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這麼認真,開個玩笑嘛。”尼魯握住匕首,笑眯眯道。
“對不起,嚇到你了。”他對侍女道。
“不過勸你以後別多管閒事,我自己玩刀,失手了也是傷到自己,不關別人的事。”
“你管閒事,碰上脾氣不好的人,可能就真的受傷了。”
“就算你只會傷到自己,也會影響到別人。”侍女認真道,“酒館是大家聊天喝酒的地方,不是見血的地方。”
尼魯噗地一下笑了。
”真該讓你見識一下每天濺血的酒館。”他咧嘴笑道。
“我見過。”侍女道,“我是在那樣的酒館裡長大的。”
尼魯愣住。
“我討厭那樣的酒館,而這裡不一樣,也絕不會變的跟那種酒館一樣,所以我才會在這裡工作。”侍女道。
“制止你亮刀子不是管閒事,而是這裡的規矩。”
“你要麼接受規矩,要麼別再來。”
“下一次,我會直接叫治安員。”
說完,侍女轉向騎士,鞠躬道謝,然後走開了。
尼魯目送她的背影,見到另外的侍女過來關心她,酒保和主管也沉默地看著這邊,主管的手似乎在臺面下握著什麼。
除了旁邊的騎士,還有其他客人也在注意這邊,隨時可以出手的樣子。
“請把刀子收起來。”騎士道,“正如那位可敬的小姐所說,這裡不是你熟悉的那種酒館,尼魯先生。”
尼魯皺眉看向騎士。
“我是護光衛隊第一大隊長,費爾·查度。”費爾自我介紹道,“皮尼斯跟我說過你。”
尼魯的眉頭緩緩鬆開。
他把匕首收了起來,坐下繼續喝酒。
費爾在他對面坐了下來:“請問可以聊一聊嗎?”
“高貴正義的騎士大人,跟我這種陰溝裡的傢伙有什麼好聊的?”尼魯道。
“我跟陰溝裡的惡人確實沒什麼好聊,但你並不是。”費爾道。
“你的工作跟我是一樣的,只是你身處黑暗,我站在光明的地方。”
“你和你的同僚們是得不到公開榮譽的英雄,我尊敬你們。”
尼魯又一次笑了出來。
“在我聽過的笑話當中,這一個笑話可以排名前五。”他咧嘴笑道,“沒想到正義騎士大人也可以這麼有幽默感。”
費爾也微笑起來。
“我第一次被人說有幽默感。”他由衷道,“感謝誇獎,我很高興聽到這個。”
“誰在誇你啊!”尼魯不禁吐槽。
費爾點了酒和小吃,想跟尼魯聊起來。
尼魯不想理費爾,有起身就走的衝動,但感覺這樣做就是自己輸了,於是話裡夾槍夾棒地對付他。
費爾或許是不在乎,或者是沒意識到對方話裡的諷刺,就這麼聊了下去。
無論雙方感覺如何,這是護光第一大隊長和影光第一隊長的第一次交流,且絕非最後一次。
幾乎同一時間,銀光商會會長荷雅在跟地光工隊長蘭斯談論商業與基建。
法光工坊主奧莎跟夢境法術顧問博約以及護光衛隊第三大隊長查法討論法術構造。
機光工坊主梅妲在跟煉光工坊主羅洛和零光工坊主塔夏爭論新型機械設計。
遙光會長芙蕾雅在跟暗光部長皮尼斯商議秘密任務。
愈光工坊主溫蒂在對護光衛隊第二大隊長譚雅說教。
護光衛隊後勤運輸隊長嘉琳和應急行動隊長莉婭在釣魚。
遙光勢力的幹部們談話,討論,爭論……觀點交流和碰撞,不時迸發新的火花。
無論他們對於首領的晉升儀式是什麼心態,這樣的交流也是聚會的重要意義。
在幹雜務的間隙,薩拉和莎娜看到了這片領地繁榮昌盛的景象,卻不知道這是夢境還是真實的未來。
她們願意投身這個美好的夢中。
而這一切的推動者和領導者,她們奉之為主的少年,正在地下遺蹟裡行進,劍劈魔獸,火燒亡靈。
“剛剛是不是有什麼東西飛了過去?”林德看向頭頂,再看往來路,“大概是蝙蝠之類的吧。”
他繼續謹慎地往前探索,然後見到了一扇大門。
大門正中央刻著黑色的太陽圖案,其餘部分刻著神秘繁複的符文與法陣。
林德走近這扇門的時候,聽到了隱約的女聲——
“欲過此門者,請回答問題。”
“身處幽暗林中,前路茫然迷失,汝當如何?”
林德皺眉,仔細檢視大門和四周,沒看到什麼。
“不好意思,剛才沒聽清楚,可以重複一下問題嗎?”他試著問道,同時謹慎注意。
沒有回答。問題也沒有重複。四周沒有任何異樣。
林德去敲了敲大門,感覺非常堅固,硬來應該是打不破的。
要試著回答一下問題嗎?
他想了想,說道:“我會點燃火炬,尋找道路。”
“森林因汝之火焰而燃,汝當如何?”女聲接著問道。
“全燒了不就能看到路了嗎?”林德反問道。
女聲不再響起。
“看來是回答錯誤了。”林德試著繼續說話,都不再有反應。
不能再前進,他只好記錄下情況,然後調頭返回。
回到地面時,夜幕已至。
林德去執政官府向芙蕾雅報告了今天的情況。
黑色的太陽圖案是流傳了很久的褻瀆圖案,歷史上多個不法勢力使用過,最初的源頭無法定論。
無論那扇門背後有什麼,恐怕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好訊息是那扇門還很堅固,不必擔心裡面的東西跑出來或者洩露出來。
但不搞清楚裡面的東西是什麼,把它處理掉的話,就始終是一個隱患。
林德會再找找看有沒有別的路。
在他基本掃蕩掉魔獸和亡靈,弄清楚遺蹟的可行道路、危險區和安全區後,就可以讓其他人下去看看。
但願有人能搞清楚這是什麼遺蹟,以及怎麼開啟那扇門和處理裡面的東西。
“教堂建設完工了,你是明天就晉升,還是先休息一天?”芙蕾雅道。
“就明天吧。”林德道。
這種事拖下去也沒錢拿,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第二天,【冥海】太陽散發清冷的光輝,使得這一天變得更加寒冷,讓人不想從被窩裡起來。
尼魯勉強起身後,看到身邊有人,表情變得像是見鬼了一樣。
不,即使見到亡靈,他也不會像現在這麼驚恐!
“你xx的為什麼在這裡啊!?”他對睡在同一張床上的費爾吼道。
費爾醒了過來,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向尼魯露出笑容:“早上好。”
這是個能迷倒很多女士的笑容,讓尼魯恍神了一瞬,然後覺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他跳下床吼道。
“這裡是我的房間。”費爾說道。
“你的房間?”尼魯看了一下四周。
跟他被安排的旅館房間是一樣的,沒什麼不同。
“就算是你的房間,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尼魯質問道。
“你不記得了嗎?昨天你喝醉了,我不知道你的房間是哪個,就把你背到這裡了。”費爾也下了床,說道。
尼魯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確實是喝倒了,被這個傢伙打敗了!
他對自己的酒量很有信心,沒想到居然喝輸了!
“你不知道我的房間是哪個,問一下前臺不行嗎!?”尼魯氣憤道。
“我沒想到……當時我也喝得差不多了。”費爾撓了撓頭,笑道。
尼魯有想揍他的衝動,但想到自己大機率打不過他,只能忍了。
還好身上衣服都在,除了頭痛之外沒有什麼奇怪的感覺,不然他真的要瘋。
“你把我扔地板上,或者街上都行,別把我扔床上又自己一起睡啊!你不覺得噁心嗎!?”尼魯道。
“為什麼會噁心?”費爾不解道。
看著對方天真的表情,尼魯真看不出對方是裝不懂還是真不懂,話語噎在喉嚨裡,半響說不出來。
最後他長嘆一口氣,認輸了。
”謝謝你沒把我扔街上,我走了。”尼魯轉身離開。
“你住哪間房?待會一起去吃早餐吧。”費爾道。
“我頭痛不想吃早餐別找我!”尼魯開門逃走。
護光第一大隊長與影光第一隊長的交流,前者完勝。
早上,遙光幹部們接收到通知,首領的晉升儀式將在下午於新建好的教堂進行,務必準時出席。
出席儀式沒有著裝和禮儀上的嚴格要求,只要穿得體的服裝,遵循基本的禮儀就行。
到了下午,尼魯穿著一套乾淨的普通平民衣服去跟皮尼斯會合。
皮尼斯穿得是一般的騎士正裝,看到尼魯的服裝,沒說什麼。
“在儀式上,你會看到超乎想象的景象。”皮尼斯認真說道。
“做好心理準備,尼魯,到時候儘量保持冷靜。”
“如果你冷靜不了,我會動手打暈你。”
尼魯抬了抬眉毛:“什麼超乎想象的景象?”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用言語無法描述,在夢裡都想象不到的景象。”皮尼斯道,“我看到過一點,所以我大概可以保持鎮定,但也不敢說一定可以。”
尼魯皺起眉頭,面露疑惑之色。
“你肯定覺得我說得誇張了。”皮尼斯笑了笑。
“換作是我處在你的位置,沒親眼看到過,也會這麼認為。”
“但我真的沒有絲毫誇大。”
“說實話,尼魯,要不要讓你出席儀式,我猶豫了很久。”
“最後我覺得,你應該看到……”
“覺得讓我出席不夠體面的話,現在還能撤回。”尼魯道。
“這不是體面不體面的問題。”皮尼斯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明,反正你看到了,應該就理解了。”
理解什麼?尼魯感到困惑。
他討厭說話這麼不明不白的,但看皮尼斯的樣子也不像是在裝模作樣,擺出令人作嘔的貴族做派。
所有像尼魯一樣不曾看到過的遙光勢力幹部,都得到了類似這樣的告誡。
有人困惑居多,有人好奇居多,有人心生期待,有人緊張起來,有人心懷不安,有人保持平靜……
帶著不同的心緒,幹部們匯聚到了教堂。
雖然是趕工完成的,但教堂建設得很不錯,寬敞明亮,裝潢得體,散發著嶄新的氣息。
以芙蕾雅為首,幹部們站在了觀禮席中。
林德跟上次一樣,獨自在儀式場里布置晉升用材料。
“就這麼隨意的嗎?”荷雅忍不住向身邊的奧莎問道。
奧莎看向荷雅,想起了以前的自己,不禁露出了笑容。
荷雅覺得這個笑容有點高深莫測。
”我曾經有過跟你一樣的疑問。”奧莎微笑道。
“然後很快我就明白了,這種疑問是完全多餘的。”
“只要看著就好,荷雅,讓自己停止思考,腦袋放空,這是最好的做法。”
荷雅:“……”
在聽到告誡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詭異,現在詭異感越發加重了。
再想到之前跟林德的談話……荷雅不敢多想下去,覺得有些害怕,也有些說不清的期待情緒。
林德擺完了材料,在跳出來的光幕上確認晉升。
然後幹部們就看到,儀式場中出現了紅色和藍色的光芒圍繞著林德旋轉起來,同時有空靈虛幻的神秘聲音響起,既如同萬眾合唱,又如同眾神低語。
晉升共鳴是能夠來得這麼隨意自然的嗎!?
新幹部們全體驚得瞪大了眼睛,與老幹部們的鎮定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是什麼道途的共鳴光輝?”博約不禁問道。
芙蕾雅向他回以微笑,不做回答。
但博約已然心神領會,震驚至極,恍然大悟。
紅藍光輝濃烈糾纏,螺旋向上,神秘渾厚,奧秘無窮。
林德身處光輝中央,明明距離眾人並不遠,卻又顯得很是遙遠。
他的身影模糊不定,閃爍不停,似乎不斷地在分解變幻重構,好像存在性質受到巨大的干擾,又似乎這才是他的真正面貌。
“林德……你到底是……”嘉琳呆滯地看著那個身影,腦海裡湧動與他相處的情景,思維難以運轉。
面前是神秘厚重的帷幕,帷幕後是宏偉無盡的存在。
這是無可跨越的隔閡,也是龐然巨物的溫柔。
“祂在遙遠的彼方,也在咫尺的此處。”芙蕾雅以手撫胸,躬身行禮。
“他是虛假的軀殼,也是真實的光輝。”
“感謝您,於天上盡頭給我們指引。”
“感謝您,於地上身旁與我們同行。”
老幹部們與芙蕾雅一樣躬身行禮,新幹部們震驚呆滯,茫然無措。
“他說的進入故事,居然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荷雅感覺腦子轟轟地響,既難以置信又霍然開朗,激動興奮情緒湧了上來。
然後她的視野變幻扭曲,鼻子冒出鮮血,腦袋一暈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