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自從隨著秦凡,回到了大唐國境,少有奔跑,每天待在馬廄裡吃喝睡,無憂無慮,也十分無聊。
現在聽得主人的呼喚,心中大樂,驀地後足一挺,一聲長嘶,一如九皋上的白鶴清唳,聲震於天!
幸虧秦凡雙腿緊緊地夾在馬腹,足踩馬鐙,控制好自身平衡,不然真會被小白給掀翻跌倒在地上。
侯君集忍不住奚落:“這個衰樣兒,簡直就是騎者中的雛鳥,長安城中,隨便挑揀上一名健武青年,騎在馬背上,都比他穩!”
蠻多的人都看不起秦凡,總覺得他難以承擔起重任,陛下既然讓秦凡參賽,那誰也不好多言。
眾人隨即一愣,秦凡一騎絕塵而去。
乙支富安收起了輕視對手之心,他胯下棗紅馬在速度上和青海驄相比,那是遠遠不及,甭提秦凡先起步。
“噢喲,秦凡的速度那也太快了吧?”
李二鳳情不自禁地從榻上站起,目視秦凡飛馳而行的身影。
侯君集忍不住道:“其實也不是秦凡快,是他的坐騎青海驄之威。”
無論秦凡,還是青海驄,此時都為了大唐效力,這都是值得稱頌。
賽道上,秦凡騎著小白風馳電掣奔行,可謂是追風逐電,讓李世民心裡暗暗打定了主意:吐谷渾這麼一處天然馬場,我是勢在必得!我唐軍戰士,若是裝備上這一類飛馬,豈非無敵天下?
秦凡和青海驄的契合,二者發揮無遺,乙支富安詫異對手流星趕月般的驚人馬速,這是之前不曾遇到過的,乙支富安緊握硬弓,拿捏著羽箭,知道自己在“騎”速上拼不過對手,但將最後的心力放在攔截對手“射”的方面上!
文禮斌昔日被海心王叱幹崽困在地閫中,幸賴秦凡所救,為報答活命恩情,讓兵部庫部司的好友要了一把外觀精美,精度誤差小,威力強大的手弩,將之送給了秦凡。
秦凡對這一把手弩可是愛不釋手,許喁喁回澮州省親,他閒來無事,天天練弩,人與手弩磨合了好一陣時日。
後來李承乾託人讓他回家取裝備,秦凡自然弩帶上。
青海驄清楚主人的狀況,盡力奔得穩一點,如履平地,秦凡託著手弩,扣動扳機,弩箭射向靶心。
“就是這一刻!”
乙支富安故技重施,弓箭穩穩地擊飛了秦凡的一弩箭。
眾多觀者都誒呀地嘆息了一聲,功虧一簣。
“大家彆氣餒啊,更精彩的還在後面啊!”
秦凡笑了,因為他的手弩,可是可以裝填兩支弩箭,分射連發。
他第一支箭,在乙支富安的攔截之下,無法戳到靶心,但第二支箭卻是中了個正著。
觀者見狀,心情由陰轉晴,齊聲喝彩。
李承乾拊掌大笑:“秦主薄湛深的馭術、箭術,令人震撼。”
也許是因為雙方都腿腳有疾,同病相憐,但現下秦凡施展神威,李承乾那是發自內心為他鼓勁。
李二風也是龍顏大悅:“不錯,不愧是叔寶之後,我現在就好像看到昔日叔寶的勃勃英姿。”
“……”
眼見李世民父子對秦凡讚不絕口,縱然看秦凡十分不爽的侯君集、李績此時也不好說掃興的話來。
大風容更為開心,在秦凡的斡旋下,他的家園還是有相當大的機會,避免生靈塗炭。
秦凡衝闖過終點之後,青海驄意猶未盡地跑了好長的一段路,才肯停歇了下來。
“小白,你做得很好,我以你為榮。”
秦凡將弩收起來,不住地撫摸著青海驄的脖子。
青海驄就像一名考試考了高分,讓師長所誇張的小孩子,洋洋得意,前足懸空嘶鳴了一聲。
“小白,你悠著點,萬一你把我掀翻在地,我好不容易維持的高手形象,便會毀於一旦了。”
一人一馬,歡喜溢於言表。
“秦主薄,你表現不錯啊!”
乙支富安也許是出於對英雄的敬重,又或者是出於其他的原因,他奔馬湊近秦凡,似乎十分關心他的狀況……
秦凡笑道:“那是我的坐騎出色!”
秦凡可不會搶小白的功勞。
“這是什麼馬?我在高麗不曾見過速度如此之快的馬匹……”
乙支富安越發歡喜秦凡的青海驄,原本以為自己的坐騎,論速度,天下少有,但相較之下,頗是不如啊!
秦凡心道:原來這廝接近,是想問明我坐騎的由來。
秦凡真誠待人,將前事和乙支富安闡述。
乙支富安心道:原來小白是出自吐谷渾。
這一位高麗使者和眾多當權者一樣,對於那一個天然牧馬基地,也是心生嚮往。
秦凡笑了,心道:你這個高句麗人心中再念想小白,也是枉然,吐谷渾隔著我們一個大唐,縱然彼地名馬,都是歸於我大唐,哪裡輪得到你們高句麗人?
一名禿頭者飛騎而來,那正是鄭重化,他奉殿下之令,讓秦凡迴轉龍攆之前。
乙支富安欠身道:“技擊一賽,將會面臨危險,秦凡你可做好準備,我將期盼你更為精彩的表現。”
秦凡淡淡一笑,笑容中滲雜有幾分悽然,畢竟自己不能打,他騎返欲行,待走上幾步,乙支富安又再喚上了他。
“還有一事。”
“噢?”
“我怕秦主薄有性命之憂,若主薄半身不遂,或遭遇其它突發的不利狀況,你的青海驄怕會讓世人認為是妨主之騎,而被嫌棄。我有一則建議,就是想收養你青海驄。”
秦凡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了鄙夷之色。
這一個混蛋就像說:你儘管去死吧,你老婆剋夫,換我來騎……
秦凡笑道:“不容閣下費心,我的坐騎會有家人朋友照料,請你放心。”
開玩笑!
想打他的青海驄的主意兒,那是沒門。
青海驄可謂遺世飛馬,任誰都會喜歡,無論是誰,成為它的主人,那麼實力驟然上升一個檔次,肥水不流外人田,這麼好的名駒,秦凡自然捨不得將它,奉送給外人,縱然身死,也得將它安排給程處弼、許喁喁等好友。
“秦主薄,你且請速回。”
鄭重化是覬覦青海驄,念想自身職責,那是不住地催促。
秦凡雖是討厭鄭重化,像吊死鬼那樣不住地催趕,但也體諒。
乙支富安此時上前,目視鄭重化,道:“這位先生,你也靜聽我一言。”
“你且直說!”
乙支富安打量著他的光頭,笑道:“在我高句麗,有一款增發的藥水,你早晚可……”
鄭重化臉色大變:“不用!”
“念在兩國邦交之情,我願意將這一張千金方子,免費相贈。”
“……”
秦凡暗是覺得好笑,心道:你煩著這廝就對了……
秦凡回行到龍攆前,再一次滾鞍下馬,不待他行禮,李承乾上前抱挽住了他臂膀,道:“好樣的,秦主薄!”
先前,李承乾擔心秦凡、乙支富安湊得太近了,會節外生枝,急令鄭重化將秦凡帶回來。
“諸位,我幸不辱命,讓大家費神了。”
李成乾此時又道:“我清楚以秦主薄的手段,一定可以再出陣,引領我們旗開得勝,戰勝那乙支富安。”
“這……”
秦凡面有難色,本想和陛下等人說上一聲,自己對於擊技一賽無法參與,懇請另委高明。
他目視李淳風,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現在牛鼻子老道只需要吱上一聲,或許自己就用不著參與這第二場賽事了。
李淳風也只是微笑。
瞧著牛鼻子老道一副意得志滿的樣子,秦凡就想上前,往他的嘴巴來上一拳頭。
此時,李恪上前低聲:“先生,你說秦主薄可以應戰嗎?”
“沒有問題!”
李淳風笑道,“以我看,秦主薄武功蓋世,才不世出,當今之世,能壓制住他之人,年輕一代,寥寥無幾……”
眾人鴉雀無聲。
霧草!
秦凡真的想爆發了,李淳風這可是正兒八經的“捧殺”。
秦凡苦笑道:“諸位,我腿腳有疾,身子孱弱,一旦臨戰,可能會得被打死。”
此時,侯君集上前道:“秦主薄,你休得過謙,據說你武力驚人,西行時曾多次主導使團上下,抗擊吐谷渾、吐蕃等精銳,頗有戰功,不但讓契苾可汗、處弼賢侄等人折服,驚世的才識甚至讓鄯州李都督愛女所傾慕。”
出使團成員對於秦凡的功績,那可是大讚特贊,隨著時間推移,鄯州李玄運新義女許喁喁為秦凡的侍女一事,也傳回了長安。
當然了,絕大多數人都不清楚關於許喁喁的底細。
並不知道李玄運的義女,正是秦凡之前身邊跟隨著的一名男裝。
據說那女子貌美非常,英姿颯爽,這可把全城的人都巴不得上翼國公府看個究竟。
但他們不知道,許喁喁已回澮州。
秦凡苦笑不已,道:“侯尚書,那都是同伴的功勞,與我本人無有相關。”
李績也道:“秦主薄,你之本領眄視同儕,謙虛太過,那就顯得虛偽了。”
“……”
侯君集、李績都是你一言我一語,一定要推秦凡出賽。
他們都清楚秦凡的本事,這個年輕人不就是依靠自身運氣,以及父輩秦公驚人的武功,才贏得了那麼多人的推崇,他們就不相信秦凡的運氣,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逆天!
第二輪的技擊武賽,秦凡必然會被高句麗的勇士,揍得只剩下半條人命。
這可是侯君集、李績所願意看到的。
殿下李泰也道:“秦主薄,乙支富安先前不是明確地說了嘛,騎射與技擊,都必須是一個人,你不總不能將騎射出了風頭,到了技擊賽事,就偃旗息鼓了吧?”
唐人也覺得,讓秦凡出賽頗是不妥,但一來秦凡勢頭正勁,二來又不能壞了乙支富安之前提及的規則,所以都無人為了秦凡說話。
大風容上前單膝跪下,聲音嗚咽:“秦典薄,請憐我肅慎千萬生靈!”
秦凡一把將大風容抱住,心道:我又不是救世主,你哀求我,我也無能為力……
或許在大風容的眼中,秦凡這一名俊美的少年郎,儼然就是能消弭兵災,護他家園的救世主。
事到如今,他還能說些什麼。
秦凡苦笑道:“我願一賽,全力以赴吧!”
“好!”
太宗哈哈大笑,“無愧是秦公的虎兒,屢戰屢勝,名躁一時,尋龍一使,你當之無愧。”
秦凡聯想到此前,太宗讓他往南方尋使,心道: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人太出色了,那也不太好,就好比在一間公司,員工太出色,老闆總任用他來做事,忙個半死……
與此同時,乙支富安上前問道:“秦主薄,要不要先歇一歇,養養體能?”
秦凡道:“我不累,等等是你和我一戰?”
乙支富安笑道:“不,當然不是了。”
李承乾道:“那麼煩請你將高句麗的勇士引領出來。”
乙支富安笑道:“不急,容我先安排場地。”
他指了指東北一向,距離他們約莫有八百步的密林,問道:“敢問一聲,那一處林地是否可以清空,成為賽場?”
太宗一陣沉吟。
李承乾道:“今早兒臣已經讓東宮十率的人馬,肅清方圓十里,而且也讓左右監門率府、左右內率這兩府人馬,駐紮四方,杜絕閒人入內,理論上不會輕易有外人來搗亂的。”
“那成!”
乙支富安派遣一名近侍,快馬加鞭,趕到那一方樹林去。
眾人都很詫異這一些高句麗人在幹什麼。
乙支富安不理這一位近侍,繼續道,“煩請秦主薄進入東北一帶的樹林。”
乙支富安道,“補充一下,我希望秦主薄可以離開青海驄,赤手空拳進入密林中去。”
讓秦凡離開青海驄,很好理解,畢竟他騎上這一匹天馬,誰人可以將之追上?
秦凡如果能和賊人拉開距離,持有手弩,單挑幾乎無敵!
李承乾卻道:“然而為何要讓秦凡赤手空拳,進入密林?難道和勇士相拼,純粹自身的拳頭爪牙?”
想秦凡這般孱弱,如果乙支富安讓一名膂力勇士,前往一戰,秦凡不得被輸定了嗎?
這不公平啊!
秦凡看著大風容哀切的眼神,明白自己不出戰,實是說不過去,爽快地向東北密林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