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凡忽然想到了一事,心道:孔丙丁性情開朗,待人熱情,知道他和諸葛小青離開莊園,孔丙丁怎麼不嘗試挽留?做做樣子,也好嘛……
更何苦孔丙丁,一直單戀楊夕。
他怎麼不和自己,一併回長安見一見朝思暮想的俏佳人?
不過,秦凡很快便清楚,月滿之夜,孔丙丁在尋龍靈穴下吃癟了,哪裡可能會善罷甘休?
孔丙丁為了尋龍,可是耗資財,費人力,投入甚多。
然而他一番辛勞之後,最後才發現自己被人耍了。
這一口惡氣,教孔丙丁如何能吞噎得下去?
孔丙丁之所以選擇留在莊園裡,必然打算歇息養好精神,然後瞞住了孔心月一人,帶齊兄弟去找曲靈消的麻煩,據說曲家升馹屋,也建在慶龍莊園附近。
事後,他還得回到天坑溶洞裡,處理關於客死異鄉者的遺骸,秘密行事,達到一勞永逸。
……
孔丙丁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而他做這一些事情,總歸是吃力不光彩。
孔家義氣深重,只待秦凡、諸葛小青一行人離開後,再行動手,並不想讓旁人,捲入是非中來。
秦凡眉頭一蹙,孔丙丁以暴制暴,清除毒瘤,徹底粉碎曲家等幾個陰謀之人設定的尋寶謊言,沒有什麼不對,這交給官府來辦,豈不為宜。
秦凡帶著疑惑不決的心情,步入了館驛。
在大廳西首的客桌前,恰是遇到了三人。
他們身穿普通人的服飾,身材魁梧,一臉滄桑,但目光如電。
兩個大漢,秦凡很是陌生。
秦凡認得了當中一人,眉目清秀,正是此前巡檢、監管市坊的金吾衛之一王曉東。
孔丙丁、司馬德鈡鬧起矛盾時,一行人在義寧坊談判,王曉東護著他,出面斡旋。
秦凡心道:現下,王曉東和他的朋友,出來幹任務麼?
不愧是金吾衛,王曉東目光銳利,幾乎從秦凡第一步踏足入館驛時,就能看到了他。
王曉東眼前一亮,從席位上站起來,揮手道:“來這一方坐,秦典薄!”
秦凡笑了笑,他們只見面兩次,但他鄉遇故知,心頭自然歡喜。
秦凡牽著諸葛小青,一併入席。
王曉東笑道:“秦典薄,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二位是京師武侯鋪裡的不良人,他們都是我朋友。”
唐時的不良人,並非顧名思義,說是作風不良的壞人。
不良人,類似後世衙門裡頭的偵探、捕快、眼線等,可能之前身份有幾分不光彩,譬如像張兆北、艾伯書這等二流子,但他們受到了朝廷的招安,改邪歸正,成為逮捕壞人中的一員……
那二位不良人久聞秦凡的大名,也欠身行禮。
“大家客氣了,我的同伴,諸葛小青。”
諸葛小青有幾分侷促不安,但想到這是秦凡的朋友,怎麼也得給大夥們一點面子,粗著嗓音應道:“大家好!”
諸葛小青是男裝打扮,不施脂粉,王曉東等人只是覺得,跟前小夥子形容清瘦,疑似營養不良,或者病久初愈,並沒有懷疑太多。
秦凡為了不讓大夥們的注意力,落在諸葛小青身上,倒是主動地撩起話題:“你們一行人來此,難道是為了緝捕什麼江洋大盜不成?”
秦凡很快就意識到自身僭越了,急忙笑道:“我只是好奇一問,對於你們而言,行動需要保密,權且當我是多嘴。”
王曉東擺了擺手,笑道:“秦典薄,我們此行的任務之一,也是來尋你!”
“尋我?”
秦凡詫異不已,問道,“你們來找我,那是為何啊?”
他心道:難道我幹了什麼壞事,導致被金吾衛、不良人聯手緝捕了?
雖然在天坑溶洞處,是鬧出了人命,那事情也是和他無關。
最重要的是,溶洞下的訊息即便長有翅膀,飛回京兆尹,而王曉東等人從長安奉命來調查,輪腳程也不可能一兩天的時間,便能抵達潼關附近吧?
一個不良人說道,“幾天前,我和曉東一塊兒喝酒,之前提及過秦典薄,我們推斷,秦典薄告假之後,必然會見孔丙丁。”
王曉東哈哈一笑,倒是為自己的攀高結貴,有幾分不好意思。
秦凡心道,想不到自身行蹤,居然讓人給知悉了。
不過想來也是,秦凡本來就是秦公之子,權貴後裔,還是聖上親封官位,朝中幾位殿下,文武官員對他都青睞有加,前程無可限量,可是長安城中炙手可熱的大人物,他的行蹤,自然有不少眼線追尋。
就拿李勣而言,他的一幫兒手下,不是在溶洞下打他的主意嗎?
另外一個不良人,道,“我收到了資訊,孔丙丁、曲靈消、司馬德鈡等豪族人物,俱在潼關郊外,疑是尋寶。”
秦凡笑道:“實不相瞞,我之前的確是從那洞穴下上來,說是尋寶探險,寶沒有尋到,險情倒是有幾分。”
他看了諸葛小青一眼,清楚人命關天,洞穴下鬧出了好一些人命,事情處理不好,禍延諸葛小青身上,秦凡說“我”,而非“我們”,便是不想讓她捲入泥淖中來,設法將諸葛小青排除在外。
諸葛小青何嘗會不清楚秦凡用心良苦?
王曉東道:“京城以及各道各州衙都下發宗卷,說潼關外疑似有藏寶地,吸引了大量商賈而來尋寶,這一些商賈多是杳無音訊,疑被綁架,尋寶一事,無疾而終。”
“他們家人來官府報案,京兆府及武侯鋪各署配合積極調查取證,顯然這是陰謀者策劃的一樁樁謀財害命案,借未知寶藏為誘餌,引商賈前來坑殺之。”
秦凡心道:我早前便覺得那一份羊皮卷,不怎麼對勁了。
王曉東目視同伴道:“兄弟們奉命前來調查情況,我聽聞秦典薄也來此地,心中放心不下,告假特來,畢竟咱們曾有一面之緣,尋你可以事半功倍。”
“……”
秦凡聽了王曉東那麼一說,心中頗有幾分感激。
他笑道:“你們幾位大哥,來得正好,我也是為了這一起事件,想找你們幫忙。”
秦凡也將自身狀況,和王曉東等人闡述。
王曉東一拍大腿:“事不宜遲,煩請秦典薄,帶我去一見孔丙丁等人!”
秦凡點了點頭。
一個不良人道:“我這便和弟兄們說一聲,準備過去。”
顯然,王曉東一行還有別的人手。
當然了,這是去幹架,人越多便是越好,連在王曉東這個金吾衛在內,一共十人。
秦凡讓諸葛小青在驛館裡住下,諸葛小青也沒有擔心什麼,畢竟秦凡不是一人行事,而是他們和孔丙丁等莊客匯合,這可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
秦凡引領王曉東等人,回到了慶龍莊園。
孔丙丁詫異秦凡為何去而復返,還帶來了一大幫人,不過他還記得王曉東,他們之前曾經也算是盟友。
秦凡直接點明瞭他們的來意,孔丙丁心中大樂,雖然說,以他的實力踏平曲家的升馹屋,那是不費吹灰之力,但如果讓秦凡、王曉東加入,那更是如虎添翼。
於是事不宜遲,孔丙丁讓王大牛、孔心月領著一部分莊客守家,在他的率領下,一大撥人來到了升馹屋。
然而升馹屋,早已經是人去樓空了,杯盤狼藉,顯然當月滿之夜,曲靈消等人擔心事情敗露了,捲走金銀細軟離開。
秦凡、孔丙丁等人再一次前往溶洞,發現渡邊太郎等一幫人的遺骸都沒有了,眾人明白,有道是毀屍滅跡,死無對證,曲家他們的人好手段。
孔丙丁原本以為,將再和那茹老大有一場豪誇之戰,特意還準備了一壺增力壯神的藥酒,結果撈了一個空,為了一洩心頭之火,著人將升馹屋給砸了。
王曉東安慰道:“放心吧,諸位稍安勿躁,我們的人會調查清楚。”
秦凡點了點頭,之前他還擔心茹老大、樓抑、曲靈消等人逍遙法外,但現在看來,有官方衙門的力量介入此事,待事情調查個水落石出,這一些惡徒必然會被繩之於法,還苦主公道的。
當天,王曉東等一幫不良人,還會留在溶洞等處取證,不放過一點點蛛絲馬跡,孔丙丁負責接待他們,而秦凡表示,自己出來日久,得趕回長安,不克久留。
孔丙丁、王曉東等人表示瞭解。
秦凡、諸葛小青一行回行,一路無話。
抵達昔日相逢的茅廬處,二人意識到雙方即將分道揚鑣。
秦凡笑道:“小青,活命之恩,我銘感五內!”
說著,他欠身一揖。
諸葛小青反手摸了摸愛駒黑旋風的脊背,它脊背上有著堆疊如山的禮盒。
諸葛小青道:“你太客氣了,受你之福,我也得了孔家不少的好處。”
秦凡笑道:“令尊金針一道,可謂術法高明,不但可以治人,而且還能防身,你也加油……”
針灸一道,可謂是國粹,秦凡對於諸葛峰的本事越發稱羨,他想學上一二,但想到回長安之後,可能得出使前往吐谷渾,事情蠻多,可沒有太多的時間與精力,最重要的是,針灸一道,認經絡諸穴要準透,否則能將人給治死的。
秦凡想來想去,與其一事無成,總比當一個把人治死的庸醫要強吧?
他本來就是生性淡薄,不太好求名利得失之人,索性不學了。
諸葛小青點了點頭:“嗯,秦主薄,再會!”
秦凡搖了頭,笑道:“不了,最好咱們不再見。”
“嗯?”
不過諸葛小青冰雪聰明,很快便能知悉秦凡的想法。
她是一名醫者,秦凡如果亟需見她,那多半是沒有好處,不是他病了,就是受傷……
秦凡笑道:“我開玩笑的,咱們是生死與共的好朋友,日後你來長安,可以來找我玩耍,我請你品嚐各種美味好吃的。”
“謝謝秦典薄!”
他心中惋嘆:今日一別,也不知道何事大家方能再見,不過嘛,人生總得有幾分期盼,才能有奔頭嘛……
秦凡回京的訊息,不日傳遍了整個長安城。
這一日午時,白髮蒼顏的老總管領著幾名家丁,來到了東城門外。
“少爺!”
秦凡趕緊地滾鞍下馬,笑道:“老管家,您用不著帶人親自來接我吧?”
“這麼久沒有見面,太讓老身想念了,來,喝一杯酸梅汁潤潤喉嚨,解解乏……”
秦凡也是走得口乾舌燥,笑道,“只要不是那一個步雪登雲劉大亮的藥湯便好!”
一說起這一位劉大亮,老管家的臉色也變得十分不好看。
秦凡笑道:“一別許多日,我父親的身體還好吧!”
老總管點了點頭:“秦公身子還成,明天一大早,你的劍侍總會準時來尋秦公,求授武功。”
秦凡心中一安,說一句實在話,秦凡蠻想念許喁喁的。
秦凡歸心似箭回到了府邸。
他專門去了見父親一趟。
也許這一些時日,秦公有了一傳衣缽的信念,倒也容光煥發,一見兒子安然回來,心中更是爽朗。
秦凡將這一些時日在溶洞下的奇事,簡單地和合秦公說了一遍。
此時,秦公身體不好,如果闡述得太過血腥,故事太過跌宕起伏,怕是影響了秦公的情緒。
這一趟尋寶,一筆帶過,什麼都撈不著。
秦公只是微笑,在他心中,愛兒回來便好。
秦凡很快,便回到了飛雲樓。
在槐樹下,只見一人舞劍,身若蛟龍,騰躍沖霄,別瞧她舞劍真力澎湃,飛沙走石,但現場之上,還有一頭橘白貓,懶洋洋地躺臥在了槐樹底下假寐。
顯然,這一頭貓咪堅信著此間的主子,不會傷害它。
不過,那人沉浸練劍,橘白貓最早發現了秦凡,它耳朵支稜了幾下,從樹下緩慢起身,目光滿是不可思議,伸了一個懶腰,然後嗷嗚了一聲,走向秦凡。
“一字並肩王!”
秦凡蹲下了身子,摸了摸貓咪的頭殼,笑吟吟地和它打招呼。
貓咪不住地用自己毛絨絨的頭,使勁地蹭著秦凡的腳步,而且也不住地嗅聞著秦凡的褲腿,似乎在責備自己那麼久不回家,是否尋找其它的小貓咪,總之它像是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