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縣。
齊廣財連夜敲響了農機廠家屬院的一戶人家家門。
門裡響起腳步聲，王海苗披著外衣開啟門。
“齊秘書，你怎麼來了。”
齊廣財恭敬鞠了一躬。
“領導，您讓我們補的合同今天派上大用了，有人舉報西山公社的那個男人投機倒把，今天公安叫我去公安局調查情況。”
王海苗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他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領導，您為顧同志做那麼多，也不告訴人家一聲，顧同志都不知道您的付出。”
“是我願意的，她不必知道，也不必有負擔。”
兩人站在門口說話，劉秀從屋裡開口。
“誰啊。”
“是我，齊廣財，找領導報告一點工作，打擾老太太您休息了。”
劉秀笑呵呵，“打擾什麼，我也沒睡呢，我讓你從小顧那買的辣椒醬你買了嗎？我好幾個姐們都想嘗一嘗，再給老頭子帶點過去。”
“買了，在我後備箱裡呢，一會兒給您搬上來。”
“麻煩你了小齊。”
劉秀心中高興，明兒約了不少老姐妹，到時候請她們嚐嚐辣椒醬，幫顧南枝把名聲打出去，說不準顧南枝就和他兒子關係近了呢。
王海苗對著齊廣財頷首。
“辛苦你了。”
“不敢不敢，為領導分憂，是我分內的事。”
他不辛苦，就是命苦。
他搬百十來斤辣椒醬的時候，做辣椒醬的人已經睡著了。
第二天顧南枝起來的時候，身上的背心都被汗水浸溼。
她一巴掌拍在葉瑾胸口，“煩死了，你怎麼不出去幹活。”
“嗨，”葉瑾撐著腦袋側躺著，“之前我出去幹活時候你心疼，現在得空了在家陪著你，你咋又嫌我煩了。”
“本來就招人煩。”
顧南枝起床把自己收拾利落，葉瑾才慢悠悠爬起來。
“煩我也沒用，糧食都收了，現在公社也沒啥工分賺，一直到來年春天，你還有的煩呢。”
早秋的天還來得及在地裡種秋蘿蔔，秋白菜什麼的，可地是公家的，種這些也沒工分，無利可圖，誰還願意辛苦。
每年到了秋收時候，家家戶戶都閒下來，一直到來年春天，一家都沒什麼進項。
今年不同，葉瑾開始大規模收黃鱔，價格還不算低，只要辛苦一些，一天幾毛錢是有的。
算下來比在地裡種地得的工分還要高，整個村子人都興沖沖的去河裡摸黃鱔。
有人瞧見葉瑾和顧南枝，老遠就同他們打招呼。
“阿瑾，南枝出來遛彎啊。”
被這麼熱情對待，一個小混混，一個上輩子惹人厭的顧南枝都不太適應，還是笑呵呵回應了兩句。
有人眼睛一轉，上前搭話。
“賣黃鱔不少賺吧，一天能賺多少啊？”
葉瑾掃了一眼，那人是寸頭的王小狗，喜歡知青點趙麗。
他假裝不知道兩人之間的關係，一隻手搭在王小狗的肩膀上，微微加重力道。
王小狗心臟哆嗦一下，忍著害怕。
“當然賺錢，我什麼時候做過費力不討好的事，不過你問我賺多少錢做啥？是不是想劫我做生意的路子？”
王小狗趕忙擺手。
“不敢不敢，誰敢截您做生意的路子，那不是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嗎。”
“知道就行，”葉瑾一腳踹在王小狗的屁股上，“滾蛋。”
王小狗小跑出去，到玉米杆堆後面才放慢了腳步。
“我給你打聽清楚了，瑾哥沒少賺錢，這肯定能行。”
趙麗雙手環胸，嫌惡地看了一眼討好她的王小狗。
“知道了，你走吧。”
“這就走了，不親兩口。”
“滾。”
兩人的話落在葉瑾耳中，他露出瞭然神色，放輕腳步又折返回顧南枝身邊。
顧南枝正站在地頭，看著發芽的麥穗發呆。
“行了，訊息傳遞出去了，咱走吧。”
“嗯。”
顧南枝回應了一聲，忽然肩膀上壓下來一個重量，她以為葉瑾又和她鬧著玩，推了葉瑾一把。
“重死了。”
葉瑾高大的身形被她推的一晃悠，差點跌倒，嚇得顧南枝拉了他一把。
“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葉瑾頭靠在顧南枝肩膀上，過了一陣子才緩過來。
“早上沒吃飯，有點暈。”
這個年代的人沒那麼嬌氣，或者說沒條件嬌氣，就算是低血糖了，緩一會兒該幹什麼依舊幹什麼去。
“應當是低血糖了。”
好在兩人沒走多遠，顧南枝回屋裡拿了塊奶糖塞到葉瑾嘴裡。
嘴裡有了甜味兒，葉瑾才緩過來。
“以後身邊帶著點糖，難受了就吃一塊。”
顧南枝把剩下的糖塞到葉瑾的口袋裡。
“我一個大男人吃什麼糖，這奶糖不好買，你自己留著吃。”
說到底葉瑾也是窮慣了的，心疼那些吃食。
他出手大方，但也僅限顧南枝，對自己可以用苛責來形容。
顧南枝蹙眉，“那也不能難受著。”
她視線落在前面地頭裡發芽的麥芽上，忽然眼睛一亮。
“你去和村長問問，那些糧食賣嗎？”
順著顧南枝的視線看過去，葉瑾微微蹙眉。
“那些都發芽了，不能吃了，家裡不是還有大米嗎？”
顧南枝搖頭，“聽過麥芽糖嗎？”
葉瑾還真沒聽過，知道顧南枝要那些發芽的糧食有用，他跑了一趟公社。
提起那些發芽的麥穗，張根反應和葉瑾一樣。
“你腦子不好使了，那些糧食根本沒法吃，過段時間我安排人給割了。”
“我媳婦有用，您就說多少錢吧。”
張根蹙眉，顧南枝向來腦子靈活，和他們不一樣，或許在他們眼裡是沒法用的廢物，在顧南枝眼裡是有用的。
他琢磨琢磨，那些發芽的糧食約莫有五六分地，能產二三百斤的糧食。
這兩年糧食貴，一斤大米五毛錢，那些糧食能賣十五塊左右。
發芽不能吃的糧食又是一個價格，張根開口：“那些你就給三兩塊錢意思意思吧。”
葉瑾沒猶豫，直接給了村長五塊錢。
“不能佔公社的便宜。”
村長被氣笑，“你丫沒少佔便宜，老子懶得說你，我告訴你，這五塊錢可不包括收割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