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到達蕭府之後,二人剛準備踏入蕭家府邸,卻被一行人攔在了門前。
來人竟然是謝紫峨。
卸下偽裝的謝紫峨已不再是黝黑的膚色,眉目清泠,身姿格外修長幾乎與一般男子不相上下,肌膚白晳,只是她還是一幅男裝打扮,帶著幾名江湖人士來到了她面前。
突地,以她為首的十數人盡皆單膝跪地,嚮慕容桓與蕭慕宸拱手道:“二位助我兄弟們平反正名,我謝紫峨從此以後願聽二位差遣!”
“我等亦願聽二位差遣!”她身後的一眾人齊齊回答。
慕容桓有點被他們的氣勢給驚住了,倒是蕭慕宸道了句:“不必言謝,這是你們應得的公道正義,只是,邱神績還是從大理寺中逃走了,此事你們可知曉?”
謝紫峨的神色一愣:“我等聽聞了昨日喬補闕被人易容成邱神績死在酒肆之事,邱神績真的逃走了?”
看到謝紫峨臉上的震驚憤怒,蕭慕宸確定了她並沒有說謊,轉而問:“你們來此,除了言謝,可還有他事?”
謝紫峨便將目光轉向了慕容桓:“我們來找這位小娘子有事,有關於她母親之事。”
提到母親之事時,慕容桓與蕭慕宸同時怔住了。
郭夫人謝氏便走上了前來,端詳了慕容桓良久,忽地向她跪了下來,連聲道了好幾遍:“對不起,對不起……”
慕容桓心中騰起一絲莫名的憤怒和疑惑。
“你為何如此?”
……
蕭慕宸將謝氏與謝紫峨請進了蕭府,叫寧姨倒了茶水,謝氏便含著淚說起了往事:“其實你那日來我府中給我治病時,我便認出你來了,你是我們商會的首領慕容湮兒的女兒,是吧?”
慕容桓的心中微微一動:這還是她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自己母親的名字。
“我的母親叫慕容湮兒?”
“是,你母親很美,你和她長得很像,不,也不是完全像,你與她相比,多了一分柔和,她的行事作風更為凌厲。”
謝氏看著慕容桓一臉神往的續道:“當年你母親待我很好,我要嫁給郭弘霸的時候,她還勸過我,說郭弘霸此人不是良配,是我有眼無珠,辜負了她的心意,嫁到郭家很多年後,我才知道原來當年我與他的相遇便是一場騙局,他們不過是想從我這裡得知你母親的訊息,想要得到你母親手中所握有的一切勢力、財富以及一枚太子令,還有你……”
“原本我嫁到郭家後便與你母親失去聯絡了,可嫁過來後多年無子,身子骨也似變得越來越差,請了許多大夫都醫不了,郭弘霸便勸我寫一封信給你母親,讓你母親來給我瞧瞧,畢竟你母親當年是有醫聖之稱的……”
聽到這裡,慕容桓便明白她想要說什麼了。
“你的意思是,因為你給我母親寫了一封信,透露了我母親的行蹤,所以我與阿耶阿孃才會遭到那些人的追殺……”
再次提及那一場血腥的刺殺,母親身中數劍仍舊抱著她奔跑,後來終於體力不支倒在雪地裡的身影再次在腦海裡浮現,慕容桓的心緒便激動起來,而由於她的激動,體內竟然也如同蕭慕宸一般漸生一股寒氣,令得她微微哆嗦起來。
“你怎麼了?”
覺察到她不對勁,蕭慕宸心生愧責,忙扶了她,並讓玄羽將他平時喝的茶水取了來。
“我無事。”慕容桓說著,也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同時在心中記下毒性發作的各種症狀感受。
這時,謝氏再次跪了下來,並雙手託著一把匕首,遞到慕容桓面前:“女郎對我有救命之恩,你母親的事,我確有不可推諉之責,女郎若想復仇,我願以死謝罪!”
“姑母——”
謝紫峨欲阻攔,被謝氏攔住了手。
“罷了,冤有頭,債有主,此事罪不在你,你也不過是被他們那些人利用罷了。”
慕容桓說到這裡,嘆道:“你們走吧!經牡丹花宴上一事之後,魏王也許對你們也會懷恨在心,洛陽不是久留之地……”
“女郎!我與姑母已無親無故,不懼魏王,若是能跟著你們扳倒魏王,將這些欺壓良民的貴族繩之於法,我謝紫峨便甘願聽從二位差遣!”
謝紫峨突地打斷,又從懷中掏出一枚玉牌,遞到慕容桓的手中。
“這是什麼?”
“你母親去逝後,我便代替她成了商會的首領,如今既然找到了你,那麼這一物自然要物歸原主!”
“不必!”慕容桓果斷拒絕道,“我並不瞭解商會,也統領不了你們,不過,如果你們真的想報答恩情的話,倒是可以幫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謝氏與謝紫峨異口同聲。
慕容桓沉吟了一刻,看向她們道:“幫我去查一個人,蘇家的三郎主蘇宇,查他的過去,以及現在都與哪些人有來往?還有……我父親當年死的時候,蘇家老夫人曾經讓我父親交出所有恆產,說是要給我留作嫁妝,但後來這些嫁妝都到了蘇家三房的手中,我要你們幫我查蘇家三房這些年都用這些嫁妝來做了什麼?”
“只是查他們做了什麼?而不是要回來麼?”謝紫峨反問。
慕容桓搖頭:“不是不要回來,而是要他們主動吐出來,我並不知道那些嫁妝如今還剩多少。”
“好!此事,我能馬上替你去做!”
達成協議之後,謝紫峨便準備率眾離去,臨走之時,忽地又想起什麼,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到慕容桓手中。
“哦對了,這是一名叫霍小憐的小娘子讓我給你的,她讓我一定要親自送到你的手中,且刻不容緩,似乎很是著急!信我沒有看,你自己看吧!”
霍小憐?
……
謝紫峨走後,慕容桓便開啟了信件,看到上面的內容時,臉色也微微一變,並將信件遞到蕭慕宸的手中。
“霍小憐說,這兩日魏王有與薛將軍、來俊臣在韶華院裡私下會面,她的身邊還跟著一位未露真容的神秘男子,言語間似乎提到了狄相、蕭中丞、岑長倩以及歐陽通等……”
看完信中內容後,蕭慕宸眉宇間也蹙起了一抹凝重:“喬補闕之死,看似是在洩憤,但似乎是借洩憤來掩蓋一些什麼。”
“我感覺他們在布一場大的局,可能是針對狄相和你,以及朝中一班反對他為嗣的大臣!”慕容桓說到這裡,鄭重道,“蕭慕宸,邱神績的失蹤,很有可能便是用來對付你和盧凌的一局棋,所以我們不能被其牽著鼻子走,現在當務之極,是找出紅線。”
……
找出紅線,便要找到那隱藏著的能蠱惑人心的鈴聲所在。
“叮叮叮”,鈴聲在一處隱秘的廢宅之中響起,一道紅色曼妙的身影在剛剛從雲層裡躍出的銀盤清輝下娉娉嫋嫋行來。
“蟄伏了那麼久,總算是能發揮你的用處了。”
黑暗之中,有一雙眼睛極陰冷的窺視著宅院中的一切,看到行來的女子忍不住彎唇得意一笑。
“這次的事情,你做得不錯,他們一定想不到,喬補闕的死不過是一個幌子,正好藉此機會將盧凌等人引開,方才能讓你真正的殺掉郭弘霸、邱氏以及擄走邱神績。
聽說郭弘霸死得很慘?”
“出賣主人的人就該是那樣的下場。”
女子嬌媚的聲音笑道,下一刻便鑽進了男人的懷裡,無聲的夜色之中,兩人便顛鸞倒鳳起來,不多時,便傳出微微喘息聲。
“想到郎君當年是多少俊美的一張臉,竟然毀了容貌,還真是可惜了。”
雲消雨霽之後,女子半是惋惜半是繾綣的吃吃笑道。
“與那位蕭中丞比起來,我如何?”
“蕭中丞年輕俊美,是後起之秀,您當年可是長安城第一美男子,又怎麼能相提並論呢?不過,這蕭中丞美則美矣,就是太不解風情了,奴家呆在他府裡大半年,可是連他身子都沒有見過呢。”
“那你可要抓緊了,今晚便好好看看他的身子,恐怕以後便沒有機會了。”
男子說完,狠狠的在女子腰間掐了一下,惹得女子咯咯咯直笑,兩人再度陷入無止境的狂歡之中。
……
蕭府佔地面積頗廣,但自八年前的那一次滅門之禍後,人丁驟減,現在在府上做事的人總共不足五十來人。
蕭府又分為東院、西院以及中院,蕭慕宸便住在中院的長清閣之中。除去一些廚房、庫房、園林等雜役及臨時僱工之外,真正能與蕭幕宸接觸到的人也不足十來個人。
這十人之中,能知道蕭慕宸不少秘密且有過密接觸的便只有寧姨與陸叔了,其他的也便是中院之中的負責灑掃及伺候他飲食起居的僕婦女婢。
但據玄羽所說,蕭慕宸一回到自己府中後,特別喜歡獨處,或奏琴,或看府中風景,或與一些小動物們聊天,他並不喜他人接近,像沐浴更衣之事,都是自己來做,所以即便是負責他飲食起成的僕婢們也不曾真正的靠近過他。
“剩下的那幾人便是聖人賜給他的幾位美人了,原本是十位美人,郎君拒了五個,現在留在府中的只有四個了:司琴、司棋、司畫,司書,這四個美人也各有特色,一個性子熱烈火辣,一個性子溫婉沉靜,一個活潑靈媚,還有一個不怎麼愛說話,頗具神秘感,也就是那個查不到任何背景的詩書。”
“十個,拒了五個,府中留有四個,那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個名叫司露,特別愛哭,一到郎君面前,就委屈巴巴、可憐兮兮的,眼角處總是掛著兩滴清淚,郎君一看她,她就哭,一看她,就哭,好像咱們家欠了她幾千兩似的。”
“哦,那她現在何處?”
“因為哭出了孝喘,被郎君安排著養在了離這兒不遠處的靈泉山莊裡面,給配了個女婢照料著,畢竟是聖人所賜嘛,若是死在這裡了,那就不太好了。”
玄羽將蕭府之中所有人幾乎都向她介紹了一個遍,同時還將一本人事賬冊遞到了她面前,說是蕭慕宸給她看的。
拿到人事賬冊後,慕容桓自然沒有聲張,還是如往常一樣回到清心院裡休息,寧姨給她拿來一些衣食用物時,與她閒聊了幾句後,便出去了。
與往常一樣,慕容桓沐浴過後,便與阿姝一同躺在床上聊天睡覺,不過今晚算得上是一個不眠夜,她並沒有睡著,一直等到了子夜時分,殘月高懸之時,那隻叫雪狸的白狐再次躍過窗欞,來到了她的面前。
雪狐再次發出急切的吱吱聲,慕容桓將它抱起,對它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雪狐便乖乖的不叫了。
便在此時,她果然又聽到了那一陣鈴聲,只不過,今夜的鈴聲似乎格外清晰,由遠及近,聽聲音已經向蕭慕宸的院子裡走去了。
慕容桓也迅速的換上了一身夜行衣,尋著鈴聲傳來的方向疾步來到了長清閣外,並悄然攀附上屋簷,伏在了蕭慕宸寢房的屋頂之上。
輕輕揭開瓦片一看,就見一襲紅衣的女子赤著足蓮步輕移走進入了蕭慕宸的房間。
女子面帶薄紗,手腕上掛著一枚鈴鐺,一步一搖曳發出叮叮之響,同時以極其魅惑的語氣喚著蕭慕宸的名字。
“蕭慕宸,蕭慕宸……”
這也是她初學催眠之術時,師傅有教過她的一種方法,只是她更擅長於以香入夢去激發人的意志。
原本躺在床上的蕭慕宸在她的叫喚下果然睜開了眼睛,並起身站到了她的面前。
“今日還真是乖啊!撤去了你院子外的守衛,是願意接納我們了嗎?”
女子說著,嬌聲一笑,一隻手便撫上了蕭慕宸的臉頰:“你這張臉啊,還真是生得讓人喜歡,若是就這樣殺了你,未免太過可惜了,不如以後就做我的人,我再找人替代你如何?”
她說完,檀口微張,似吐出了一口氣息,旋即便將身上僅披的一件紅色長裙褪下,露出曼妙的身體,一步邁近,便如藤曼一般欲纏到蕭慕宸身上。
“你覺得,我與你府中新來的那個小娘子相比,誰更美?”
慕容桓看得目瞪口呆,從未想過女人竟然可以這樣,這也算是一種本事麼?
師傅沒教過她的本事?
心中正念叨時,玄羽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她身旁,看到房間裡的一幕,差點沒驚撥出聲,忙捂了嘴朝慕容桓一個勁兒的使眼色:你怎麼還不動手?再不動手,我家郎君就要被吃幹抹盡了。
正當玄羽心急如狂之時,耳畔頓時傳來驟變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