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微微神情認真。
她與君奕聊了會兒,知道了,原來他真的跟自己一般,帶著上一世的記憶重新投胎,到了一千年後的世界。
她初到此時,從嬰孩長大後,花了很長一段時間來適應這個世界,也從這裡瞭解到,原來,千年前,自她離世後,那個世界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知道楚家人後來都好好地活了下去,那個戰亂的時代很快便終結,她一顆心也安定下來,徹底開始融入現代生活……
餘微微看著眼前人。
從接受現實起,她就以為,自己能和前世的羈絆徹底斬斷。
然而始終斬不斷的,只有楚景。
她曾在殘留的史書裡試圖尋找他的蛛絲馬跡,也曾拼命回憶起他的一點一滴,她在長久的沉默中與和他的回憶溫存。
直到此刻,看著他,她好像想說許多話,許多說不完的話了。
君奕怔愣了許久,眼神中似乎有光彩浮動,饒是眼前餘微微的表情十分認真,他依舊忍不住重新詢問:“微微,你說什麼?”
餘微微和他一樣,做事向來有足夠的耐心。
“君奕,我懷疑七郎也到了這個世界,而且…我那個學姐的身份,我覺得也不同尋常。”
“現在剛好學姐約我明天一起吃飯,還有她男朋友也在,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過去?”
若是和君奕相認之前,她還只是輕微的懷疑,現在遇到君奕之後,她覺得,至少,謝學姐的男朋友,應該是七郎。
君奕只片刻便已經點頭:“自是要去。”
說罷,他思索片刻,又看向餘微微:“而且,我也是你男朋友。”
餘微微還在想謝知的事,被他這麼一說,不由被逗出了笑容。
“我們不是夫妻麼?”
君奕立刻改口:“是,微微,要不然我們明天先去領證。”
他的態度虔誠專注,可餘微微卻心裡一驚。
“不行。”
“為什麼?”
君奕緊緊盯著她,還湊上前。
餘微微把他推開了些。
“如今…不一樣了,我總得告訴我爸爸媽媽。”
聽到這個原因,君奕眼底的緊張才頓時散去,雲開天明。
“自然得告訴他們。”
今時的確不同往日了。
言談間,君奕又不禁思及從前,他們兩人明明已是夫妻,卻錯過太多太多。剛才跟微微一番交流,他才知道,原來他走後沒多久,她就也死在了流放路上。
而這,也都是因為成了他的妻,她才吃了這些苦。
君奕再看眼前人,眼底的愧疚和憐愛呼之欲出,他現在便恨不能將全副身家交出,好彌補她一二。
上一世,他臨死之際,想的也是,楚景此生不負國,不負家,唯負妻。
也因此,今生他看其他姑娘,總也無法心動,更無法交心,這二十七年過去,唯獨讓他主動的女孩,便是因為和微微相似。
怎能想到,她就是微微。
楚景更加慶幸,那日主動上前,否則,兩人許會錯過今生。
餘微微見君奕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自己,腦海一陣恍惚,彷彿回到了兩人當年在郊外小院裡的那段時光。
他也總愛這麼盯著她……
餘微微也忽然自在起來,再也沒有了任何拘謹。
“微微,你變得愛說話了。”
夜色裡,君奕慢慢伸出手,可似乎是想起什麼,又在半空停住。
直到餘微微的手伸過來,主動牽住他的手。
“嗯,這個時代不一樣了,這裡人人追求平等,就算是女孩,大多也都是家裡的寶貝,就是那些不受喜愛的女孩兒,也因為國家,有了讀書的機會。”
餘微微說起這些事,神情更加坦然,說話也完全沒有了從前的吞吞吐吐。
“雖然仍有不公,但能生在這個時代,很幸運。”
這是最好的時代。
她也會變成,她能變成的,最好的模樣。
君奕靜靜看著眼前的女孩兒,牽著她的手,聽著她說話,內心前所未有的溫暖寧靜。
他想。
微微這一世,一定很幸福。
而他,今生也定不負她。
兩人聊了許久,直到夜色徹底深沉,城市連綿的燈光暗去大半,君奕才忽然驚醒。
“微微,十一點了,你們要宵禁了。”
餘微微低頭看了眼手機,伸手攔了下君奕。
“算了,不用著急,今晚不回去了,現在回去已經來不及了。”
“其他室友也有過不回去的時候,我讓湯圓兒幫我打掩護。”
君奕放下心來:“那……”
他的話戛然而止。
他忽然想起,雖然二人其實已是夫妻,但如今把微微帶回家並不合適,母親一定會追根問底,但他陪著微微在外面睡一夜也不妥,他們孤男寡女……
好在夜色夠深,餘微微看不清,君奕的耳朵邊緣紅得厲害。
“微微,我帶你去酒店?”
餘微微一口便答應下來:“好。”
君奕瞬間感覺,面頰也在發熱。
等兩人坐上車,餘微微才從副駕突然湊過來。
“君奕,你很熱麼?”
女孩身上的馨香比她先一步到,男人頓時渾身繃緊:“沒…微微,今晚我陪你住?我開兩間房。”
餘微微答應下來後,君奕才漸漸恢復冷靜,專心開車。
可不一會兒,餘微微轉過頭,看著他:“君奕,我們不是夫妻麼,還要開兩間?”
君奕差點一腳猛踩剎車。
他腦海中彷彿轟的一聲,讓他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明明平日他行事總是從容不迫,可這會兒卻無比拘謹,感覺大腦和四肢都變得互相不對付,誰的存在都讓誰不自在。
好半晌,他不吭聲,餘微微回頭一看,這才發現,君奕的耳朵已經紅透了,臉頰也不自在地稍稍往左側。
雖然她向來鈍感力強大,但這會兒也終於有點明白了,君奕是怎麼了。
她也不禁順著他的思緒想了下。
雖然兩人是夫妻,住一間房也沒什麼,可一男一女出去開房,都是做些什麼……
餘微微的臉也終於後知後覺地開始熱了起來。
兩人誰也不吭聲,跟兩個啞巴似的。
等到了酒店外面時,車裡明明開著空調,君奕和餘微微的臉一個比一個紅。
一個電話突然打了進來,總算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尷尬氣氛。
君奕剛接起來,對面就傳來母親的質問聲:“小奕,你到底幹什麼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