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平靜的是在臘月,嫁給文敬侯府的寶靈長公主早產生下一個死胎,使得京中過年的氣氛也不濃厚了,籠罩在京城的陰鬱如同那時不時下雪的天氣。
雨凝進宮看望了在宮中養身體的寶靈,那個時候她已經意識不太清楚了,那個驕傲跋扈的寶靈長公主,瘦削的躺在床上,出氣多進氣少,自然也不會知道雨凝來看她了。
大齊元康十八年,正月十五日,長公主死在她生日的前一天,宮中本來一直在給她準備十八歲生日,希望可以給早產後一直身體不好的長公主沖喜,只是沒想到她永遠不可能來到十八歲了。
短短八個月的時間,死亡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無論是高貴還是貧賤。
得知長公主死訊的時候,雨凝正看著窗外飄飄揚揚的大雪。
她知道長公主活不了多久。
雨凝前年進京第一次在鎮國公府看到她的時候就知道她中毒已深,時日無久。那似乎是從她出生便中的慢性毒,時日太久,已經無解了。懷孕生子加速了她的慢性毒發。
一開始,她不知道一些事情的時候,想過要不要悄悄試試能不能救她,當她知道所有事情的時候,她放棄了,一切自有天意,還是尊重命運吧。
只是當這一刻真的來了,她還是覺得遺憾,雖然她不喜歡那個孩子,傲慢而任性,不過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嬌生慣養的深宮小姑娘罷了,也談不上多討厭。如果,雨凝想如果她試試,或許即便不能救她,也不至於如此早夭。不過,這世界上,沒有如果。
得知訊息一刻鐘後,雨凝和周尋出現在了皇宮裡,這是自上次搬回公主府後,雨凝第一次見周尋,沒有雨凝的張羅,周尋連寧遠侯府都不回去,一直是外面鬼混,駙馬府都極少回去。
再次見到的周尋,似乎精神了些,大約是有愛情的滋養吧,不過這些雨凝並不在乎,林嬤嬤看了眼公主,見自家公主沒什麼表情,也便放心了。
長公主是死在宮中的,生產後身體不好一直都在宮中靜養。
進宮的路上週尋一直盯著雨凝,雨凝卻什麼也沒有看、什麼也沒有說,周尋不知道雨凝在想什麼,雨凝自已也不知道。
宮裡已經將過年的紅色都撤下了,無論真情還是假意吧,遇到的人都神情悲傷。
他們先去了昭陽宮,進到正殿,看到皇后娘娘在垂淚,太子妃在旁邊陪著,五皇子也在旁邊陪著,而僖貴妃則抽泣不已,比皇后娘娘還要悲傷。
看到兩人進來,皇后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僖貴妃則抬頭怔怔的看著雨凝,繼而轉為憤恨,只是這一切除了雨凝並沒有人注意到,雨凝則談談的看了一眼僖貴妃,僖貴妃便低下了頭。
給皇上皇后見了禮,雨凝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滿眼心疼的看著皇后娘娘。
這段時間長公主病重讓昔日神采奕奕的皇后娘娘憔悴了很多,女兒的離世使她悲傷難以抑制,哪怕貴為一國之後,此刻她也只是是一個母親。對五皇子和寶靈這對龍鳳胎皇后娘娘一直覺得虧欠,她當時產後大出血,鎮國公府被下天牢,以至於兩個孩子都十分坎坷,五皇子身體從小不好,寶靈公主因為錯過了最好的照顧時間,一直和她這個母后不親近,這些年她極力彌補兩個孩子,可沒想到,歡歡喜喜的送她出嫁,卻短短八個月的時間天人永隔、白髮人送黑髮人,她如何能接受得了。
看著悲傷欲絕的皇后娘娘,雨凝也想不到什麼語言安慰。
五皇子咳嗽了一下,大家把注意力轉到五皇子身上,雨凝也關切的看過去。皇后著人將五皇子送回他的寢殿,五皇子到冬日身體不好是出了名的。
送走五皇子,僖貴妃冷不丁的說了一句:
“昭寧難道不去看看你那可憐的姐姐嗎?”
雨凝抬頭看向僖貴妃,僖貴妃眼神瑟縮了一下,還是勇敢的迎了上來,有點兒不屈和挑釁。
“母妃,我應該去送送姐姐的。”沒有搭理僖貴妃,雨凝轉向皇后娘娘說道。
皇后娘娘擺擺手意思是去吧,僖貴妃站起來主動擔任引路人,周尋則跟著太子繼續陪在皇后這裡。
駙馬徐開一直在暢敘宮裡守著,得知僖貴妃帶著雨凝過來,趕緊迴避了。
暢敘宮的正殿擺著長公主的棺材,還沒有來得及移入皇家家廟呢,雨凝接過宮女遞來的香,給長公主上了香,注視著棺材沒有說話。
僖貴妃讓所有人都下去,只留了她和雨凝。
僖貴妃看著棺材幽幽的說道,“你現在得意了。”
沒有看僖貴妃,雨凝說道,“我得意什麼?我從來沒有盼著她死。”
“為什麼你還活著。”僖貴妃氣急敗壞的轉頭看著雨凝,壓低聲音恨恨的對雨凝說。
“我為什麼不能活著。”雨凝轉頭定定的看著僖貴妃,“我告訴你,她的死與我無關,你最好理智,”頓了頓,“當然,你要想去陪她也不是不可以,你就告訴我你想自已去還是想讓我動手送你去。”
“你敢?”
“我沒什麼不敢的,”雨凝嘲笑了一下。
“貴妃娘娘,我認為你還是不要惹我的好,我放下不追究了,可不代表我可以任人欺負。今日念你乍失所愛悲傷難忍,我當什麼也沒有發生,下次再這麼控制不住自已,就沒有那麼容易善了了。”
不等僖貴妃說話,雨凝轉身向外走去,並且留下了一句,“想活著,你最好裝不認識我。”
身後的僖貴妃滿眼的仇恨,可這一切與雨凝有什麼關係呢,出了暢敘宮,漫天的大雪覆蓋了大地也覆蓋了悲傷。
周尋在外面等著她,周尋似乎有話想和雨凝說,雨凝卻並不想搭理他,他如果能找到自已活的方式,將來不至於太難熬,何嘗不是個好事兒。
周尋想送雨凝回公主府,一樣被雨凝拒絕了,讓他哪兒來回哪兒去。周尋看雨凝不領情,倒是他自已鬧了個不痛快,大家就各回各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