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凡琢磨不難猜想到原因,程處弼父親曾經鎮壓過獠人的叛亂,也許在石檀摩的眼中,程處弼便是一個大魔尊的兒子。
秦凡笑道:“其實你只要誠心歸順,我們唐人不會再為難你!”
石檀摩點了點頭,道:“我願意聽從你們的安排,打今以後不再和大唐人為敵。”
程處弼大笑道:“我知道你這個小隊的頭領,聰敏過人,但話既然說出口了,那也要能辦得到才好啊!”
“當然了!”
益州往南,路上的漢人減少,而他們遇見的南方蠻民漸也漸多了。
秦凡等人讓石檀摩戴上草頭笠,不讓他袒露胸脯紋身,寸步不移地守在他身邊,如此一來,等同抹殺了石檀摩的蹤跡,即便石檀摩有其他山獠人同夥靠近,也杜絕他和其同夥之間的眉來眼去。
因為帶上了石檀摩,眾人也只能選擇住民驛,更多的選擇在外頭宿營,秦凡、程處弼之前出使吐谷渾了,也習慣如此了。
秦凡心中倒是覺得,孔丙丁如果往南方做米行生意,倒有幾分不智,若是沒有強而有力的軍事力量,作保證人命財產為大前提,那麼就好比驅趕唐人在湟水谷地之外,學著遊牧民族放馬牧羊,不但牧羊牛群隨時會被異族人,給掠奪一空,性命也將保不住了。
當然了,秦凡也沒有勸慰太多,也許孔丙丁最後會改變主意呢?
更何況孔丙丁錢多,有錢任性,他願意當那一頭開荒牛,其志可嘉。他也無謂潑冷水。
眾人從石檀摩之處,打聽得到,那姓羅之人,實名等狀況不詳,非常有錢有勢,手上有一百多名校刀手,在戎州僰道一帶,秘密地駐紮有人馬,以及囤積錢糧。
秦凡想不通透,那姓羅之人,肯耗費資財,有教無類,費盡心思去調教獠人,那可是出力不太討好的事情,簡直當世聖人。
最重要的是,戎州在瀘州之西,距離大約兩百餘里,在那麼短的路程,也不算得太遠,但如果秦凡騎上青海驄,路程順達,頂多一日便可抵達。
程處弼的心裡倒不復憂念,顯而易見,畢竟那人距離他父親的駐地那麼地近,若有風吹草動,父親自然清楚究竟,最重要的是那姓羅者,還有校刀手這等近身肉搏的猛士,那多半是父親的手下。
有句老話:最危險的地方,也許是最安全。
原因明顯,正是因為在眼皮底下,程咬金才有可能會掉以輕心。
最擔心的就是程知節身邊伏有走狗賊人,放任那姓羅之人,在眼皮底下運作,輸送物流等,而外人還一直以為是程知節所節制的人馬,殊不知,這是一支以山地獠人為首的可怖的勢力,只待覷得時機,進行反撲。
秦凡覺得,自己是杞人憂天,誰也不能保證,他庸人自擾是錯的。
當然,他也希望自個兒擔心是多餘的。
眾人穿州過省,不日抵達了瀘州地界。
秦凡建議道:“我蠻打算先去燹道會一會那姓羅的奇士,但那姓羅者,團結了南蠻諸部,估計能聚攏個成千上萬人了,我們幾個人去刺探,萬一發現情勢不對路,不得客死異鄉?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還是先回瀘州一趟見一見程叔父,請他老人家定奪。”
程處弼平素對秦凡的話,那是言聽計從,此時也不例外,也便同意了。
這日黃昏時,他們一進瀘州府衙,程咬金大樂,畢竟愛兒歸來,還有自己所欣賞的賢侄,前來探望。
“你就是和我秦賢侄的生意搭檔,京師有名的富商孔丙丁?”
“不敢說是有名,都是朋友們賞臉給我一聲尊稱。”
孔丙丁為人是狂,仗著有錢,以及不凡的武功,傲視天下群雄,但面對程咬金,那可是不敢輕忽。
論武功,程咬金很久之前便威震天下,幾乎與秦瓊、尉遲恭齊名;而現下還是一州刺史,有財有勢,相較之下,孔丙丁想傲那也傲不起來……
程咬金待人豪爽,待初次見面的孔丙丁,甚為寬厚。
“來,大家也別像一根木頭忤在那裡一動不動,先進屋子再說!”
於是一行人進屋用茶。
秦凡剛想和程咬金闡述石檀摩關於山獠人的事情,但後者聽了只是搖了搖頭。
眾人從長安而來瀘州,頗是辛勞,既已抵達目的地,即便要清繳犯上亂賊,那也沒有必要急於一時,至起碼大晚上的,先飽餐一頓,憩上一宿,再作分教。
此時程咬金的肚子裡頭,像是有饞蟲在作怪,他道:我一直想再品嚐你燒烤的肉食,今天無論如何,你都給我下場烹調。”
秦凡笑了笑:“沒有問題,我隨時可以。”
對於烹調而言,他可是慣熟得很。
於是在府邸露天花廳,程處弼揮退了左右,秦凡親自操持,眾人圍爐而坐,食材豐富,有酒有肉,有說有笑。
程咬金不經意間問道:“秦賢侄,你的小劍婢呢?”
程咬金早前聽聞許喁喁的事蹟,他蠻器重有情有義的奇女子,也渴望相見。
“阿?”
秦凡為之一愣:想不到自家的許喁喁那麼出名,連程將軍都想著結識她。
秦凡心裡有幾分惻然,畢竟人家回了家,自己行至天南,真可謂是天涯海角……
程處弼笑道:“父親,你怎麼一見面就談及我秦哥兒的女人,你秦哥兒是正經人,你這樣子,會讓人家好難為情的。”
秦凡心道:她還不是我女人,處弼兄弟啊,你可亂說,讓人家誤會了。
話說至此,孔丙丁似笑非笑。
秦凡能讀懂孔丙丁笑容的深意,先前他秦凡才開涮二人,要在瀘州開青樓,要讓程將軍知道了這一件事情,說不住會暗笑這個小秦啊,就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思想道德極其敗壞的傢伙。
程咬金應道:“欸,那有什麼難為情?還有,喁喁可不是一般的姑娘,你要對她好點。”
現下的許喁喁,可是鄯州刺史李玄運的義女,身份非凡。
秦凡笑著點了點頭。
程處弼幫腔道:“父親,你放心得了,秦哥兒不但對許喁喁好,有道是愛屋及烏,連人家的愛寵一字並肩王也照顧得肥肥白白。”
秦凡可不想老圍繞在這一個話題上,笑道:“程先生,你可知道關於李玄運,他還有另外一位義女,她喚作沈燒妹……”
程處弼噗嗤一聲,將嘴巴中酒水,給一口吐出。
秦凡一愕:瞧程家兄弟那麼大的反應,似乎不曾和程咬金闡述過關於沈燒妹的事蹟。
程咬金搖頭,道:“這個……我倒是不太清楚。”
那讓秦凡弄不清楚,究竟是程處弼移情別戀,不再喜歡沈燒妹,還是因為心中太喜歡了,所以藏著掖著對她的感情。
程處弼臉兒紅通通的,笑道:“咱們還是說說其它的事情吧!”
於是他將石檀摩的情況說了。
“居然有這等事情?”
程咬金懵了,確切點說,被嚇了一跳。
那一個姓羅的傢伙的勢力,距離自己一方,也便是兩百里,簡直就是臥榻之側啊,而他對於那一方的勢力居然一無所知,若是他們有一天,進攻他所在的州郡,猝不及防之下,怎麼能應對?
凡事還是得問個清楚!
程咬金問:“那一個叫石檀摩的獠人呢!”
孔丙丁道,“我家的僕人正守著他!”
王大牛力大如牛,大家赤手空拳,一人足以壓制住石檀摩。
程咬金吩咐:“你們趕緊將他帶來,和我一見。”
秦凡等人面面相覷。
秦凡心道:難不成連程將軍也不清楚情況那姓羅的情況,這羅姓之人還真的像《西遊記》裡的菩提老祖那樣神通廣大,都在燹道拉起獠人兵馬,囤積了物資,事件鬧得那麼大了,外人並不知悉……
石檀摩吐字並不算十分清晰,但程咬金還是能大致聽得明白。
事實上,現場的烤肉太香了,石檀摩都被吸引得口水直流……
別說是他,和石檀摩一道的王大牛,此時也饞得直吞唾液。
孔丙丁憐恤王大牛,也不待他提出要求,程咬金也給王大牛、石檀摩賜食。
於是石、王二人開始狼吞虎嚥。
待石檀摩稍稍有肉食果腹之後,程咬金質問道:“你真的確定,有那麼一箇中原人,在我的地盤處做了那麼大的事情?”
石檀摩道:“回將軍的話,我先前所言句句真實,不信你可以調查,如有虛言,你可以砍我頭!”
程處弼一陣沉吟,心道:究竟是否己方帳下某一些將軍,隱姓埋名所為?
但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他們是故意囤積人馬,準備作反的嗎?
程處弼道:“父親,也許那些獠人蠢蠢欲動,就等待一個機會,等著天下大變,然後反攻我們瀘州之地。”
程咬金道:“事實未必如此單純,真正與我大唐為敵者,未必只要跟前的獠人,這些年來,氣候條件溫暖,牧場牛羊大豐收,人口膨脹,我也怕當中有吐蕃勢力斡旋其中。”
秦凡點了點頭,話說吐蕃這一個國度,也必然渴望侵佔我們唐帝國這一片富饒文明的地域,但他們之間相隔著西北的吐谷渾,南邊的獠人等地域,如果可以,他們斷然設局分化,趁亂而佔之,進一步威脅我大唐……
“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得調遣人馬過去一查究竟!”
程咬金道,”我兒聽令,今夜早點歇息。明天辰時,你到軍營點五千將兵,以石檀摩為嚮導,前往燹道,搜尋究竟。”
“得令!”
程咬金目視秦凡,道,“至於秦賢侄,你便留在我府上住下,小住幾天,我再命人送你回去。”
“啊?”
程處弼的眼珠子瞪大,顯然不想和他的秦哥兒分開。
程咬金也不是不清楚兒子的想法,苦笑道:“秦侄兒可不比你,南邊草叢茂盛,蛇鼠蟻蟲不知凡幾,瘴毒漫天,我怕他……”
程咬金也擔心秦凡在自己的領地出事,那怎麼對得起他的秦哥?
秦凡苦笑道:“程叔父,你多慮了,我也曾和出弼兄弟出使吐谷渾這等險地,矢石交攻之際,渾然無事!”
說一句實在話,秦凡也不併不想躲一角,靜靜地看程處弼的表現。
他也想目睹那羅姓之人,究竟何方神聖,想去湊一湊熱鬧。
程處弼道:“秦哥兒行事冷靜,思慮周密,有他傍護我,我可以安枕無休。”
秦凡笑了笑:“兄弟,你過譽了,不如說你傍護我。”
程咬金問:“賢侄,你願意一併過去?”
秦凡點了點頭:“我願意啊。”
程咬金也清楚他們意氣相投,道:“那成,你們多一個人,相互間也好照應,還有,處弼,你要保護好秦凡,如有疏虞,我一定治你的罪!”
程處弼拍著胸脯保證:“沒有問題,那區區羅姓的傢伙,比起吐谷渾的十萬精騎,哪個更厲害?如果他真有十分本事,需要藏頭露尾嗎?”
“屆時我也去!”
這不,連孔丙丁也想去湊熱鬧了,而此時秦凡、程處弼好兄弟要去作戰,購置地皮做生意一事,可以暫時放於腦後。
孔丙丁武功不凡,也有和馬賊作戰經驗,比起一般的老兵要實在靠譜。
於是翌日,眾人點起人馬,出門前,為了預防林間瘴霧,每人喝了一杯藥草湯劑。
石檀摩這個獠人頭領,當起漢奸走狗,還真的發揮到了極致,仗著他是一族首腦,將沿途防禦性的哨子還真的提前給剔除了出來,讓秦凡等人清除了幾個,於是一行人馬,長驅直入,幾乎沒有什麼阻撓就進入了燹道的深層地域。
秦凡等人覺得暗暗好笑,也許那一個姓羅的傢伙,他覺得獠人和大唐人之前兩者大戰,存有不共戴天之仇,而他聯合獠人,必然會同仇敵愾、盡心盡力,但他低估了人性之惡,這個石檀摩居然把一層層的防禦力量給坑掉,估計那姓羅的傢伙,知道此事,必然會氣得頭暈腦脹。
石檀摩不住地訴苦:“前方就是那姓羅的寨樓了,據說他天天在樓上吃香的喝辣的,我們卻……”
想起昨天晚上,他吃的燒烤大餐,回味無窮,又是吞了一記唾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