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煬帝走的路線,深入了祁連山脈一帶的扁都口,秦凡、契苾何力等人,只要抵達青海湖西邊的伏俟王城便可。
當然,隋煬帝是帶隊是去打仗砍人,秦凡等人幾乎是沿途觀光無異,二者不可相提並論。
隋煬帝兵出長安的第一站,便是徑直投武功、扶風等地,隋末天下亂,唐人重新規劃行政轄區,扶風、寶雞等地便是當時唐人所說的歧州。
出使隊的成員十分訝異的是,秦凡這位大少爺居然沒有半分驕蠻習性。
出使隊的成員們初時還以為,他們此行還得得照顧這一位京城而來的公子哥,沒有想到,秦凡出手就是盛宴,每當隊伍歇息做飯時,秦凡主動前來幫忙,和負責炊事的成員搭起支架,生起篝火,煮食手段極為老練純熟,比起那一些老兵也不遑多讓。
而且每天晚上歇息時,秦凡總會為每一位成員送上一碗清熱解毒的綠豆糖水,一解暑氣。
反正食材、燃炭,木料管夠,秦凡身無閒事,就是考慮怎麼讓成員們吃得好一點,爽一點。
這讓契苾何力琢磨這等人才,以前是否曾經和大部隊出征?
不過眾人一想,也不出奇。
秦凡將門出身,父親秦瓊轉戰各地,實是唐初名將,秦瓊對兒子的愛重,自然傾力傳授秦凡的軍旅知識。
秦凡就像一個能輔導隊員心理,照顧大夥們飲食工作的指導員,副官工作,非常勝任。
秦凡對於個別特殊的人員,給予無微不至的關懷。
譬如文禮斌!
他有著充裕的自我空間,平日裡四處走動勘察地形,歇息時獨享一帳,即便是出使的其他人員走動、交談等發出了喧譁聲,也不會影響到他們日常工作。
而人群中,還有一人頗是尷尬。
那正是劉大亮。
話說劉大亮這位道人,昔日可是前往國公府邸,裝神弄鬼,撈取好處。
只不過秦凡並沒有任人魚肉,而是設計,讓劉大亮走了侯長方宅子一趟,而被收拾了一頓。
這不!
劉大亮此時一見侯長方嚇得面如土色,而侯長方見到劉大亮時,臉色也不太對勁。
兩人扮作互不相識,然後各忙各的。
事後,劉大亮專程找上了秦凡,吐槽道:“這人不是因為刺殺同袍,而被收監嗎,怎麼也會跟著來吐谷渾的?”
秦凡笑道:“劉道長,現在的後侯長方和你一樣,都是白身,你能隨我來吐谷渾,怎麼他就不能去呢?對了,趁著現在,大夥們還沒有走遠,你還可以回頭的。”
劉大亮沉吟半晌,隨即道:“我去吐谷渾,為了修行,怎麼可以因為覺得耗了面子,而半途而廢。”
於是,劉大亮決定無視侯長方,繼續隨隊出征。
反正侯長方跟隨程處弼當前鋒,他留在隊伍的後方,只要不刻意,很少會面。
眾人覺得很訝異,這一路上,秦凡的馬車中有一名眉清目秀的僕人甚少下車,也少與人交流,偶爾在秦凡忙活時,會出手幫忙,其餘的時間便待在車廂裡頭和一隻大肥貓玩耍。
部隊中途宿營歇息時,那僕人也會帶著貓兒,一起到無人之處溜達,而秦凡對此不管不問,甚至還親自負責那人的吃喝,相待殷勤。
那僕人不是別人,正是秦凡身邊的小劍侍許喁喁。
許喁喁就好像湖面澄靜的柔波,又像一棵與世無爭的大樹。
不過程處弼、侯長方以及有個別的驍騎,清楚許喁喁的不凡處。
前不久,慕容伏許等一班吐谷渾使者,竟是活得不耐煩了,膽敢前來鼓道軍營撒野,彼時面對慕容伏許的挑釁,偌大的軍營上下無備,幸虧許喁喁出手,挫敗了吐谷渾特使的威風。
許喁喁是這一支隊伍中,最早和吐谷渾人交手,且佔上風之人。
許喁喁像一片落在地上的梧桐葉,看似悄然無聲,但她不出手,一出手便能掀起滔天巨浪。
再加上許喁喁是秦凡指定帶來的人,她想怎麼樣,外人還自忖資格不夠而管不著。
在歧州一地,秦凡等人並無大的事情,住在官驛,飽餐一頓,補充糧水,馬匹騾驢有損折,可以在驛站更換。
秦州,也便是漢時人們常說的天水。
天水曾出了一位名將,喚作姜維,字伯約,那是東漢末時蜀漢一方的將軍,是諸葛孔明的徒弟。
秦凡十分欣賞姜維,姜伯約可以說是蜀漢政權後期,最為才華橫溢一位將軍,繼武侯遺志,北伐中原足足十一次。
只是可惜魏國實力太強,無論人才儲備,錢糧等優勢,可謂全方位碾壓蜀國,最後鄧艾率兵奇襲成都,劉禪不得已降魏,即便蜀漢覆滅,但姜維身在曹營心在漢,唆使鍾會據川蜀之自立,努力攪局,讓漢室江山幽而復明。
只是天不遂人願,漢室氣數已盡,姜維最後還是無力迴天,一死謝國。
姜維表現驚豔,名垂千古,千年來人們提及姜維,無不交口稱讚。
七八天後,秦凡等人抵達秦州。
長史韓仲良率領官員,離城數里,親來接待。
幷州刺史是李治,秦州刺史是李恪,兩位皇子年紀甚幼,太宗皇帝自然不捨讓李恪、李治,早過前往封地。
太宗委任韓仲良前往秦州,和李勣一樣,身為長史,主抓軍政等事務,韓仲良幾乎是一州之長。
秦凡一想到李勣,頭便感到疼痛。
昔日在鴻臚寺館驛他們談話之後,李勣便沒有再行露臉,任誰都不清楚李勣是否已經放棄仇恨,不再去找他的麻煩。
這一位繼李靖之後的大唐名將,可是出將入相,貞觀之後,幾乎可以主宰著大唐國運,秦凡是真的不想與之交惡。
別說日後,就拿今日他們荒野行軍而言,來一個類似李景泰這樣的高手,隨意射來的一支暗箭,秦凡便有生命之危,這真的是防不勝防。
秦凡看著耀武揚威的侯長方,真的有幾分無言以對。
要知道,始作俑者明明是侯長方,他殺人之後,早早被收監,貶為白身,算是被懲治了,最後偏又能將功折罪,繼續鍍金。
當然了,侯長方根本不知道事態嚴重,李勣憤懣氣難消。
李勣即便要報仇,除卻自己,多半也會撈上侯長方。
算了,是福不是禍,秦凡也懶得去管李勣了。
韓仲良長史的性子,倒是隨和得多。
韓仲良和契苾何力相見之後,看到了秦凡,倒是關懷地攙扶住了秦凡的手:“我在天水,多曾耳聞秦賢侄的事蹟,昔日與你的父親也曾有數面之緣。”
說著,他嘆息道,“你父親的身子狀況可還好吧?”
在秦凡看來,貞觀初期,太宗皇帝手底班子裡,有兩人的遭遇,頗為可惜。
一是杜如晦,四十多歲便病逝了,另一是秦瓊,雖然威赫天下,但也生病,無緣後來絕大數的軍事行動,無法建功立業,教人感到可惜。
韓仲良對於忠良後裔,對秦凡憐恤。
有一小將強著上前,道:“誒,秦叔父身子還好,有勞韓叔父的掛礙了。”
說這話的是侯長方。
事實上,如果接話的人是程處弼,那還情有可原,畢竟程處弼經常來國公府見秦凡蹭吃蹭喝,也曾來向秦公問安,二人如兄弟一番。
此時侯長方貿然插入話題,顯然就是為了好生表現自己。
果不其然,侯長方又道:“我的伯父侯君集,也曾屢屢囑咐,讓我這個小輩來到了秦州,得多向韓長史問好,儘可能不失禮節。”
秦凡、程處弼對視了一眼,心道:我們來秦州,和韓仲良見面,也不過是走走過場,這一個傢伙也用不著那麼地突出吧?
韓仲良也清楚秦凡、侯長方之間的矛盾。
不過,韓仲良選擇站在秦凡一向。
雖然說秦瓊淡出了朝堂,侯君集得勢如日中天。
就目前而言,秦典薄更招太宗皇帝喜歡,成為這一支隊伍的副使,而且他還和朝中的李承乾等幾位殿下交厚,人品風行極佳。
當然了,侯長方之前曾隨伯父出戰,殲滅突厥有功,雖有功勳,也是一時之俊彥,但相較秦凡,少了點傳奇色彩,在這一支行伍當中,倒像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不過韓仲良既是一州之長,也會一盡地主之誼,接應大夥們進入驛館,洗塵接風,命人現宰兩頭大肥豬,外託人送上一車的美酒,供給眾人品喝。
大廳之上,聚攏近百人就餐。
只不過筵席之時,韓仲良身邊的府僚,時常便來他耳畔低言幾句,每次韓仲良的眉頭都會緊蹙。
契苾何力道:“韓長史,您該回去掌理府裡的事情,感謝您的殷勤款待,我們可以自便了。”
眾人都是點了點頭。
韓仲良低聲道:“也不是我的府裡的事情,只是——算了,咱們喝酒,明日我再當理會。”
但此時,靠坐在窗邊一角的侯長方卻高手道:“不是府邸裡的事情,那必然是公事了,叔父你說出來,為何事煩憂,如果條件允准,我們可以襄助一二。”
秦凡、契苾何力可是對視了一眼,他們的任務是出使吐谷渾,面見慕容伏允,或彼方有影響力,能說得上話的將軍或尚書等。
現在侯長方倒好了,和他沒有多大瓜葛的秦州事宜,他居然要插手了?
秦凡、契苾何力心中都在想,以後隊伍裡頭要三申五令,不可以讓某個人胡亂說話。
程處弼此時也是不甘落後,道:“韓長史,侯長方這廝也說出了我們的心聲來,如果有用得著咱們的心聲,不妨直說。”
程處弼說話的時候,可是不住地向秦凡使著眼色,意思明顯,就是不想讓這一份順水人情,被侯長方給獨佔去。
韓仲良嘆息道:“我秦州接近渭水,氣候溫和,雨水充足,附近山林密野飛禽走獸物也多,不少農人平日除了在田裡耕種,也會進入山裡打獵了,這不,這惹惱了以獵戶為身的姜家獵戶,雙方大打出手,傷了好幾個農人。”
程處弼看了一眼府僚,道:“這不是普通的鬥毆嗎,用不著這般催促韓長使您做這做那的吧?”
“諸位有所不知!”
韓仲良解釋道,“姜家兄弟,兄名喚姜風,弟名叫姜雨,二人可是武藝高強,翻山越嶺,若履平地,但為人性狹,並不喜歡旁人上山打獵、採藥,尋常人一旦遇到了,輕則被他們叱責,重則痛打。”
這不是佔山為王的土匪嗎?
韓仲良又繼續道,“城中劉員外的人曾在山中採擷山茱萸、杜仲等藥物,被他們兄弟所傷,心中不忿,點起了二十名莊客上山了,準備找姜風、姜雨兩兄弟理論,但可惜被他倆兄弟殺散了莊客,擄走了劉員外,據說要錢百貫贖身,若是遲了,明天便給劉員外收屍。”
說著,他嘆息一聲:“劉員外是城裡的有名大商賈,事情鬧得甚囂塵上、沸沸揚揚,身為長史的我,不得不時刻注意事態的動向。”
侯長方拍桌道:“豈有此理,他們草菅人命,還有王法的嗎?”
秦凡、程處弼等人不禁莞爾,心道:你侯長方殺李闊,不也是不念情由,現在怎麼變得如此矯情了?
侯長方道:“這樣吧,你讓嚮導領我去上山找姜風、姜雨,討個說法,如果他們一意孤行,我便親手將二人緝拿歸案。”
喲!
侯長方倒是一副大氣凜然的模樣。
“這……”
韓仲良面有難色,他不是不清楚秦凡等一幫人的任務,如果讓侯長方對付姜風、姜雨兩兄弟,這未免顯得不妥吧!
“怎麼,難道韓叔父擔心我本身低微,無法以一敵二?”
侯長方又道,“區區獵戶二人,比突厥百萬之眾,難道還有厲害嗎?”
此時程處弼也道:“我也想會一會那姜家兄弟,這不,我和侯長方帶一些兄弟一起去吧!”
很明顯,程處弼也是閒著無聊,想摩拳擦掌大幹一番,而且他也不想讓侯長方獨佔功勞,怎麼也得出手。
其實秦凡、契苾何力真的不想橫生枝節,只不過覺得此時提出拒絕,韓仲良臉色不會好看,於是決意襄助一把。
侯長方又道:“那咱們無需等什麼,連夜殺將過去,先將那劉員外救回來,再行歇息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