的反噬下,隨時可能徹底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