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發小,叫方巧雲,我倆從幼兒園一直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學。也就是現在說的閨蜜吧。但我倆不在一個村,她在鄰村。她家到我家走路要半個小時。
巧雲和我不一樣,父母早年都為了生計在外打工。爸爸在煤礦,媽媽在製衣廠。我爸因為會手藝,所以在家也能養活我們。
巧雲就成了留守兒童,跟著爺爺奶奶生活。所以跟我關係很好。比較依賴我。爺爺奶奶不怎麼疼愛她這個孫女兒。重男輕女吧。
巧雲從小膽子很小,有多半原因或許是因為我。因為聽到大人們講的一些靈異事情,我總會講給她聽,她總是因為好奇,強忍著恐懼也要我講完那些故事。
她雖然愛聽,可從來沒有經歷過什麼可怕的事情。唯獨一件,讓她嚇得不輕。
這麼詳細介紹我這個發小。因為我的人生轉折,都是因為這個女人,先說說我們小時候的事吧。
小時候那段時間,應該是初中的時候了。那段時間,她家開始建新房。她爸媽也回了家,這讓她高興的不行。
可也就是這個時間段巧雲經常跟我說,她眼睛好像出了問題。
週五放學回來的路上,她又說起了她眼睛的問題,我又仔細給她把眼睛掰開看了又看,眼球不紅,也沒有異物,斑點之類的。
我家比她家遠,這天週五放學回來,我像往常一樣在她家歇歇腳。可因為修新房的原因,他們現在借住在鄰居之前的老木房子裡了。
到家她就跟她媽媽說了眼睛還是不舒服的事,菊桃嬸嬸,也就是她媽媽,就帶著她跟我順路去張醫生家瞧瞧。
張醫生家在我回家的路上,離巧雲家十分鐘路,也是她們順路跟我走一段。
張醫生看了看,詢問她怎麼不舒服。她把對我說的話跟張醫生重複了一遍。
她總說,最近這段時間,一到晚上睡覺的時候,犯困的時候。或者剛睡醒的時候。看什麼東西都很模糊,白天卻又會恢復正常。晚上躺在床上會覺得蚊帳慢慢變的越來越遠,伸出手都摸不到的感覺。房頂天花板也越來越遠,遠到像在看天空。
巧雲停頓了一會兒,又補充道。
“就感覺,身邊的東西越來越遠。所有的東西好像被拉遠了。要掙扎很久才能恢復過來。”
只是這種情況好像只會發生在她神志意識比較弱的時候。聽上去更像是夢魘。也像是睡覺沒清醒過來的錯覺。可巧雲卻堅定的否認是夢魘,她說她身體有時候完全可以動,可以起床。
張醫生聽到她這麼說,也是有些懵。詢問她痛不痛,癢不癢,有沒有異物感之類,巧雲都搖頭否定了。
張醫生也只是經營著一間簡單的小藥房,拿了眼藥水和安神的藥給巧雲,叫她用幾天再看情況。
就這樣我們各自回了家。
事情也就發生在這個週六。
週六,我家座機就響起來了。巧雲給我打來了電話,叫我一定要去她家,一定一定要去,電話裡的巧雲已經是快哭的語氣了。
我詢問她發生什麼事,她也叫我過去了跟我說。
因為跟巧雲關係好。她也會經常週末來我家,所以我跟我媽打好招呼,收拾了套衣服,週六就過去了。
到她家,她爸媽正和建築工人在修了一層的新房裡忙活,好像是在修二樓。她媽見我來,熱情打招呼,叫我下去老房子裡找巧雲。
小時候,我們那邊木房子很多,生活越來越好,慢慢都砌了磚房。我爸因為給別人趕著工期,所以巧雲家的房也沒請到我爸。
我來到下面的木房子裡,巧雲正看著電視,見我來,神情立馬緊張了起來。
“許寧!你終於來了啊!”
巧雲起身就一把拽著我,拉我坐到了身邊。
我和巧雲性格是完全反著來的,我雖然生的白白淨淨,看起來乖乖的圓臉小丫蛋。可我卻是個男孩子的性格。膽大外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而她是瘦瘦小小,但是長的很秀氣。非常膽小內向,所以一直以來都比較依賴我。
坐下來巧雲就開始著急跟我說著要我來的原由。
還是她眼睛的問題,她說更嚴重了,已經到了晚上看東西會變成其他樣子了。晚上睡覺都不敢睜眼。
我要她告訴她爸媽,可因為修房子的原因,她說她說過,可她爸媽沒怎麼重視她這個事。
因為白天都是沒有任何問題,她媽也是叫她晚上睡覺就閉上眼好好睡,不要睜開眼這裡那裡看不就沒事了。
可看著巧雲的樣子,我知道她是真的害怕了。所以才想叫我來陪她一起睡,看我會不會跟她有一樣的感覺。
聽她這樣講,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倒是沒聯想到什麼可怕的事,反而比較擔心她眼睛是不是出了什麼大問題。
白天,她是沒有任何問題的,看電視也不覺得有問題,看什麼都清楚,甚至我們倆白天還一起去她鄰居家摘了梨子吃。
摘了梨子回來,她帶我到了木房子的大堂屋裡洗梨子。可我剛雙腳邁進堂屋的大門,就全身瞬間發冷。
我搓了搓胳膊,不解的抬頭打量這個大堂屋。屋子裡只有一張大黑桌子,一張老舊的飯菜櫃。還有兩桶生活用水。其他的就是些做飯的鍋碗瓢盆了。
想著是屋子地理位置背陰,所以陰涼,鄉里有的房子就是這樣的,不怎麼照陽光的屋子,會格外涼快的。可在這個屋裡裡,總是有一種背刺的感覺,怎麼說,就感覺這個屋子的每一個角落都有什麼東西盯著我。
這個堂屋很大,奇怪的是,屋子裡其實並不涼爽,相反。因為大門敞開著,陽光照進來,曬的屋子裡面的還格外悶熱。
我有些疑惑,那剛剛那股陰冷感是哪裡來的了?在我打量的這會兒功夫。那股陰涼感卻又慢慢褪下了不少,只是待在這個堂屋裡,隱隱還是會讓我感覺到,有點後頸發涼。
我還瞄到整個大堂屋用木板隔開了,後面還有個小隔間。用來隔開的那木板牆,沒有頂到房樑上。所以兩個房間中間還是有個空出來的空隙。而且在木板牆上釘了一條長方形的框框,就類似做成那種放擺件的空格了。
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個格子裡,放著一尊小小的白色觀音像。觀音像旁邊,放著一排,很奇怪的黑黑的,黃黃的,小人像。像是用泥巴捏的似的。大概五六個的樣子,記不清了。而且從小到大排列著,像是套娃一樣。
我指著那排東西好奇問巧雲是什麼。
巧雲告訴我,是之前木房子主人的老母親留下的,說是請的家神,保護家人的。後來修了新房子,子女不願意把那些搬進新房子裡,就留在了這個老房子裡,沒人管了。
可怎麼說了,看著那冷清清的觀音像,和焦黑的小泥巴人,我覺得很不舒服,真的,就是很不舒服,不舒服到,我手臂上的汗毛又在大夏天的全部豎起來了。
可畢竟是人家敬重的東西,我不能瞎說什麼,只是下意識的把視線避開了那些東西。
我看著堂屋後的小隔間,有點好奇,想過去瞧瞧。
“別去那兒!”
我剛想靠近,就被巧雲大聲叫住了。我轉身就給了她一個疑惑的眼神。
“別去,裡面是棺材,很可怕的。”
巧雲一臉的恐懼和害怕。
我對棺材這種東西並不覺得害怕和恐懼,聳聳肩,我還是湊過去瞧瞧,確實是一口大大的黑棺材,躺在小隔間裡,原來這個小隔間是專門放這口棺材的。
“棺材,不怕的,誰的啊?”
我擺擺手,啃了口手裡洗好的梨子,讓巧雲不要太過恐懼。
“你真是牛批,服了你了。”
巧雲豎著兩個大拇指一臉的崇拜說道。接著又給我說著棺材的主人。
“我媽說卓奶奶的,以前我還看見是放的兩個。她老伴過世了,剩下一個就一直放在這兒的。”
聽她說完,我點了點頭,在鄉村嘛,家裡有老人的,都會提前準備好這些,怕老人走的突然,來不及準備。
我倆端著切好的梨子,走進側房,準備吃梨子聊天。進側房的最後一步,我還是忍不住回頭瞄了一眼那排小泥巴人。
看著最大的那個,有大人手掌的大小,像堆雪人的方式,也就是一個大圓球上面堆著一個小圓球,只是表面比較粗糙,皺皺巴巴的,關鍵是每個泥人都被做出來了一個咧嘴笑著的表情…
眼睛應該是隨意用手按下去的兩個凹陷。就很詭異。我發怵的甩甩頭,趕緊溜了。
吃吃零食,看看電視,聊聊天,巧雲心情也好了不少。
晚上她爸媽忙完,我倆一起跟著工人大叔們吃了飯,她媽媽就燒水準備給我們洗澡了。
我們都是半大的姑娘了,可巧雲膽子小,害怕堂屋後的棺材,所以叫她媽媽陪著她洗澡。
到我洗的時候,菊桃嬸嬸問我,要不要人陪著,怎麼說十幾歲了,還是會害羞。向來我膽子也大,就拒絕了。
那時候沒這麼方便,有淋浴,是用水壺在火爐子上燒好水,再倒進澡盆裡洗澡。
菊桃嬸嬸給我倒好水,兌好水溫就進了側房,帶上了側房的門,雖然大堂屋裡有盞還算亮堂的燈泡,可屋子太大,光線也只能照亮我澡盆一圈的位置。
隔間那邊還是昏暗暗的,說實話,那副棺材我真的完全不在意的。
埋下頭,硬著頭皮我就趕緊脫衣服。這個堂屋的氛圍讓我覺得特別不舒服,所以只想趕緊洗完出去,因為是夏天,白天又玩了一天,不洗澡又鐵定是不行的。
脫了衣服,我一屁股坐進了澡盆裡,瘋狂擦洗身子,眼睛哪裡都不敢看,本來我是背對著隔間的方向,可身後的窺視感,嚇得我一個激靈就轉了過來。
按理來說,堂屋裡怎麼說還有一尊小觀音像,是會覺得安心的。可是沒有,一點都沒有緩解我的不安,就是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
我速度快,也是隨便洗,扭乾毛巾,馬上就要起身。
站起火速擦乾身體,什麼也顧不上。
可這個時候,對面隔間那用幾塊木板子釘在一起的簡易門,卻發出一聲緩慢又刺耳的“咯吱”聲…
很多木門獨有的聲音,也就是說,那扇門突然開啟了。本就神經繃緊的我,這一瞬間只覺得頭皮發麻。
人吧,害怕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真的會嚇到不敢動彈。
我光著身子只敢用耳朵聽著動靜,聽著沒什麼動靜,我才敢慢慢抬頭看向隔間門的方向,如果不確定那裡沒有什麼,我連衣服可能都穿不進去。
抬頭去看,門確實開啟了,半開虛掩在那裡,並沒有什麼動靜。可是沒有風,沒有人,門就那麼自已開啟了…
瞄了瞄沒動靜,我從椅子上抓起上衣就拼命往頭上套,拉好上衣,就火速去抓褲子,總不能因為害怕光著身子跑出去啊。我都不敢坐下來穿衣服。
抓起褲子套好一條腿,套另一條腿的時候,沒忍住又瞄了眼門那邊,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另一隻腳剛套進褲子洞裡,眼神落在了那排小泥人的框架上…
“握草!!”
人在害怕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並不全是尖叫的。像我一步步被嚇到,就下意識噴了髒話。我因為害怕,褲子沒穿穩,又慌亂的往後退幾步,直接踩在澡盆邊,連人帶盆翻倒在了地上。
在我不經意的瞄到泥巴人的瞬間,我看見泥巴人的位置全都打亂了。最大的那一個卻不見了……
發現不見只是有點震驚慌亂,沒有太害怕,可身體本能會急著馬上想要找到那個不見得泥人。
我的視線了就快速在木架上掃視,可是木架上除了打亂順序的幾個小的,大的完全沒了蹤影。
倒在地上的我,視線也是慌亂的掃視著,急切的想要找到不見得那個泥巴人。
視線離開了木架,開始掃視隔斷牆下的桌子,那個最大的泥巴娃娃,赫然出現在了桌子上。桌子又正對著我的洗澡盆。
此時,我就和那個泥人四目相對。那個咧著嘴的大泥巴娃娃,在昏暗的燈光下,就那麼直勾勾的盯著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害怕,那一刻,我感覺得到。它就好像有意識的。故意在譏笑我的窘態。
這詭異的狀況,把我嚇得不輕。聽到洗澡盆翻掉的聲音,巧雲一把拉開側房的門。著急的跑了過來。
“你怎麼了啊?!”
巧雲跑過來,我躺在地上捂著屁股,全身也溼透了。
“媽!過來一下,許寧摔倒了!”
巧雲大喊著,菊桃嬸嬸也趕緊走了過來,巧雲費力拉我起來,菊桃嬸嬸問我沒什麼事,趕緊給我找了巧雲的乾淨衣服。巧雲陪著我換好衣服,帶我走進了側房後的臥房裡。
菊桃嬸嬸他們去洗澡,我和巧雲也躺在了床上。巧雲也忍不住問了又問,問我是不是看到了什麼。
我被她問的煩,也因為害怕,告訴她也能減少些恐懼。等我全部告訴她以後,她又嚇得縮成一團。她不信邪,覺得我在胡說。
她起身出去想去檢視,因為她爸在外面塔子裡抽菸,菊桃嬸嬸在堂屋洗澡,她也不害怕。我也跟著她出來,她拿著手電,開啟了側房的房門,我沒敢去看,畢竟她媽還在裡面洗澡嘛,我也不好意思伸頭去看,不禮貌。
“就知道你嚇唬我的!哪有在桌子上啊!明明好好的都在架子上啊!”
聽著她的話,我沒忍住從她肩膀上瞄了一眼。那群泥娃娃的位置恢復了整齊的樣子。
看著巧雲看著我,一臉不屑的樣子,我也有些懵。
“開門幹什麼!”
菊桃嬸嬸生氣的呵斥著巧雲,巧雲趕緊把門合上。我倆溜回了房間。回到房間,巧雲就開始數落我嚇唬她,我也覺得奇怪。想了想,告訴她,可能是她媽媽放回去了。
菊桃嬸嬸洗完澡,進來看看我們,巧雲藉機會就問她媽。
“媽,桌子上的泥菩薩你是不是放到架子上去了?”
菊桃嬸嬸疑惑的看著我倆。顯然是沒有留意到桌子上有什麼東西的。
“你們拿下來玩了啊?!”
菊桃嬸嬸有些生氣的瞪著巧雲。
“沒有沒有,許寧說她看見娃娃掉到桌子上了。”
巧雲急得揮手解釋。
菊桃嬸嬸卻轉身就走出去了。
巧雲告訴我,她媽媽交代過,那些東西不能動人家的。難怪她媽剛剛會有些生氣。
不一會兒,菊桃嬸嬸進來了。
“你們兩個啊,不要再動人家的東西了啊!特別是你,聽到沒有方巧雲!明天再拿下來玩,手給你打斷。別在床上瘋啊。”
聽到菊桃嬸嬸的這個話,我以為她和我一樣看到了桌子上的泥巴人。並且把娃娃放回了原位,那這樣就沒什麼可怕的。
雖然我倆都沒動過娃娃,可保不準是別人進來動過,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真在桌子上啊?”
巧雲問著她媽媽。
“什麼桌子上,我剛過去看,掉桌子底下的”
菊桃嬸嬸沒好氣的看著我們倆。說完,菊桃嬸嬸出去看電視了。
聽到菊桃嬸嬸的話,我倆都愣住了。
“許寧……你看見泥菩薩在哪個桌子上啊?”
巧雲害怕的看著我。
“就那張高腳大黑桌子啊…”
我也懵了,永富叔在外面抽菸一直沒進來,外面就菊桃嬸嬸一個人,剛才我摔倒巧雲和嬸嬸注意力也在我這兒,沒人靠近過那張桌子。
為什麼,泥巴人又會掉到桌子底下去…明明剛剛它就在桌子正中央的位置。
“可是,我剛剛去看了啊,沒有啊!上面什麼都沒有啊!那個大泥菩薩在架子上啊!為什麼我媽又說在桌子底下,你說在桌子上面?”
巧雲說著說著,我看到她都快要哭出來。
“是不是我們沒看仔細啊?”
我拍了拍巧雲的肩膀問著她。光線暗,看錯的機率還是很大的。
恐懼的同時,我也確定至少我和菊桃嬸嬸都是看見了同樣的東西。
“我看仔細了啊,就是那個黑桌子嘛,沒有啊!”
巧雲很堅定。
“我好害怕,我要告訴我媽去…嗚嗚…”
說著,巧雲已經起身穿起了鞋子。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怎麼幫她,所以我也沒攔她。
可巧雲跟她媽媽說了這個事,巧雲媽媽卻罵了她,其實我看得出來,她媽媽的神情也是有點害怕,只是用正經訓斥的方式,強制我們相信,是巧雲沒看仔細,來打消我們的恐懼罷了。
這個時候,巧雲爸爸進來了,我倆被她媽媽趕回了房間。
然後我聽到了電視聲音外,巧雲爸媽聊天的聲音,可兩人都故意壓低了聲音,我聽不清楚。
這晚,巧雲太害怕,我讓她睡在了靠牆床的裡面,我睡在了外面,床是木製的那種,掛著蚊帳。
我說了不少安撫巧雲的話,告訴她,我聽到了她爸媽聊天,會給她想辦法的。巧雲信了,我倆就這樣嘀嘀咕咕到半夜,終於帶著恐懼睡著了。
這個臥房有個窗戶,木製的那種欄杆窗戶。夏季的夜晚,天氣好,晚上的夜晚是不會完全暗下來的。
我睡在床外邊,那窗戶就對著我的腳。因為更早前發生的那個女人哭聲的事,我對窗戶有陰影了。所以就背對著窗戶睡了。
凌晨一兩點我們可能才睡著。這晚巧雲一直要我等著她眼睛狀況發生,叫我堅持著,不要比她先睡著了,可是我等很久,她也沒動靜,我試著叫了叫她,結果,她竟然睡著了,或許是我們聊太晚,她太累了。
見她睡著,我也撐不住,漸漸就睡了。
可是剛眯著好像沒一會兒,我聽到巧雲在我耳朵邊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麼,我半夢半醒的揉了揉眼睛,聽她說著是要我陪她起床上廁所。
她拉著我就朝外走,她膽子小,肯定不敢一個人,我太困,被她拉著又不能不陪她,不耐煩的迷迷糊糊跟著她出去了。
走了一會兒,她停住了,放開了我的手,我也安靜等她方便。可睡醒惺忪的等了半天,她也沒動靜。
“你好了沒啊?…”
等太久,我也不太耐煩其實。可還是沒有人回應我,我揉了揉眼睛,睜開眼想仔細瞧瞧她。
可因為沒開燈,我也看不清什麼。
“咯吱~”
那緩慢刺耳的木板門聲音,卻突然在耳邊響了起來,我整個人瞬間清醒了,聽木板門的聲音,我此時此刻站著的地方。就是大堂屋裡,木板門前。
我嚇得睜大了眼,這時透過隔間裡的窗戶透過的月光,我才大概確定自已的位置,我就是在木板門前。
“方巧雲?!”
我叫著巧雲的名字,畢竟是在鄉下,夜起上廁所不方便,家裡都會在一些裡房的犄角旮旯裡放個尿桶的。
可黑乎乎的大堂屋裡沒有任何人回應我。一時間,巨大的恐懼感就籠罩了全身。
“在這裡…”
當我嚇得腿軟拖不動腿的時候,才聽到了回應,繃緊的神經,才終於放鬆了下來。
“你TM的!你幹嘛半天不說話啊,又不開燈。”
聽聲音,巧雲是在隔間的門後面。我轉身摸到了側房的門邊,拉開了大堂屋的燈,房裡也瞬間亮堂起來。
“你還要多久啊?”
我不耐煩的催著巧雲,被嚇這麼一跳,真是一秒都不想待。
可這一次,又是沒有了任何回應。
“方巧雲!你在墨跡,我回去睡覺了啊!”
我真是有點生氣的開始大聲催促了。
這個時候側房的燈亮起來了,菊桃嬸嬸走了過來。一臉疑惑的看著我。
“寧寧?怎麼不睡覺,跑堂屋裡來了?”
我告訴了菊桃嬸嬸,我和巧雲來上廁所。菊桃嬸嬸更疑惑。
“上廁所?這邊我又沒放尿桶,你們在哪裡上廁所啊?你們房裡不是給你們放了一個尿桶嗎?”
說著,菊桃嬸嬸走進了堂屋。開始叫著巧雲的名字。
“巧雲啊。你發什麼癲。你帶寧寧在這裡上什麼廁所啊!”
菊桃嬸嬸在大堂屋開始找巧雲的身影,可是半天也沒有任何回應。菊桃嬸嬸轉身疑惑的看著我。
“她好像在那裡面…”
我心虛的指了指隔間。菊桃嬸嬸更是一臉的震驚。
“這裡面?”
菊桃嬸嬸一把推開了木板門,木板門咯吱咯吱的響。可菊桃嬸嬸在裡面張望了一會兒,疑惑的回頭看著我。看著她的神情,我明白。巧雲,不在裡面。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恐懼和委屈都湧上心頭,不說出來我會害怕,說出來我又會被菊桃嬸嬸忌諱。以後能不能來她家找巧雲都難說。另外一個玩伴,周芳就是因為這樣的事,她父母再也不讓她跟我接觸了。
菊桃嬸嬸也沒再多問什麼,關上了木板門,走到我身邊,關上了堂屋的燈,把我牽回了房間,回到房裡,看到睡在床上的巧雲。一切都明白了。
“沒事兒,不怕哈,你八成做夢了,夢遊了,小孩子很正常的。快睡覺吧。”
菊桃嬸嬸出去了,沒有把房裡的燈關掉,巧雲因為突然拉亮的燈,在床上也迷迷糊糊的開始伸展身體。
“怎麼了…你?”
巧雲睡眼惺忪的看著我,沒有起身的意思。我看著她,搖搖頭,整個人都已經處於蒙圈的狀態。大腦宕機了。
這一晚也註定,我是睡不明白了。就這樣眯著眼想要熬到天亮,可巧雲一直嚷嚷開燈她睡不著,吵著要關燈,我捂上毯子,給她關了。畢竟在她家,不能一直搞出動靜,讓人家父母討嫌。
就這樣半夢半醒,想睡不敢睡得狀態裡,以為不會再有什麼事發生的時候。更不知道是熬到了幾點了。耳邊又響起了動靜。
我聽到巧雲在旁邊哼哼唧唧的聲音,可是我因為困,又因為害怕,她聲音也不是很大。我就不想再去管她。
可耳邊一直傳來了她哼唧的聲音,我也沒辦法睡實在,我翻過身,揉揉眼睛,趴著費勁微微支起上半身,連毯子都不敢拿下來。看了看她。
因為沒有開燈,我藉著窗外的光,看不仔細。只看見她平躺著,身體輕微的扭來扭去。嘴巴里哼哼唧唧說著什麼,我以為她在說夢話,我把耳朵靠近她的嘴巴邊。想聽聽她到底在說些什麼。
“蚊帳…蚊帳好遠…”
我聽到她依稀說的幾個字說著蚊帳好遠,我反應過來,她可能是眼睛犯病了。我這次來的真正目的,就是要幫她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抬頭看了看頭頂上方的蚊帳,位置卻沒有什麼變化,看看自已睡得外面也沒有什麼不同,這時候巧雲又哼唧起來。
“好遠,好遠…好痛,我的腳好痛…”
這次巧雲的哼唧裡。除了哼唧好遠的詞彙,還哼唧著哪裡很痛,我把耳朵靠的更近,才依稀聽清,喊著腳痛。
我爬起來下意識的伸手去幫她揉腿,我想著她八成是小腿抽筋了。
我爬起身轉向床角的方向,卻全身發麻…
一團黑乎乎的東西,蜷縮在巧雲腳下的位置。在那個靠牆的角落裡,一動不動。
經過輪番的驚嚇。我甚至連呼吸都已經本能的忍住了。這一刻,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一瞬間。我就清醒了,我睜大眼睛使勁看了看,沒有燈光,只有窗戶外的光,我其實看得很費勁。
因為很有可能,那也只是,某個物體的投影。所以每次我都會急切想去確定。
可因為我的睡意全無,人也清醒了,我慢慢的就看清楚那黑影的輪廓。
那是一個蹲在床腳角落裡的人影…
這個人影不是蹲位了床上,它是蹲位了巧雲的小腿上,腳踝的位置。
看輪廓的大小的樣子,不像大人,像個孩子。沒有所謂的長髮,倒像個平頭的男孩子。我也說不準。他的頭放在了膝蓋上,他就那麼蹲在那裡的。沒有任何動作。
這僅僅觀察的幾秒,已經快要讓我窒息了。
“巧雲!!”
我閉上眼,驚慌的搖晃著身邊巧雲的胳膊,可搖晃了半天,她也沒醒。
我睜開眼看了看巧雲,她還是有些難受的在掙扎,像極了夢魘。她好像醒不過來。
我轉身想伸手去拉蚊帳外的拉繩,拉繩是燈的開關。我轉頭,警惕的看向床腳的人影。
“啊…啊……他媽的……”
我忍不住發出顫抖的啊啊聲。
這個時候,我只想快點把燈開啟!可我伸出去找拉繩的手,已經抖的不行。
這個時候,我回頭瞄了一眼。那黑影放在膝蓋上的頭,卻抬起來了…那角度,我確定。它是在盯著我。
那種感覺,太噁心了。我以為再怎麼樣,黑影都不會有下一步動作的,所以我想才回頭去瞄,才急著去開燈確定,可它卻動了。
好像我的內心潛意識一直暗示自已,它一定會動的,換種說法就是我只是強迫自已壓下來這麼反三觀的情況。可這種內心極度不希望發生的事,發生了,讓我覺得自已把自已正常三觀的想法推翻了,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說明白。
反正恐懼到犯惡心的地步。
簡單說就是之所以我沒有尖叫,是因為腦子裡的感受就是,我知道的,我知道它是真實存在的。我知道它一定會動的,所以才會覺得心在顫抖,會噁心,會顫抖的想吐…
還好我摸到了燈泡的繩子,用力拉下了繩索。
房間瞬間亮了。
我急切回頭,看向了床腳,也和我預期的一樣,空空蕩蕩。
我又看了看巧雲,巧雲艱難的睜開了眼睛。
“許…寧…”
她低沉的叫出了我的名字。
“你怎麼樣啊!!”
我擔心的搖著她的肩膀。
“好遠…”
巧雲緩緩抬起手,指向了天花板。我隨著她的手,再一次望向天花板,可是仍然沒有任何變化,那就是說,只有巧雲自已能感覺到,一切都在拉遠。
看著巧雲吃力的樣子,我也挺擔心,使勁搖晃她,終於她突然瞪大雙眼清醒了過來。
清醒過來的巧雲急切問我,有沒有和她一樣的感受,我搖搖頭。她失落的低下頭。
見我喘著粗氣冒著虛汗,巧雲問我是怎麼了。我很想告訴她,可還是忍住巨大的恐懼閉嘴了。可眼淚水已經在打轉了。
或許你會說,這麼多事發生,我不可能忍住不說。沒什麼不可能的,巧雲是在最好的朋友,半夜如果我告訴她這些,她的性格絕對會告訴她父母,她父母知道了,一定會覺得我腦子有問題,會忌諱我。最後我又會像失去周芳那樣,失去巧雲這個朋友的。
加上這個時候要是說了,那她估計要瘋。而且,沒有開燈的情況下,我也不確定那一定是什麼。堂屋裡的事。也真的可能是我夢遊。我本來就夢多,做夢夢到奇怪的事,也不是第一次。
甚至很多時候,做清明夢,我都能意識到自已再在做夢。開始欣賞夢裡的一切,再到後來。能夠慢慢改變一些夢境,如果夢到自已在飛。我可以改變速度和方向。只是會很費勁。所以。今天發生的一切,我自已也沒有辦法肯定的去確定,一定有什麼。
就這樣,我倆開著燈睡了一夜。這一夜我幾乎都沒有睡。
初中那會兒,交通方便了不少,學校也不用週日趕到學校,我們也變成了週一早上搭車去學校,所以第二天週日,我就準備先回家。
第二天,我還是把巧雲昨晚的情況告訴了菊桃嬸嬸,但是隔間裡的人聲和床上的黑影,我不敢告訴菊桃嬸嬸,這種事,說出來,無疑就是在給自已和別人找麻煩,我太懂了。
就算他們願意相信我說的話是真的,也會忌諱我這樣的孩子,我會變得和蘭芝姑姑以後,走到哪裡都會被人議論。這是我經歷很多次這樣的事,得出的經驗。無論真假都會被討厭的。我明白這種事。
但是我也擔心巧雲,所以我故意說的很誇張,說巧雲昨晚一直醒不過來,嘴裡叫著害怕,害怕,好痛,好痛。我一直敘述著這樣的話。反正就是用巧雲身體上的反常和精神上的恐懼,暗示菊桃嬸嬸,讓她意識到事情很蹊蹺,希望她能想想辦法吧。
我也沒有告訴巧雲。巧雲的膽子真的很小,這種事我自已不確定自已也嚇到的事告訴她,她一定會瘋。本來她就因為眼睛的問題,焦慮害怕的不行,我要是說了,那真是火上澆油。
下午吃了飯,我就回家了。
回到家,感覺輕鬆了不少。在心裡也暗暗發誓,再也不會進那座房子。
這件事的後續是巧雲請了假,週一接我上學的車子上少了巧雲。
後來聽巧雲說才知道,巧雲媽媽還是重視了這個事,帶巧雲先去了縣城檢查眼睛,可是沒有檢查出來什麼問題,巧雲媽媽或許還是在意我的那些反常行為和暗示,請了村裡專門給人辦白事的那個老道士。
也就是給春英姐主持白事的那個老道士,在我們這一帶幾個村很有名,幾乎人人都知道。專門做這行的。
一個星期以後,巧雲就好了,不知道是吃藥吃好了,還是老道長給他收黑(類似於驅邪的法事)的緣故。巧雲自已認為是她帶上老道士給的護身符起的效果。
當時檢查完回來吃藥那晚還是這樣,第二天媽媽就請了人過來,她拿到護身符這晚,還是睡在老房子裡,這種感覺就消失了。
至於到底是什麼發揮了效果,這種事,就很難判定了,是吧…
一個星期後,我們在學校聊天,巧雲告訴我,她家一樓剛砌好,她媽媽在請假以後第三晚就把床搬進了新房子的一樓,只在老房子那邊做飯吃了。聽到她說不在老房子睡了,我才把之前發生的事都告訴了巧雲。
巧雲對我說的話,沒有一絲懷疑,甚至一臉的堅信不疑。
我還在疑惑她為什麼會對我的話深信不疑時,她把褲腿一把撩了起來。我才發現,她兩條腿的腳踝處,都有兩塊深深的不規則淤青。不是很大,雞蛋大小的面積。就那種你不小心撞到桌子,會留下的淤青斑。
“許寧,你真的有點厲害的。”
巧雲當時看著我,一臉認真的神情。
這件事過去很久以後,我倆也賤兮兮的下去過幾回老房子那裡,每次門都是關著的。
有一回堂屋門虛掩著,她膽子小,不敢進,我了就走過去推開了,門緩緩推開的瞬間,我推門的胳膊,再一次感受到了涼颼颼的,汗毛豎起。
直到那尊已經掉漆的陶瓷觀音像露出來的時候,我停住了手,因為明明沒有一絲生機的房間,那股冷冰冰的窺視感再次從屋子裡傳來。我只看到漏出來的半張大黑桌子,還有一邊已經破爛的飯菜木櫃。
菊桃嬸嬸後來告訴我和巧雲,那間大堂屋死過幾個人,卓奶奶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其中二兒子在池塘洗澡淹死了,是在這個大堂屋裡辦的白事。最小的女兒,精神失常也自殺吊死在了堂屋的房樑上…兩個孩子先後都死了。都是十幾歲就沒了。
孩子沒了以後卓奶奶因為傷心過度,就經常聽到堂屋裡還是有兩個孩子嬉鬧的聲音,請人來超渡以後,卓奶奶還是說能聽見孩子的聲音。
後來,卓奶奶從同輩的老人那裡,聽到了個法子。說是自已捏泥巴人,把死了的孩子生辰八字寫下來,塞進泥巴娃娃裡,這樣不願入墳,不願輪迴的孩子,就有了歸處。
也是為了不讓泥巴娃娃過分折騰,卓奶奶又請了尊觀音像供奉在旁邊,
可這種事,是不能說出去的,這麼多年也沒人知道。卓奶奶對外說是請的家神菩薩。
如果按這種說法來,那我當時在房子裡感受到的窺視感,絕對不是一兩雙眼睛,那起碼也是一屋子,少說十幾個。
換個說法,那起碼當時的那一排泥巴娃娃裡都有寄生的靈魂…可卓奶奶不說只塞了自已兩個孩子的生辰八字…那其他的…
後來,卓奶奶老了年紀大了,又有些老年痴呆,子女大了要接走她進新房住,她吵著要帶著泥巴娃娃,子女不讓,情急之下說了出來。這才有了菊桃嬸嬸的這翻說法。
可這毛骨悚然的說法,更讓卓老奶奶的兒子兒媳婦忌諱。最終那些那泥巴娃娃還是被扔在了老房子裡…
只不過菊桃嬸嬸說的這些,也是別人添油加醋說的了,實際上的真實細節,就算是卓奶奶自已也說不出了,年邁的她,連自已身邊的人也記不住了……
菊桃嬸嬸說,要不是因為那老房子離得近,搭棚子不方便,他們也不想住進去。
我不知道那些事情的真假,不確定當初詭異出現在桌子上,又突然消失的泥娃娃是怎麼回事,也不確定那晚,隔間裡回應我的到底是誰,也不知道蹲在巧雲腿上的人影是不是幻覺。但我唯一確定的是,不管我到那個老房子多少次,那種讓人後背發涼的窺視感一直都在…
對,巧雲還告訴我,當時老道士,跟她媽媽說,她之所以看東西遠,不是東西在離她越來越遠。是她的魂魄被房子裡的東西慢慢拉出來,試著拖走,她才會這樣。
啊………誰知道了,流言蜚語,添油加醋,封建迷信,恐懼幻覺,事情也沒辦法得知最純粹的真相。
只是這次以後,我才發現,自已能察覺到一些找不到緣由的窺視感。有時候在荒郊野嶺,有時候在熱鬧的街道…沒有特定的地方,只不過,一旦有這樣的感覺,我都會選擇逃跑,因為,我知道,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事……
在巧雲家經歷這些事後,我也格外的敏感了,直到後來遇到奇怪的事,導致我身體出現了問題,我爸媽也才重視了起來,給我請了人,說是要封眼…
那,下一章,繼續來講講,讓我真正出現狀況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