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色的風衣凸顯出身材的高挑,碩大的墨鏡遮擋住巴掌大的精緻小臉。不看真容,光是這股颯爽的勁頭兒,金莎就是人群中最靚麗的那道身影。
劉平安面帶微笑的隱沒在人群中,直到金莎從出口走出來,摘下墨鏡四處尋找時,劉平安才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她的背後,輕輕拍了拍金莎的肩膀。
金莎回過頭來,看見是劉平安,本來略帶失望的神情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開口道:“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怎麼會呢,”劉平安嘿嘿一笑,順手接過金莎手中的行李箱,“既然說了來接莎姐,就一定不會食言。”
金莎微微一笑沒說什麼。只是把身上的風衣脫下來擔在胳膊上,省城這邊正是八月份的天氣,根本穿不住風衣。
“走吧,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劉平安拉著行李箱走在前面,金莎則是的跟在後面。
兩個人來到停車場,上了黑色賓士,劉平安一腳油門駛離機場。黑色賓士像一頭壯碩的黑熊,隱入城市的燈光中。
金莎坐在副駕駛上,側頭看著窗外。
接近夜裡十一點的省城,又是郊區進城的外環高速路,一路上車輛很少,透過車窗只能看見不斷後退的路燈,和遠處沉默的遠山以及燈光點點。
“怎麼不說話?”劉平安側頭看了金莎一眼,“還沉浸在悲傷中?”
金老爺子是金莎的親爺爺,他的溘然長逝,按照常理來推斷,應該會對金莎造成一種親情上的打擊。
金莎眼神依舊盯著窗外,既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搖了搖頭。
半響又補充了一句:“其實我跟我爺爺,沒什麼感情。說句顯得不孝的話,他去世我甚至連眼淚都沒掉。”
劉平安心中暗暗搖頭。都說無情最是帝王家。其實當金錢資產多到一定程度,也就是在所謂的豪門家族裡,親情同樣會在金錢面前變得稀薄起來。
像港澳臺地區常見的豪門恩怨,爭奪遺產的大戲,都是一茬接著一茬的上演的。
看來這所謂的金氏家族,也不能免俗。
當下劉平安也不再說話,只是專心開起車來。
四十分鐘之後,汽車下了高速進入省城繁華的街道。劉平安輕車熟路的駕車來到一處夜市。
這裡有不少味道相當不錯的燒烤攤,也是劉平安經常光顧的地方。
有時候是和張琳兩個人來,度過一個輕鬆甜蜜的二人世界。有的時候是跟阿豪王海還有任穎等幾個人一起來,聊聊發展談談前景,暢想一番未來的宏偉藍圖。
跟金莎倒是一次也沒來過。
劉平安熟練的在路邊停好車,一邊解開安全帶一邊說道:“走吧,喝點兒啤酒,擼點兒烤串,我跟莎姐彙報一下最近的工作情況。”
“走。在美國那邊都是白人飯,好久沒吃燒烤了,我還真有點兒想念。”金莎邊說邊拉開副駕駛的車門,跳下了車。
與回來時外環路上寂寥的風景截然不同,接近午夜的燒烤一條街,仍然是人聲鼎沸,消夏的人群正在興頭上。
“老闆,把選單拿過來。”劉平安領著金莎來到常來的一家店,先替金莎拉開椅子,自己又大咧咧的拉開塑膠椅子坐下來。
“哎!來了來了!”燒烤店的老闆拿著塑封的選單,穿過幾桌客人來到近前,“您吃點兒什麼?”
劉平安舉著選單先問金莎的意見。
金莎搖搖頭:“今天都聽你安排。”
“得嘞。”劉平安收回選單,按照自己的口味和這家店的特長,三下五除二的就點好了。
老闆在小本子上熟練的記下,隨後拿回選單,邊轉身邊說:“這就給您下單,您稍等。”
“等一等,”就在燒烤店老闆轉身要走的時候,劉平安又說道,“一會兒先給我上一碗白米飯哈。”
老闆有些納悶兒,但還是在小本子上記了一筆:“知道了。”
等著燒烤店老闆走遠,劉平安低聲跟金莎說道:“莎姐,跟著你混,回頭率就是高。”
“什麼意思?”金莎問道。
“咱們剛才從車上下來,走到這個燒烤攤坐下來,這一路上至少有十個以上的男人回頭看你,”劉平安肆無忌憚的又四處張望了一番,接著說道,“我跟你說,現在還有不下五六個人在偷瞄你。包括剛才那老闆,點菜的時候不看我老看你。”
“無聊。”金莎白了劉平安一眼。
嘴上說著無聊,金莎心裡還是對劉平安的話很受用的。
請記住,任何女人,無論她多富有多高貴,仍舊會因為別人稱讚她的容貌而暗自高興。
這是一條公理。
“你說無聊就無聊吧,”劉平安挪了挪椅子,跟金莎離得更近了一些,“莎姐,那我開始彙報了啊。”
金莎點了點頭。
“從哪說起呢,”劉平安思索著摸了摸下巴,“就從莎姐突然出國,我跟劉自正正式鬧掰開始說吧。這段時間,我一共攪黃了恆邦四塊地的拿地計劃。其中兩塊讓碧元地產搶走了。”
金莎只是聽著。這些事她都是知情的,並且劉平安和劉自正這個層面的鬥爭,也是她同意授意的。
“除了這些,我跟劉自正在另外的戰線上也做了一些鬥爭,”劉平安從兜裡掏出煙盒放在桌子上,卻沒有拿出煙來點上,“他手底下有些半黑不白的人物,找了我幾次麻煩。不過都被我機智的化解了。”
劉平安所謂的半黑不白的人物,就是羅城。
“看來你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金莎撇撇嘴,“能夠跟劉自正斗的有來有回的。”
“要是善男信女,我怕莎姐你現在都見不到我了,”劉平安瞪大了眼睛,“我這可是為了咱們的事業,九死一生啊。”
“什麼時候成了咱們兩人的事業了?”金莎笑了笑,“我也聽說,這段時間你自己的公司也是突飛猛進風生水起啊。剛才你說攪黃了劉自正四塊地,其中兩塊被碧元地產拿走了。還剩兩塊呢?是被你的重星地產收入囊中了吧?”
“是啊,”劉平安厚顏無恥的點點頭,“這些都是薛顯操盤的,我以為他跟莎姐你都說了呢。”
說完,兩個人對視一眼,都是笑了。
劉平安心知肚明,自己任用薛顯的“副作用”,就是自己這邊的一切,對於金莎來說都是透明的。
在劉平安看來,當前這個階段,是沒有必要瞞著金莎什麼的。只有完全取得了金莎的信任,才有可能爭取到這位冰山御姐的大力支援,然後互相借住力量,在地產市場上大展拳腳。
“莎姐,說說你那邊的情況吧。”劉平安開口道。
“…”金莎的神情一滯,張了張櫻桃小口,又深吸一口氣,似乎沒想好怎麼開口。
或者說,金莎還沒有做好準備,向眼前這個不沾親不帶故的男人,述說金氏家族內部的事情。
就在氣氛開始有些僵硬的時候,燒烤店老闆端著一盤子肉串和一碗白米飯走了過來,把東西放在了桌子上。
“兩位先吃著,後面的馬上好。”燒烤店老闆說著話又抓緊時間瞄了金莎兩眼,然後才轉身離開。
“我這次去美國…”金莎終於開了口,作為合作的雙方,她有義務跟劉平安說一些進展。
畢竟劉平安已經在下面做了不少事情,這些事情也有金莎安排給他的成份在裡面。
“等一等。”就在金莎開口的時候,劉平安卻突然伸手打斷了她。
在金莎有些奇怪的目光中,劉平安動作緩慢卻又正式的從煙盒裡掏出三顆煙來,說道:“莎姐,我也不知道這麼做是否合適。不過我還是想祭奠金老爺子三顆煙。”
劉平安說完,將點燃的三顆煙插在了面前的米飯上。
金莎有些錯愕,也有些震驚:“你這是幹嘛?”
“不幹嘛啊,死者為大嘛,”劉平安說起話來裝作一本正經,“再說了,莎姐的爺爺,那不就是我的…”
劉平安本來想說“我的爺爺”,可怎麼想都覺得不合適,於是說道:“那不就是我的金主爺爺,我祭奠老人家也是應當的。”
“少來這套了,”金莎無奈的搖搖頭,直接伸手將裝滿米飯的碗端過來放在腳下,“一來我爺爺他在國外很多年了,可以說都入鄉隨俗的差不多了,這次葬禮也是西式的,你這種祭奠方式他肯定收不到。二來呢,我剛才說過了,我跟我爺爺其實感情不深。”
“三來嘛,他生前從來不抽菸,也最討厭別人在他面前抽菸…”金莎看著劉平安一臉無奈,“如果你是想用這種方式打動我,那我覺得你真是犯了方向上的大錯誤…”
淦!
劉平安心裡暗罵一句,你們金家的人真是夠無情無義的啊。
就算我的開啟方式不對,這份“誠心”你金莎至少得表示一些肯定吧?
親情如此淡薄的家族,感情世界將會多麼貧瘠?無限豐富的物質生活能夠替代貧瘠的情感世界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能夠替代。
畢竟有錢人的快樂普通人是想象不到的。
心裡媽賣批,臉上笑嘻嘻。劉平安略帶遺憾的說道:“既然金老爺子不愛抽菸,一會兒我給他整點兒烤串吧。”
金莎看著劉平安有些無厘頭的言談舉止,簡直不知道說些什麼。
但是在劉平安的視角來看,這其實也是一種試探。
我給你爺爺點上三顆煙表達敬意,你金莎無非兩種反應。
一是感動,最少也是感謝,這說明你和你爺爺有些感情,那麼估計在遺產劃分上你得到的不會少。
第二種就是剛才的反應,說明你們金氏家族真的是人情寡淡,再結合你從機場出來悶悶不樂的神情,估計遺產劃分戰你戰果燦烈。
這種基本的判斷,劉平安腦海中已經有了個大概。
“我接著說吧,”金莎跳過剛才的一段小插曲,繼續開始講述她那邊的情況,“我爺爺去世,大概留下了幾十億的總資產。”
幾十億?那到底是十億還是九十億?
這中間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你這說了跟沒說一樣啊。
似乎看穿了劉平安內心的想法,金莎說道:“別瞎琢磨了,多少資產跟你有什麼關係?”
“是,是跟我沒半毛錢關係,”劉平安拿起一根烤串遞給金莎,“我這不是替你著想嘛。要是說莎姐你分了五十個億,我聽起來也替你爽啊。”
“那我還得謝謝你啊,”金莎白了劉平安一眼,“你別打岔了。”
“你之前也猜到了,劉自正是我三叔的下線之一,也可以稱作手套吧,”金莎拿著肉串,朱唇輕啟咬下了一塊,“他出資小部分,我們金氏出資大部分,共同成立了恆邦地產,也是看中了國內的地產行情,想在地產市場上有些作為。”
“當時金氏出資的部分,沒有明確是算我三叔的,還是算誰的。只是從金氏集團的大資金池裡統一撥出來的,我也只是代表金氏家族參與進來的。”
“這部分費用,總值在五個億左右。”
劉平安的眉毛挑了起來。
五個億,即使對於金氏家族來說,也不是小數目。看來恆邦地產的分量,在他們的遺產劃分爭奪戰中,佔的比重不會小。
在劉平安看來,這絕對不是一個好訊息。
如果恆邦地產只是金家的一個小頭資產,說不準便給了金莎。但佔比一旦不小,競爭就會激烈很多。
同時劉平安心中還有疑問。比如金老爺子到底有幾個孩子,都是幾房所生,金莎你又是哪一支?
但這些劉平安沒法問,畢竟是人家自己的家事。如果金莎自己不說,那這些便都是秘密。
劉平安裝作若無其事的啃著烤雞翅,又端起啤酒來灌了一口,實際上手心裡已經隱隱冒汗。
自己私下裡跟劉自正鬥法了這麼久,拼的便是一個金莎回來做主的希望。萬一你金莎來一句,恆邦地產的事情都分到你三叔名下了,你準備撤出了,那我劉平安不是白白做了這麼些?
金莎吃了兩口,把籤子放下,身子向前探出,一雙美目盯著劉平安:“劉顧問,恆邦的事情,我可能管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