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凡笑道:“先生,別害怕,即便奪舍成功,我不還是一個人嘛,終究是要吃喝拉撒的肉身凡胎,又不能對你怎麼樣的,未來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我都要往南而行,遠離京城的權力核心,你應該放心才是。”
李淳風聽了秦凡的話,沉吟不語,心道:就目前而言,小夥子的確是不足為患,但未來呢?我就說了,為什麼我和袁老弟推算他的狀況頗是吃力,他根本刪就是一個怪胎嘛……
秦凡並不知道,對方心中震撼無比,眼見李淳風一言不發,他又不好多說什麼,權且當對方在消化自己的話。
隔了許多,李淳風才緩慢出聲。
“你說,你是未來人?”
“沒錯。”
“你今天不再瞞我,是想我提供法子,讓你回到原來的世界中去吧?”
“什麼都瞞不過老先生,我的確是這麼的想法。”
在秦凡看來,老先生見多識廣,術法通神,說不定向他坦白,李淳風真會給出線索,讓他魂穿回原來的世界。
說一句實在話,秦凡來到了這個初唐世界,也有一段旬日,和許喁喁、程處弼等人培養了很深厚的感情,讓他真回到原來的世界,卻有幾分不捨不得。
當然了,李淳風若說,他有線索可以讓他回魂,不妨一試。
李淳風嘆息一聲:“我無能為力,雖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但你說的狀況太過稀奇了。還有——”
他道:“我建議你還是去找孫聖手一趟。”
李淳風所說的孫聖手並非別人,正是孫思邈。
秦凡啞言失笑:“你還是不怎麼相信我的話,以為我得了臆想症、失心瘋……”
李淳風既不肯定,也不否認,只是搖頭……
二人似乎話不投機,都不吱聲,一直東行。
秦凡心道:吶吶,淳風老兄,你先前明白地推斷,讓我跟你走,有好處可撈,你現在可不能揮斥我走人……
李淳風一邊看著羅盤,不住地掐指吟算,一邊前行,秦凡也不打擾。
不知不覺間,他們來到了永春門前。
李淳風回頭一問,道:“秦主薄,你既說自個兒是未來人,必然見多識廣,對於新宮的選址必然瞭然於胸,依你看,我們選擇哪一處更好?”
秦凡笑了笑,心道:依我看,索性就不要建新宮了,大興土木,勞民傷財,現下雖然難得太平,一旦發生更大的災情,或是面臨戰爭,不得又是將財源轉嫁給老百姓身上,多存錢糧土木於國庫,不好麼?
既然李淳風已有詢問,秦凡自是實話實說,道:“在下又怎麼敢在高人面前班門弄斧,太子寢宮東邊,小二坊之西,先生看看如何?”
李淳風沉吟半晌,道:“沒錯,那一處本來就是故隋宮殿,雖僻舊,但一來就近京師禁城,二來無需大費周章,翻新一番還是可以氣象萬千。”
忽然,永春門轉出了一名身姿窈窕的宮人,眸子清澈如水,左顧右盼,似乎在等著誰。
那不是太子殿下的稱心伶人?
當時稱心一見秦凡,眼前一亮,他大步走至秦凡、李淳風的跟前來。
稱心笑問:“在下見過李仕郎、秦主薄,什麼風吹你來殿下寢宮?”
秦凡笑道:“淳風先生奉旨巡行,觀地方風水之異,以測祥變,我久聞淳風先生精研天文歷算等,特來跟隨左右,渴求術法一二……”
李淳風奉旨辦差,也許是隱晦行事,自然不能對外聲張,秦凡這麼一說,一筆帶去。
李淳風點了點頭,心道:孺子可教……
但他很快搖頭:不對,如果說跟前的秦凡真是來自未來,說不定他比我還大上一輩啊,孺子可教一詞,用在他的身上,其實並不合適……
人家稱心,哪裡會將心思放在一個道人的身上來?
稱心笑道:“聽聞靺羯遣使朝貢,使者來到了東宮,殿下令我在此引見。”
秦凡淡淡一笑,先前那兩名內侍,已經將情況告訴自己了。
只不過此時的靺羯,勢力疲弱,他們所派遣的使者,即便入宮來,那也是客客氣氣,斷然不會像突厥、吐谷渾、高句麗等國的使者頤指氣使。
兩名內侍說,擔心靺羯使者會亂來,純粹胡話,那也不過是掩飾冒犯了他的說辭罷了。
此時,前方宮侍帶來了一名身披獸皮、足踏皮靴,年約三十來歲的男子,那人頭型圓大,面板頗白,辮扎黑髮,頭頂以獸牙、黑羽為冠飾,身型高瘦纖細……
稱心笑道:“噢唷,應該是他吧!”
宮侍對稱心道:“靺羯粟末部的使者已經帶到。”
靺羯人倒是十分地畢恭畢敬:“幾名尊貴大唐朋友,你們好,鄙人大風容,幸會幸會!”
大風容?
這人姓大,可以說是靺羯人的一個大姓。
譬如靺鞨粟末一部的首領大仲象、大祚榮等。
只是不知道這一位大風容使者,和這二位首領,可有關係不。
不過異族人的漢話,說得那麼字正腔圓,非常難得。
秦凡向那大風容,友好地點了點頭。
李淳風笑道:“我出巡已久,發現口乾舌燥,想入宮向太子討一杯清茶解渴,不知道行否?”
稱心笑道:“先生客氣了,怎麼不行?我們殿下樂於助人的,也喜歡和先生等飽學之士交流,請跟我來。”
說著,她的美眸落在了秦凡之處,一眨一眨的,似乎想問:怎麼樣,你咧,要不要一起喝茶?
秦凡心道:牛鼻子老道不會將他所謂的“奪舍”一事,跟太子殿下說吧?縱然無憑無據,如此一來,肯定會轟動一時,但事態發展下去,豈不是人心惶惶?
李淳風問道:“你一路追隨,現在不跟著來嗎?”
李淳風的笑意耐人尋味。
秦凡心道:嗯,難道我的好處,是在太子寢宮之內獲得?
他也想看看李淳風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點頭應允,於是幾個人一併進入東宮。
三人進入承恩殿,稱心著人給秦凡、李淳風、大風容上茶。
他們正好可以見到李承乾,在偏殿外練箭,不得不說,太子殿下腿上有疾,但文武雙全,箭術也算高明,百步開外,三箭皆可射中紅色靶心,大風容大聲喊好。
大風容既然喊好,秦凡、李承乾自然也得附和。
原因很簡單,一個外族的來賓都喊好,他倆若是藏著掖著,吝嗇於讚賞,那不得掃拂了殿下的面子。
李承乾聞聲,側過身子來,恰好見到了秦凡等人,自然大樂,將弓箭放下,大步流星地往承恩殿趕。
“幾位稀客,難得上門到我宮中來!”
雖然上午,李承乾才和秦凡、李淳風才在太極宮見過面,但現下私自來見自己,又是另外的一番光景。
李承乾一手搭住了秦凡的臂彎,親熱地對李淳風道,“我開心能見到二位,但目前,我還是先顧料外賓再說。”
李承乾目光剛移到大風容處,後者當下跪落叩頭,道:“你一定是承乾殿下,我在靺鞨久聞大名。”
李承乾趕緊將大風容扶起,笑道:“我聽聞使者想見我父皇,只是父皇剛從九成宮而回,鞍馬勞頓,非常疲倦,我允你相見,不知道可否?”
“殿下多慮了,其實我來見殿下,也是一樣。”
李承乾有監國之任,大風容真有要軍國大事,事況不大,尋見殿下,相信也能得到解決。
幾個人都回到承恩殿。
李承乾居中首座,稱心伺候在側。
李淳風、秦凡居東,大風容居右。
秦凡閒來無事,既然有免費茶與點心品嚐,自然不會客氣,畢竟陪著李治這小娃兒走來逛去,玩了許久,現在正是補充水份,當清茶入喉,齒頰留香,令人舒朗。
李承乾善解人意,目視大風容道:“使者既然來自於東北,我們蒙頂石花茶,苦口回甘,也不知道喝得慣我們清茶不,如果不習慣,我這就著人將茶水換成馬奶……”
“不用!”
大風容大口品嚐著糕餅,喝了幾口蒙頂石花茶,擦了擦嘴巴,笑道,“符合我的口味,我蠻喜歡的。”
大風容似乎言不由衷,被苦澀的茶湯,嗆得深深地蹙起了眉頭,但也許是因為有求於人,又或者為了不讓主人家難為情,怎麼也得將茶湯往下吞噎。
秦凡心道:這個傢伙可得小心一點,別將嘴巴里的茶水給吐出來……
李承乾笑道:“使者,來到我們中土,得多留幾天,再回去。”
大風容苦笑道:“陛下,大唐花花世界,我見之歡喜,我也想無憂無慮留下,還真不想離開,但如果我怕繼續逗留,以後怕也無家可歸了。”
“噢,那麼地誇張?”
李承乾急問何事。
大風容道:“高句麗國君高建武,欺人太甚,大軍屢屢相逼,我們的一族被這些野蠻暴戾的惡徒逼迫得節節敗退,我們部族的首領差遣我進朝納貢,來大唐求救。”
李承乾一陣蹙眉,高句麗近日也曾遣使入唐,那使者也想和自己相見。
秦凡清楚,高句麗和靺鞨一樣,從漢時開始,便活躍於我國東北吉林以及朝鮮半島的一個國度,在當時而言,是一個軍事強大的割據政權,高句麗為了擴張,自然是對於北方的靺鞨族人進行了壓迫。
秦凡心道:其實靺鞨族是一盤散沙,如果能出了一名像大祚榮這樣的擁有雄才大略的軍事首領,將粟末、黑水等部族的力量團結一起,也許高句麗根本佔不了便宜的。
當然了,大祚榮這是後世的人物,目前面對不懷好意,日漸緊逼的高句麗大軍,靺鞨部族有累卵之危。
大風容此時已經離席,跪倒在地上。
李承乾一陣沉吟:“風容閣下,靺鞨一直是我大唐屬國,今頻繁受到高句麗人進犯,我們自然不會袖手旁顧,事關重大,我得和父皇闡述一聲,然後召集眾臣商議。”
大風容乞求道:“我們靺鞨粟末一部危在旦夕,請殿下儘快面見陛下,將我初衷和陛下一說。”
恰在此時,門外有宮人靠近,神色慌張,稱心見狀,正上前詢問何事,但李承乾直接讓那宮人進來闡述。
宮人道:“稟太子的話,高句麗使者乙支富安,想盡快一見殿下。”
秦凡、李承乾等人都是感到頭疼,顯然靺鞨、高句麗都為了戰事,而找上大唐來。
靺鞨是尋求幫忙,而高句麗目的為何,卻是未知。
大風容心灰意冷道:“殿下,我看我還是先離開。”
李承乾擠出一點笑容,道:“等等,咱們還是先聽聽高句麗使者一言吧,讓他進來吧……”
秦凡心道:李承乾這麼想也是自然,但殿下你就不怕這兩個國家的使者,一見面隨即大打出手,局面一發不可收拾?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高句麗的使者大步流星而入。
此人虎背熊腰,頭戴氈帽,也和大風容一樣,身披獸皮,唯獨不同的是,高句麗、契丹等人都是披髮,和大風容有扎辮、頭飾大是不同。
還有不同的是,高句麗的使者步伐從容不迫,有吞吐四方的傲氣,大風容與他相比,顯得畏縮,氣質之別,又是差之甚遠。
“高句麗使者乙支富安,參見大唐殿下。”
這個大漢側過身子見到了大風容,眯了眯眼睛。
後者挪了挪身子,似乎如坐針氈。
顯然這兩位從東北而來的使者,一入長安,便抵達了鴻臚寺住下,雙方早前見過面了,若不是大唐的律法所約束,相信雙方人馬早就大打出手。
“來,賜座!”
李承乾也沒有怠慢高句麗的來賓,讓稱心安排位置。
稱心讓乙支富安,坐在了大風容的左手一側。
乙支富安的眉頭緊皺,咳嗽一聲。
秦凡明白了,現在是對敵之國的使者,現在乙支富安,明顯坐在下席,試問他怎麼可能心悅誠服?
乙支富安也不是不請自來。
事實上,李承乾先後聽聞靺鞨、高句麗遣使親來想見他,心想他們都是來自東北夷族,索性一次性招呼他們,結果擺了烏龍。
李承乾自忖,東宮成為兩國的談判地,而他、秦凡、李淳風可以成為見證者,大夥們極力讓兩國化干戈為玉帛,那沒有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