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四五十歲的女人探頭進來，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葉瑾，滿臉都是欣賞的神色。
年輕，英俊，聽說年紀輕輕就在商界聞名。
據說家裡也有錢，這麼看都是一個令人滿意的女婿。
直白打量的目光落在葉瑾的身上，和兩年前相比，葉瑾氣質內斂了不少，也學會和人虛與委蛇了，心中雖然不喜歡女人打擾他和顧南枝相處的時間，面上還是笑著點頭。
“難得有空，過來看看我的妻子。”
女人看不出葉瑾的客套，反而自來熟地擠進門，“哎呦，不是阿姨說，你的媳婦已經躺了幾年了，說不準以後再也醒不過來了，你還年輕，應該再找一個照顧家裡的長輩，再給你生個孩子，三年抱兩，這日子才算是美滿不是嗎？”
“我家有一個女兒，長得漂亮，喜歡孩子，顧家能照顧長輩……”
“出去。”
葉瑾冷聲打斷，他一直表現出來的都是溫文爾雅，很少對著人發火，即便是對待護士和打掃衛生的阿姨，都笑臉相迎。
還是第一次對一個人這麼冷漠，滿眼的戾氣壓也壓不住。
女人被吼得一愣，半天都沒反應過來，她不是吃虧的主，能在VIP樓層住著的，都是家裡有權有勢的。
她本應該撲過去指著葉瑾的鼻子大罵，但對上那雙冷漠的眸子，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灰溜溜地離開了。
葉瑾深吸一口氣，將負面情緒都壓下，轉頭柔聲對顧南枝開口，“我是不是太兇了，聽別人說，睡著的時候旁人不能嚇著，不然會丟魂，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像是確認一樣，仔細看著顧南枝的臉，“不要害怕，我不應該在你面前吼。”
那種溫柔的模樣，若是方才的女人看見了，只會覺得毛骨悚然。
在醫學還沒這麼發達的時候，植物人就和死了沒什麼區別。
畢竟所有人都覺得娶媳婦就是生孩子照顧家裡的，一個只會‘睡覺’，永遠醒不過來的人沒有任何救治的必要。
咚咚咚……
門口響起敲門的聲音，不疾不徐。
“滾。”
今天第二次被打破美好的氛圍，葉瑾語氣有些嚴厲，礙著不能嚇著顧南枝，壓低了音調。
“不是我說，大兄弟，你脾氣夠差的，不會趁著我不在，偷偷打我師姐吧。”
一口大碴子味，葉瑾轉頭，姜文笑呵呵的走進來，手裡拿著一個籃子，裡面裝著的不是尋常看望病人的果籃，而是各種黃紙硃砂。
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著破爛道袍的老人，打了個哈欠，沒什麼形象地一屁股坐在陪護病床上。
兩個不靠譜的人葉瑾也認識，是顧南枝的師祖和師弟，瞧著和路邊坑蒙拐騙的神棍是的，他知道對方都是有點子本事的人。
顧南枝的師祖就是他的師祖，顧南枝的師弟就是他的師弟。
葉瑾站起身，對清虛山人九十度鞠躬，“師祖，師弟，您們也是來看望南枝的嗎？”
“不看南枝丫頭，難不成還是看你這個混小子的，你有什麼好看的。”
除了對待自己可愛的小徒孫之外，清虛山人張嘴就是氣死人不償命，逮著誰懟誰。
葉瑾也不生氣，“南枝最近生命體徵很穩定，也沒有併發症，我覺得他很快就會醒過來了。”
姜文沉默了一瞬，他一個月來探望顧南枝一次，每次見到葉瑾，他都是這番說辭，說顧南枝馬上就要醒過來了。
“我找到一個美麗國的醫生，據說很厲害，下個月就能過來給南枝問診。”
葉瑾眼中始終沒有失望的神色，彷彿篤定顧南枝真的馬上會醒過來。
中醫、西醫、偏方，甚至嘗試了各種所謂的大師，能通鬼神的大仙也請來了不少。
“少折騰了，”清虛山人盤腿坐在陪護床上，“老道我翻閱古籍，倒是找到一個能讓南枝丫頭醒過來的方法，只不過代價要慘烈一些，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我願意。”
姜文插嘴，“你還沒問代價是什麼呢，很有可能你……”
“我願意。”葉瑾根本不在意代價是什麼，直接一口應下來，還期待地詢問，“什麼時候能開始，現在能行嗎？”
“可……可以，我們準備一下，今天晚上子時就開始。”
姜文低聲對葉瑾說了幾句，將人打發走，病房中只剩下他們兩人的時候，他才心有餘悸地開口，“師傅，我看師姐要是再醒不過來，葉瑾也要瘋魔了，他的眼神不對勁。”
太平靜了。
平靜得有些詭異。
有點像海面，面上平靜無波，實則地下波濤洶湧，搞不好什麼時候就爆發海嘯。
清虛山人嘆了一口氣，“誰說不是，這對夫妻真是命運多舛。”
……
鈴鐺清脆的聲音響起，從一開始不疾不徐，到最後叮叮噹噹聲音急促，吵得顧南枝頭疼。
不對，她不是死了嗎？
應該是吵得她魂疼。
一開始顧南枝還忍耐，後來聲音越來越大，她煩的受不了，捂著耳朵大聲，“吵死了！死人都被你們吵活了！是誰這麼美素質！”
聲音順著走廊盪開，最後又折返到顧南枝的耳朵中。
忽然一個人撲上來抱住大，力道大的差點送她轉世投生。
“疼。”
微弱聲音響起，葉瑾意識到了什麼，立刻放鬆了力道。
“我弄疼你了？”
聲音在顧南枝耳邊響起，清晰無比。
顧南枝驚訝得瞪大眼睛，“葉瑾？”
“是我。”
“你也死了？”顧南枝絕望，一頭扎到葉瑾的懷中，“你怎麼也下地獄了，是奸商做多了，遭報應了嗎？”
她有點難過，本來想要扭轉葉瑾早死的命運，怎麼還是連累葉瑾了。
“想什麼呢，巴掌大的腦袋瓜，想象力挺豐富。”
蒼老聲音響起，顧南枝瞪大眼睛，貓兒一樣，順著葉瑾咯吱窩下用力鑽出頭，“師祖！”
“姜文大哥！”
姜文還沒來得及調動情緒，和顧南枝來一個溫情一刻，就聽顧南枝欠揍聲音響起。
“太好了，大家都死了，讓我們相聚地府，難！忘！今！宵！”
姜文：……
清虛山人：……
顧南枝還是一如既往的欠揍，做了植物人兩年，讓人有些心疼，清醒過來一秒鐘就讓人無語。
清虛山人上前，顧南枝淚眼朦朧的抬頭，“師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