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和費爾現在在東雲!?”奧莎驚得瞪大了眼睛。
【愛慾】的光輝驅散嚴寒,讓大地恢復了一些溫度,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室內,點點塵埃在光中飄動。
“沒錯,他們遭遇了意外,看這個。”芙蕾雅將一張紙遞給奧莎。
奧莎看到上面是林德寫的文字,大致說明了轉移到東雲的經過與現狀。
“東雲的半神,雪女優姬……”奧莎喃喃道,在腦海裡翻動自己的知識。
“她不是東雲明面上的半神,從她避世隱居的狀況來看,也不像是東雲的幕後高層。”
“我能想到的就是她可能跟東雲的‘邪妖禍亂’有關,是東雲人和妖的戰爭的失敗者。”
“我也這麼認為。”芙蕾雅道。
“她是一位基本上友善的半神,但也有著潛在的威脅性,我們必須做好如果她出現在懷光領的應對預案。”
“我下午就會拿出初步方案。”奧莎道。
“遲一些也沒關係,她真的出現在這裡的可能性很小,這麼做只是以防萬一。”芙蕾雅喝了一口紅茶。
“林德和費爾之所以意外進入她的異空間,可能是世界變得不穩的徵兆之一,但暫且無法證實。”
“現在最重要的是跟芬列裡子爵的戰爭準備。”
“梅比吉斯一世……我還是說‘狙擊銃”吧。“奧莎說道。
“實驗室測試已經完成,今天開始進行實戰測試,我待會就去檢視情況。”
“如果實戰測試沒什麼大問題,狙擊銃……就是凡人可以殺死神民的決定性兵器。”
她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
“說實話,我心裡都感到恐懼了,甚至有一點動搖。”奧莎笑了笑道,“明明早知道會發明出這樣的武器,也必須發明出來……真是難看。”
“並不難看,這是理所當然的情緒。”芙蕾雅安慰道。
“我們畢竟是舊秩序裡出身成長的,面對蓬勃發展的新秩序和新力量,感到害怕再正常不過。”
“我們得不斷對抗恐懼,拿出勇氣,以思考克服疑慮,以實踐應對問題,堅定地走下去……”
“朝著【遙光】。”奧莎微笑道。
“是的,儘管祂極為遙遠,但正因為最為遙遠,才最為偉大。”芙蕾雅微笑道。
“遇到他,我們是幸運的。”
“真正該恐懼的是擋路的人。”
懷光領西北,武器實驗場。
“一號實驗者,班比·諾瓦。”梅妲道。
“到!”班比回答的同時走出佇列。
他膚色蒼白,眼眶較深,神情堅毅,腦袋上有著不自然的黑色面板,上面一根頭髮都沒有。
成為黑蝕病患者,他是不幸的。但成為護光衛隊的一員,他是幸運的。
現在班比衣食不缺,有著優厚的工資,工作也沒有很勞累,病情得到很大緩解,相比做礦工的時候簡直天差地別。
護光衛隊把他從瀕死的痛苦中拉了出來,他發誓將以剩餘的全部人生來報答。
正要實驗的新式武器以四腳架支撐在地上,有著長達一米三的銃管,厚重的銃身,銃身上安裝著一個長筒,銃身側面是裝填法術耗材的開口,另一邊是調整銃身角度和位置的法術機關。
整個銃上銘刻著班比完全看不懂的符文和法陣,讓它看起來有種奇異的美感。
“第一次實驗,準備射擊。”梅妲道。
“是!”班比臥在了銃身後方,眼睛對上名為瞄準鏡的長筒,看到了遠處的靶子。
雖然靶子看起來不是很遠,但實際上是在凡人肉眼看不清楚的千米之外。
班比按照訓練學會的方法,先裝填上法術耗材,然後觀察和判斷目標的距離,現場風向、風速和空氣溼度,並由此調整銃身,對準靶子。
“準備完畢!”班比報告道。
“法力增幅三檔預備。”梅妲道。
“預備完畢!”班比立刻答道。
“三檔輸出。”梅妲向另一邊的實驗人員指示道。
很快班比就感受到沉重與灼熱的法力流灌入體內,彷彿點燃了火苗,整個身體沸騰起來。
與黑蝕病的痛楚相比,這種難受程度根本不算什麼,只要持續時間不長就不會對身體造成惡劣影響。
他甚至有一點喜歡這種感覺,因為能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擁有強大的力量。
“狀態良好!”班比報告道。
“射擊一發。”梅妲道。
“明白!”班比將手指扣上扳機,感受著法力流動,扣了下去。
瞬間法力湧動向狙擊銃,使得整個銃身亮了起來,內部結構啟用,法術耗材的後段被消耗生成法術,前段被法術附著,並在強力的法術作用下沿著銃身螺旋噴射出去,以極高速度脫離銃口,伴隨著紅色的軌跡筆直飛向遠方!
以鋼鐵製作的靶子被法術子彈擊中,彭的一聲穿出個巴掌大的洞。
“射擊完畢!”班比道。
“法力輸出停止,實驗者離開射擊位。”梅妲道。
班比感受到體內法力流褪去,起身離開了狙擊銃後。
遠處的實驗人員去觀察靶子,做好記錄,換上新的靶子。
“能在這麼遠的距離精準地殺死神民,真是可怕的武器。”旁觀實驗的博約感嘆道。
“更準確地說,是能在神民的極限攻擊範圍之外,精準地擊穿無防備的神民。”站在他旁邊的查法·比昂說道。
查法是個棕色短髮,戴著銀色單片眼鏡,樣貌俊美,紅色眼睛蘊含睿智光芒的男青年,擔任護光衛隊第三大隊長。
“如果神民有防備,是可以抵擋它的攻擊的。”
“’可以’不是‘一定能做到’。”博約道。
“部份神民穿著鎧甲運用防禦法術是可以擋下那個法術攻擊,但以那個法術的速度,意識到危險的時候再用防禦法術就來不及了。”
“即使及時抵擋了攻擊,也還會有更多次攻擊,而攻擊者在神民攻擊範圍之外,無法反擊,只能捱打。”
“即使神民頂著攻擊逼近攻擊者,攻擊者也可以跑掉。”
“這是單方面【殺戮】的武器。”
“要說這樣的武器,我覺得大銃更符合。”查法說道,“大銃有著更遠的射程和更高的威力。”
“確實,但大銃因為威力大,可能傷及無辜,造成太大的破壞。”博約道。
“狙擊銃的法術破壞面很小,能在城區當中精準地殺死目標……不,不僅是城區裡,在戰場上也一樣。”
他看向查法:“難怪你拉我來看這個。”
查法微微一笑:“這東西之所以趕著做出來,是為了在接下來跟你父親的戰爭中儘可能減少凡人的傷亡。”
“暗光情報指出,你父親那邊的貴族們打算徵募大量民眾作為低等士兵。”
“大銃的齊射可以輕易擊潰這些被推上戰場的民眾,但會造成慘重的傷亡,不符合【遙光】理念。”
“所以我們需要一種能精準除掉目標的武器,來解決那些貴族和督戰隊。”
“狙擊銃就是應這種需要發明出來的。”
“讓底下人去送死,自己舒舒服服躲在後面的傢伙們的好日子結束了,我們會瞄準他們,精準地殺死他們,解放民眾。”查法的眼鏡上閃爍一絲寒光。
博約陷入沉默。
“你可以把這種武器的情況告訴想要告訴的人,包括你的父親。”查法道,“在戰場上,我們會殺死所有能殺死的敵人,所以你的話語是決定他們是否能活下來的關鍵。”
“如果情報洩露了,怎麼辦?”博約問道。
“以那些貴族的愚蠢程度,即使聽到這種武器的情報,他們也很可能不會相信。”查法淡淡道。
“如果他們相信了,這場戰爭大概打不起來。”
“如果他們全部明智地做出防備,我們也有應對的辦法。”
“當然最好是不必用上備用的辦法。”
”我會慎重考慮的。”博約嚴肅道。
“這樣就好。”查法微笑道。
然後兩人繼續旁觀實驗。
在懷光領全力備戰的時候,芬列裡城的貴族們在幹什麼呢?
在開宴會,在進行各種聚會,聲色犬馬,燈紅酒綠,酒池肉林……
不然呢?在寒季冷月,無聊的貴族們“只能”幹這些。
城堡莊園大宅外凍死餓死病死的人有多少,他們可不會去數。殺死凡人們的是寒冷以及他們自身的脆弱,跟高貴強大的神民貴族有什麼關係?
東雲國,永炎火山附近,紅花村。
得益於永遠燃燒的火山,這一帶區域在冷月裡也並不很寒冷,人們還能做農活。
可是這裡也是有貴族的,自然也有幫貴族做事的武士,在奪走村民們好不容易積攢的糧食。
在諾里爾格,用的理由通常不是稅就是債,或者很直接地索賄。
而在這裡,用的理由比較有東雲風格:彩禮。
本地貴族打算新娶一個小妾,所以要向領地的人們徵收彩禮。
“求求您!大人,給我們留一點糧食,不然我們活不下去啊……”乾瘦的農夫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滾開!”武士侍從厭惡地踢開農夫,拖著糧食袋子出門,放上馬車。
“爹爹……”兩個孩子圍在農夫旁哭泣,驚恐地為他止血。
村民們只敢看著,將憤怒和悲哀埋在心裡。
一身鎧甲的神民武士騎在駿馬上冷漠地俯瞰著。
他忽然看到有人從屋後跳出來,以驚人的速度猛衝過來,飛起一腳!
彭!!威風凜凜的武士被標準的騎士飛踢從馬上踹了下去!
所有人驚得目瞪口呆。
“喝!打劫!!”落地的襲擊者亮出大劍以誇張的動作耍了一圈,對著武士吼道,“把所有東西都交給來!”
神民武士沒有回應,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林德:?
他看了那傢伙一下:“不是吧,這一腳就踢暈了?”
還真的是踢暈了。
“真是太弱了,就這種貨色還敢逞威風!?”他扛著大劍,故意用囂張的語氣不屑道,然後看向驚呆的武士侍從和士兵們,“還要打嗎?”
有回過神的武士侍從憤怒地拔出刀來,怒吼衝鋒!
然後被林德一劍劈下連刀帶人斬成兩半。
衝得快的被他一劍一個,衝得慢的及時剎住腳步,沒衝的調頭逃走。
鮮血淋漓,屍塊倒地,刺眼的鮮紅與濃郁的腥臭瀰漫開來。
有人嚇呆了,有人跪倒在地,有人尿了褲子……
“還有誰!?”林德扛著染血大劍掃視全場。
侍從和士兵不是逃了就是跪在了地上。
神民武士醒了過來,爬起身見到現場的景象,眼睛透出茫然之色,然後神情變得憤怒起來。
他怒火拔刀,對著戴全罩式頭盔的襲擊者大吼:“你是什麼人!?”
“問得好!”林德囂張一笑,以響徹全村的聲音道。
“吾乃大盜右衛門!“
“路見不爽,拔劍就幹,寸草不留,窮兇極惡的最強大盜!!”
侍從士兵村民們,所有人都聽到了這話。
神民武士從未聽聞這個名號,但對面氣勢之強大,宣言之霸道,又不像是無名之輩。
“吾乃平川大人座下第七武士,信長·野田!”他儘可能以更強的氣勢喊道。
“兇盜右衛門,你已犯下極惡之罪,必遭誅殺!”
“但你若束手就擒,誠心悔過,我可以饒你一命!”
儘管憤怒,但信長沒有完全被怒火矇蔽腦子,對方實力強大,打起來生死難料。
“信長·野田?就差了一個字。”林德看著他,微微歪頭。
信長:?
“雖然只差一個字,但一個是第六天魔王,一個是鄉下武士,天差地別。”林德嘆道。
“你說什麼!?”信長雖然不知道這不露臉的強者在嘀咕啥,但感覺自己被看不起了。
“居然讓我束手就擒,可笑至極!”林德以誇張的笑法哈哈大笑。
“吾乃大盜,大盜與無名小盜的區別就是——”
“絕不屈服,永不悔改,行走盜途,貫徹始終!”
好有氣勢!信長感覺彷彿在面對一座龐然大山壓迫而來。
雖然對方是兇盜,但氣勢之強悍根本不像是盜匪,更像是尊貴的大人物。
即使他侍奉的平川大人,都沒有這樣的氣勢!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信長凝視對方。
“我已經說過了,多說無益。”林德隨意道,然後目光陡然變得銳利。
“橫徵暴斂,欺壓農民,苛刻無道的武士信長·野田……”
“過來領死!!”
沉重大劍砸地,言語震耳欲聾。
那染血的鋒利大劍,如同處刑的斷頭刀。
信長遭到衝擊,感到了恐懼。
他為了克服這份恐懼發出了靈魂怒吼,然後衝了上去——
棄手扔刀在大劍面前利落跪下!
“非常抱歉請寬恕在下!!”他五體投地,擺出了標準的土下座姿勢。
林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