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傳送到妖精鄉,探望這名為露西的小妖精。
露西身體冰冷,意識不清,身上泛起點點黑色,還飄出黑色的異常氣息。
即使是妖精王的法術都只能壓制病情,而不能治癒。
林德向芭比等妖精們詢問了找到露西時候的地點和狀況,又在徵得同意後,以法術謹慎查探了露西的身體情況,陷入沉思。
“你能治好她嗎?”蘿茜忍不住問道。
“也許可以,我不能保證。“林德道,“願意讓我試一試嗎?”
蘿茜和芭比等妖精們都相信他。
林德讓蘿茜在旁輔助,自己向露西施法,小心翼翼地法術觸碰她身上異質的部份,然後嘗試凍結它們。
直接清除這些部分可能對露西造成很大傷害,所以他選擇這種做法。
凍結的危險比消除要低,但還是有風險的,而且操作難度比較高,容易出現失誤,所以他讓蘿茜輔助。
隨著林德的施法,露西身上的黑色漸漸被藍色覆蓋,同時散發出寒氣,但在蘿茜的法術庇護下沒有生命之憂。
在黑色幾乎完全被藍色蓋過的時候,露西發出細小的聲音,睜開了眼睛。
對於眼前發生的事情,她感到困惑。
“露西,你終於醒了!”芭比嚷道,“芭比們都覺得你可能醒不過來了,幸好大個子騎士來了,把你救醒了!”
“我……怎麼了?”露西昏昏沉沉道。
“你生了怪病,病得很重!”芭比道。
“原來……這樣……”露西喃喃道,閉上了眼睛,“難怪……這麼困。”
“不要再睡了,露西!”芭比急道。
“沒事的,讓她接著睡。”林德道。
患者看起來沒有明顯的痛苦,凍結異質比預想的更順利。
又過了一陣子,他把異質部分全部凍住了。
露西平靜地睡著,呼吸悠長平緩,身體雖依然冰冷,但已經沒了黑色氣息。
林德讓蘿茜仔細檢查一番,後者檢查過後,表示露西身體狀況比先前好了很多。
治療有效,但這只是治標,想要治本還是得把異質部分消除掉。而為了避免給患者太大的負擔,理應過些時間再進行這一步。
芭比等妖精們知道露西不會病死後,快樂地慶祝起來,圍著林德和蘿茜飛來飛去,跳舞唱歌。
“你們能帶我去找到露西的那個地方嗎?”林德問道。
“當然能!”芭比道。
林德入夢跟隨芭比等妖精們,在他們的引領下穿越夢境邊緣,進入深沉的黑暗中。
每走一段路,妖精們就停下來辨認和討論一下方向。
“是這邊!”
“不對,是那邊!”
“偏了偏了,再過來這邊一點!”
看起來他們完全是在憑感覺來找路,至少林德是沒看出什麼條理來。如果迷路了,不至於找不到回去的路,但還是有一點擔心。
所幸這份擔心是多餘的,在芭比等妖精們的帶領下,他走到了那片荒野上。
正如妖精們所說,一走進這個地方就感覺不舒服,有一種特殊的陰森感受。
林德仔細體會和查探了一下,發現這裡的環境在不停地震盪,而且震盪得很混亂的樣子,就像是水面上不斷憑空冒出各個方向和大小的波浪,這些波浪又不斷在相互碰撞融合崩解。
他施展防護法術將自己和妖精們保護在內,妖精們立刻就說好受了很多。
隨著芭比們繼續走,見到了在荒野上坐著的女子。
她穿著黑灰色的古典侍女服,有著灰色的頭髮,戴著白色髮箍。
在林德與妖精們靠近的時候,她有所察覺,扭頭看過來,下巴略尖,有些蒼白的臉龐上是一雙清澈的黑色眼睛。
林德與她對上目光,見到她露出驚訝的神色。
“友善的大個子,我們又來啦!”芭比向侍女打招呼,“大個子騎士想要來這裡,所以我們帶他來!”
“你好,我是假面騎士。”穿鋼鐵裝甲,面孔也隱藏在頭盔下的林德說道,“請問你的名字是?”
“我不記得了。”侍女起身,答道。
“你不記得自己的名字?為什麼?”林德問道。
“我也不知道。”侍女搖頭。
”竟然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好怪哦!”芭比道,“芭比一直記得自己叫芭比,絕對不會忘記!”
“是不是生病了,所以不記得?”芭比旁邊的妖精道。
“撞到腦袋也會忘記事情,像我有一次從樹屋上摔下來,就忘記了自己剛剛在做什麼!”另一隻妖精道。
“那一次是你偷吃了我的果子,被我踢出屋子。”旁邊的妖精道。
然後這兩妖精就打鬧了起來。
“既然你想不起來自己的名字,就為自己起一個新名字吧。”林德對侍女道。
”起新名字……我可以嗎?”侍女微微瞪大眼睛。
“當然可以。”林德道,“你的名字,由你自己決定。”
聽到這話,侍女的眼睛又瞪大了一絲,眼裡泛起些許光芒。
然後她陷入沉思,顯然是在思索該給自己起怎樣的名字。
兩妖精打鬧演變成妖精們的混戰,林德揮揮手把他們扇得遠了一些。
過了一會,侍女露出難受的神色,身體開始閃爍,金色長髮,銀色長袍,彩色花環在閃爍之間出現和消失,狀態顯得很不穩定。
林德仔細觀察,心裡進行分析。
這種狀態持續了約七八秒鐘,侍女閉上眼睛,身體停止閃爍,然後睜開眼睛。
“抱歉……我做不到。”她以沮喪的語氣說道。
“為什麼?”林德問道。
“我想不到該給自己起什麼樣的名字。”侍女道。
林德深深地看著她。
“那麼,需要我為你起名嗎?”他表面平靜,內裡謹慎地道,隨時準備施法。
“我……可以嗎?”侍女看著鐵人。
“你認為可以,我就幫你。”林德道。
侍女直覺地感到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似乎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在阻止她這麼做,讓她感到困惑,因此遲疑。
可僅僅是一個名字而已,一個卑微侍女的名字,有什麼重要的呢?
面前的先生是由可愛的妖精帶來的,是一位好人,請求他為自己起一個名字,應該是可以的吧?
這樣的小事,應該不需要向陛下和賢者大人們請示……吧?
卑微侍女的名字,對於高高在上的尊貴大人們而言,微不足道。
“請您幫我起名。”侍女做出了決定,以低微的想法越過了莫名的阻力。
林德瞬間感受到巨大的壓力!
這股壓力不僅來自面前的侍女,還來自腳下的荒野,不遠處的灰色高塔,乃至於整個空間。
他默默地調整增強防護法術,抵抗這股壓力,同時開始思考,醞釀施法。
“你的名字……”他緩緩舉起手,手中光芒匯聚,一半純白,一半漆黑,旋轉匯聚成黑白相間的漩渦形態,“就叫莉娜,好嗎?”
侍女的眼中掠過一絲恍惚。
這個名字是陌生的,但又有幾分熟悉感,似乎自己過去,或者過去認識的某人,就叫這個名字。
“好的。”她答應下來。
林德手掌一揚,將光芒漩渦打入她的體內!
侍女頓時劇烈地閃爍起來,不斷呈現各種特徵,在侍女形象與黑色虛影之間高頻切換,好像下一刻就要崩潰爆發,但又被打入其間的法術束縛固定。
林德謹慎地看著這一幕,準備隨時出手調整,然後忽然有所領悟。
“我……林德,該不會也是這樣……”
這一領悟差點讓他陷入沉思,現在不是深入思考自我的時候所以剋制住了。
侍女高度不穩定的狀態持續了約三秒,最終是林德的法術成功地束縛住她的形態,錨定住了她的存在。
“我剛才怎麼了?”侍女感到茫然。
林德可以告訴她真相,說一堆複雜的術語,但基於對方的狀態著想,他選擇了沉默。
“沒什麼,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林德道。
“我感覺挺好的。”侍女道,“謝謝您為我起名。”
“不用客氣。”林德道,“你接下來想要做什麼,莉娜?”
侍女——莉娜的身體又閃爍了一下:“去打掃高塔。”
“我問的是你想做的事,而不是你被命令做的事。”林德道。
莉娜的身體接連閃爍了好幾次:“我沒有想做的事。”
“真的嗎?”林德質疑道。
莉娜的身體微微閃爍,陷入沉默。
“如果你不需要去打掃高塔,比如我和妖精們幫你打掃,你有了空閒時間,你會做什麼?”林德問道。
“這不行。”莉娜搖頭。
”為什麼不行?對於高塔裡的人而言,只要有人打掃就可以了吧,無論打掃的人是誰。”林德道。
“不能麻煩你們做這種事。”莉娜道。
“你幫助了露西,所以妖精們樂意幫你的忙,我也樂意。”林德道。
“我沒有幫助露西。”莉娜道。
“不,你幫了。”林德道,“多虧你照顧了她,她才沒有死。”
“我什麼都沒做。”莉娜搖搖頭。
“你做了,只是你自己沒有意識到。”林德道。
“總之作為報答,我們可以幫你打掃高塔,當然你要是實在不願意就算了。”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莉娜,不是作為侍女的想法,而是你自身的,莉娜的想法。”
“我的想法……”莉娜喃喃道。
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阻止她萌生自己的想法,但同時有著深層的東西慢慢湧上來。
想要高塔也被摧毀,可以永遠休息下去……嗎?
不,高塔必須存在,不然尊貴的大人們沒地方住……
不,這不是我的想法,這是侍女的想法。
想要摧毀高塔,不也是侍女的想法嗎?
“我是侍女,我是莉娜,我是我,我是……誰?”她的身體高頻閃爍起來。
“請鎮定一點,不用想得太複雜。”林德安慰道。
“你是侍女莉娜,你有著作為侍女的使命,但除了使命之外,你自己的想法,想要做的事什麼,並不是一個很難思考的問題。”
“實在沒有想法,就沒有吧,但如果有,就大膽地承認它,好好地說出來。”
“我……我……”莉娜的身體閃爍得更激烈,但眼睛越來越明亮,彷彿燃起了火苗。
“我想要不再有高塔!”她喊了出來。
林德的嘴角泛起一絲弧度。
但緊接著大地震盪,高塔嗡鳴,整個空間出現層層疊疊的黑色波紋!
莉娜難受地抱住了頭,身體劇烈閃爍同時有異化的跡象,林德檢視她的狀況,施法固定她的存在。
妖精們被環境的突兀變化嚇了一跳,哇哇大叫著飛過來。
“不好了不好啦!”
“這個地方好像要壞掉了!快走啊!”
“好難受,好難飛!”
”快走哇!不然要完蛋啦!!”
“大個子怎麼了啊!?”見到莉娜渾身閃爍的景象,他們又嚇了一跳。
“友善的大個子要壞掉了嗎!?”
“快帶她離開這裡!”
“她離不開這裡。”林德一邊施法一邊對芭比等妖精們說道,“你們先走,我待會就跟上,快!!”
話音未落,那邊的幾乎變化成混沌虛影的高塔爆發出濃郁的漆黑,如波浪襲來!
“大個子騎士……一定要快點跟上啊!”芭比喊道,然後和其他妖精全力飛離!
漆黑波浪逼近,林德分出一隻手施法抵擋波浪!
“莉娜,記住自己的名字!”他對侍女說道,“記住名字,你就不會消失!這可能很難,但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名字……我的……”莉娜閃爍的頻率和幅度降低了些,“我叫……莉娜……”
“沒錯,記住自己!”林德感覺快要到極限,咬牙道,“只要你堅持住,我就可以幫你,所以絕對不要忘記自我,莉娜!”
“我……不忘記……”莉娜勉強道。
漆黑變成滔天狂潮,林德明白必須撤退了。
“我得走了,之後見,莉娜。”
然後狂潮落下,他一邊抵擋一邊迅速脫離,以比漆黑狂潮還快的速度離開現場,在深沉的間隙中追向遠處的妖精們。
後面似乎有聲音傳來:”再見……騎士大人……“
現實裡,赤鎖賢者察覺到變化,睜開眼睛。
平靜的淵黑迅速泛起彩色光芒,開始逐漸湧動起來,更遠處的異變界限也出現變化,各種顏色漸漸在表面上泛起。
萊耶當即發出全防線警報,加大出力抵擋淵黑侵蝕!
異變界限開始震動起來,收縮擴張再收縮擴張,伴隨著沉悶的聲響,就像是心臟跳動一般。
似乎有某種巨大的東西正在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