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梵斯城,聖波利婭大教堂。
陽光透過華麗彩窗對映進來的光輝之下,身穿深紫紅紋袍服,頭戴紫色法冠,方臉直眉,眼角有著纖細皺紋的男子正跪在地上祈禱。任何教士看見都會讚歎這位大人的姿勢之標準,神情之虔誠,是完全可以畫下來作為宗教經典的水準。
但伏本·波察大司教心裡明白,自己沒有他人眼中那麼虔誠,現在這裡禱告也不是因為想要接近大神榮光,而是感到了一絲恐慌,心生動搖,想要得到寬恕。
曾幾何時,他是能夠聽到大神的聲音的,但不知道從何開始就再也聽不到了,還一度因此陷入恐慌當中,但之後什麼都沒發生。
當時長輩說這是正常現象,是他得到了大神的認可,不再需要大神的關照。他也這樣說服了自己,心懷信仰,秉持榮耀走到如今。
然而最近發生的事情,讓伏本埋藏內心深處的惶恐泛了起來。
他到此祈求,希望得到答案,但大神一如既往地沉默。
有腳步聲靠近。
伏本緩緩睜開眼睛,站起身來,隨從當即向他送上權杖,為他帶上權戒。權杖、戒指、法冠上的寶石都閃著華貴的光芒,彰顯主人的身份與威嚴。
他示意信使上前,想要聽信使報告但動作一滯,又擺擺手讓信使停下,轉身邁起步伐走向門外。
離開大教堂,進入華麗舒適的馬車車箱後,伏本才再示意信使說話。
“納利爾大司教說已經做過決定了,頓亞大司教說由您決定。”信使道。
伏本皺起眉頭。
他覺得不能再這麼下去,但那兩個老傢伙仍然沉得住氣……即使親自跟他們談話,結果恐怕也是一樣。
伏本閉上眼睛,又一次深深地思索,權衡利弊,計算得失。
最後他的決定是去見一見那位“真正的聖女”。
向大神祈求不到的答案,見到聖女會知曉嗎?
如果是真正的虔誠教士,光是這個念頭就已經足夠冒犯,但現實就是大神很遠,權力很近。
伏本不再多想下去,將多餘的思緒埋到內心最深處,命令部下去做準備。
鐘聲響起,太陽沉下。
今天的儀式比較輕鬆,食物和飲水也沒被剋扣,蘇菲得以愉快地度過。
在床上躺下後,她聞到了淡淡的香氣,很快睡著。
然後蘇菲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華麗的教堂裡。
在她的對面,彷彿是榮光實質化的光輝之下,站著身穿紫袍,頭戴法冠,拄著權杖,手指上有著碩大權戒的威嚴男子。
“波察大司教……”蘇菲認出了對方,疑惑道,“您怎麼在我的夢裡?”
“跪下,蘇菲·戴利。”伏本威嚴地道。
蘇菲差點下意識做出反應,但立刻止住了動作:“我現在是聖女候補,不必向任何人行跪禮。”
“波察大司教,您進入聖女候補的夢境當中,是嚴重的違規行為,請問您為什麼要這麼做?”
伏本心生不悅,皺起眉頭,氣勢散發。
蘇菲感受到壓迫氣勢,但堅強面對,與之對峙。
“不要以為你引發了道途共鳴,就是真正的聖女了。“伏本冷聲道。
”我沒有這麼認為。”蘇菲道。
“你只是有著聖女的資質而已,不一定可以成為聖女。”伏本說道,“就算你可以,也得透過儀式才能就職,而我隨時可以將你排除出儀式。”
蘇菲沉默。
“我再說一遍,跪下,蘇菲·戴利!”伏本昂著頭道,“想要成為聖女,就必須給出應有的禮儀!”
“我沒想成為聖女。”蘇菲道,明亮的眼睛直視對方雙眼。
“就算我想成為,也不會向你下跪。”
“任何人是否成為聖女,不是由你決定的。”
“你明天就會被排除出儀式。”伏本淡漠道。
“我會立刻報告,波察大司教做出了嚴重違規行為。”蘇菲道。
“你的話沒有任何用處,因為你沒有背景,沒有力量,只有傲慢和愚蠢。”伏本道。
“傲慢的是您,大司教。”蘇菲道,“您是為什麼成為大司教的呢?您現在在做的事,是大司教應該做的嗎?”
面對她清澈的眼神與質問,伏本感到內心深處努力壓抑的東西正要湧上來,連忙以更狠厲的心態壓制下去。
“我不需要向一個愚蠢無知的小女孩解釋任何事情,你很快就會認識到自己的無力與脆弱,到時候即使你哀嚎哭叫,也改變不了自己的下場!”伏本冰冷地道。
蘇菲再一次沉默,看著對方的眼裡沒有憤怒和恐懼,只有著悲哀。
伏本轉過身去,離開了夢境。
他在裝飾奢侈的房間裡醒來,發現自己流出了冷汗。
回想剛才的一切,伏本陷入深深的沉默,然後眼睛浮現出血絲,咬著牙叫來部下。
“讓蘇菲·戴利滾出選拔,立刻!!!”
夢境裡,伏本離開後,帕蒂和林德以及小妖精們現身出來。
“好想打那個壞蛋大個子!”芭比帶頭嚷道。
“是啊是啊,為什麼不打他啊!?”
“我想踢他的壞臉,拔掉他的頭髮,扯掉他的指甲!”
“笨蛋,應該首先刺瞎他的眼睛,割掉他的耳朵!”
“人家不是笨蛋,不過你說的對!!”
小妖精們吵吵鬧鬧地說可怕的話語。
“大司教親自入夢放話……該怎麼辦?”帕蒂道。
“回答:這要看蘇菲想怎麼做。”林德道。
“無論能不能成為聖女,我都想走完儀式,畢竟努力到現在了。”蘇菲道。
其實帕蒂覺得這樣退出也好,但看蘇菲的樣子,想到她已經付出的艱辛努力和遭過的罪,就說不出口。
但願那個大司教是空口放狠話,但大概不可能。
那要怎樣才能阻止那傢伙,把他幹掉可以嗎?剛才就應該把他留下?可是在席卡勒亞的聖城幹掉一位大司教,跟殺邪教徒是不一樣的。
帕蒂覺得很難辦,看向林德:“你有主意嗎?”
只能希望這位神通廣大的鐵人有辦法了。即使要殺掉大司教,也只有他才能做到。
“說明:只是想走完儀式的話,不是一定要參與選拔。”林德道。
蘇菲和帕蒂:?
“猜想:真正的神聖不會被束縛。蘇菲可以在選拔場地外做同樣的儀式,即使有的部分做不到完全一樣,也不要緊。”林德道。
“聖女透過儀式就職,但這個儀式不是非要正教舉辦的儀式。”
”假設:失敗的話,說明所謂的神聖不過如此而已,沒什麼好可惜的。”
”你的意思是,蘇菲自己進行儀式!”帕蒂瞪大眼睛,“如果這樣儀式能夠成功……”
“假設:成功的話,正教的權威會受到巨大負面影響。”林德道,“極端情況下,蘇菲可能會遭到正教的圍剿。”
“這後果太嚴重了吧!”帕蒂吐槽,“這樣的主意還不如立刻去殺掉那個司教!!”
“威脅或者殺掉波察大司教也是可行的辦法,蘇菲想怎麼做?”林德問道。
蘇菲只是不服氣自己被踢出選拔,卻突然面對如此嚴峻的選擇,因此感到有點茫然。
“乾脆放棄吧,蘇菲。”帕蒂嘆道。
“我理解你想把路走完的心情,但對付大司教和麵對整個正教都不是什麼好主意。”
“不當聖女,也不當侍女,回家過日子,或者覺得回家不好過,就跟我一起去旅行吧。”
“要是找到一個好地方適合定居,我們就住下來,當一對姐妹,安穩地生活下去。”
“帕蒂姐……”蘇菲看向帕蒂,感受到溫暖的關懷。
“說明:諾里爾格有宜居的好地方,本人可以帶你們去。”林德道。
蘇菲再看向假面騎士,從不露面的他身上同樣感受到關懷。
她感動得幾乎掉淚,能遇到這樣的夥伴,真是一輩子的幸運。
面對重大的選擇,蘇菲閉上眼睛,深深地思考。
帕蒂和林德等著她做出決定,讓小妖精們到另一邊嬉鬧。
“我還是想走完儀式,不僅僅是為我自己,也是為了支援我的人們。”蘇菲睜開眼睛後說道,“但如果情況變得糟糕,我就離開席卡勒亞……這樣可以嗎?”
“贊同:這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蘇菲的選擇。”林德道。
“小蘇菲看起來柔弱,其實也是倔強脾氣呢。”帕蒂微笑,“姐就陪你到最後吧。”
“謝謝你們……”蘇菲對兩人深深鞠躬行禮。
肯照顧自己的任性,真誠地關懷和幫助自己,這樣的好人要怎樣才能報答呢?
蘇菲會永遠記住他們的恩情,在往後人生盡力回報。
醒來之後,蘇菲想找管理人員報告波察大司教的違規行為,但先被管理人員找上門。
這些人在蘇菲房間裡找出了一個香袋,說這是嚴重違規的法術道具,當即宣佈蘇菲喪失了選拔資格。
他們不聽蘇菲的任何說明,把她趕出了聖女候補休息區。
帕蒂和林德過來接應她,讓她住進了旅館裡。
【治癒】太陽昇上天空的時候,聖女候補們集中在聖波利婭大教堂之外,準備進入大教堂進行儀式。
早早趕來的蘇菲支持者們沒有在佇列裡見到想要見到的身影,陷入疑惑,乃至生出不好的感覺。
所幸他們很快知道了蘇菲在哪,同時得知發生了什麼,頓時群情激憤!
“把真正的聖女趕出儀式,只留下聽話的假聖女,波察大司教竟然敢這麼做!?”
“卑劣!無恥!邪惡!褻瀆!”
“波察大司教侮辱了神聖的儀式,迫害了聖女大人!!”
“波察老狗是邪惡的腐敗墮落者!該遭神罰!!”
“神罰!神罰!神罰!!”
人們憤怒地呼喊、控訴、詛咒,大量民眾的叢集怒火強烈到彷彿呈現出實質的色彩。
蘇菲沒有證據證明自己說的一切,而選拔管理方那邊有她的“違規證據”,按理來說民眾應該相信的是後者,但蘇菲的支持者們都相信前者,而且堅定不移,這足夠說明管理方的失敗,乃至是正教的失敗。
選拔管理方面對這樣的怒火,有的人恐慌,有的人不以為然。
民眾是無力的,即使怒火再旺盛,喊得再激烈又如何,難道真能喊來神罰嗎?
如果那“真正的聖女”能引發神罰的話,早就該引發了吧!
在群眾的怒吼聲中,候補聖女們進入教堂,腳步都變得快了一些。
在教堂之外,蘇菲在路邊向著教堂方向跪了下來,準備祈禱。
卻有穿白色鎧甲的衛士隊伍過來,厲聲趕她走!
有些人向衛士憤怒抗議,然而衛士們齊齊拔劍,把劍對準抗議者,甚至有的劍架在了抗議者的脖子上,就要砍下去!
“請不要這樣!”蘇菲喊叫起來,“我走,馬上就走,請不要傷害他們!!”
場面變得很安靜,衛士隊長看著少女惶恐的表情,冷笑了一聲,尤為清晰。
“真正的聖女?一個小毛丫頭而已,呸!”他朝著蘇菲吐了一口痰。
這口痰在未來載入了史冊當中,甚至比他本人的名字都要有名得多。
一個被劍架著脖子的抗議者眼見聖女因為自己而受辱,嘶喊出彷彿來自靈魂的怒吼,抬起了青筋暴突的拳頭,用盡全力朝著眼前的衛士打了過去!
他只是個普通凡人,這一拳除了弄傷他自己的手,本該沒有任何效果。
但幾乎沒有人注意到的剎那之間,有淡淡的白光籠罩在他的手上。
這一拳打在衛士的鋼鐵鎧甲上,迸發法術爆炸般的巨響,打得這個衛士整個人飛了出去!
整!個!人!飛!出!去!
人們看到他像是紙人一樣飛出去撞到路邊房屋牆壁上,貼著牆壁倒下來,沒了聲息。
場面變成死一般的寂靜。
然後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個詞:“神罰。”
這就是神罰!!
大神對侮辱聖女之人降下了懲罰,以賦予保護聖女的勇士強大力量的方式!
這樣的念頭一瞬間傳遍了人群,然後伴隨著爆發的怒火,人們對所有衛士揮出了拳頭!!
接連的巨響聲後,包括身為神民的衛士隊長在內,這一支全副武裝的守衛隊伍全滅!!!
陷入狂熱狀態的人群高呼著神罰,衝向了下一個目標——
聖波利婭大教堂,伏本·波察大司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