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不是在說你像女生，只是說一下巧合。”武誠道，“我可以直接稱呼你謙信嗎？”

“隨便。”林德道。

“謝謝，你也直接稱呼我武誠就好。”武誠微笑道，“謙信是要去金澤城嗎？”

林德點了點頭。

“我也是要去金澤城，路途還長，咱們好好相處吧。”武誠道。

旅行路上遇到健談的同行者不是壞事，如果聊得來的話，會讓人有路途縮短了很多的感覺。

林德覺得武誠是個為人不錯的神民武士，而武誠覺得這位謙信有點神秘感。

這份神秘感一開始來自面具，隨著交談和相處多了，就變成了謙信這個人本身。

謙信自稱來自偏僻的鄉下，出來見見世面，但武誠覺得真要是這樣，他表現得未免太過從容。

這種從容不是裝出來的淡定，而是實打實的沉穩。

謙信會感到意外，也會吃驚，但內在仍然是沉著的，不會真的亂了陣腳。

對於斬殺盜匪沒有猶豫和遲疑，肯定已經殺過人，可能還不少。

習慣野外過夜，瞭解行商，會說黃段子和荒誕傳說，也會說出一些富含深意的故事。

會誠實坦承自己的無知，對於事物似乎有一套自己的看法，有時候會說出離譜的話語——可能是在開玩笑——有時候見解十分深刻，但追問的話會說是從長輩處聽來的，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武誠越是瞭解謙信，越覺得謙信像是一個謎團。

他幾乎可以肯定，這位總是戴著面具的少年不是什麼偏僻鄉下出來的人物，可能有著驚人的身份背景。

謙信的待人態度並不高高在上，相反十分親民，卻會讓人覺得真正的尊貴人物就該是這個樣子。

這實在是奇妙……武誠把自己的感受連同具體見聞一起寫在了日記裡。

他完全沒想到的是，這麼做讓自己在未來遭到了世界規模的社死。

所謂正經人不寫日記的真正含義或許是：寫了日記的人，大家就會知道他不正經的一面。

歷經風雨，挺過盜匪攔路，野獸襲擊，死靈闖營，路遇衝突，山石斷道，貨物失竊，內部謀殺，迷途異象，妖怪作祟……種種亂七八糟的事情，這支商隊除了睡別人老婆被苦主一刀封喉的黃毛之外，全員平安，一人有事——殺了人的苦主被移交官府。

這在商隊成員看來簡直就是神蹟！經過像是受到了詛咒一般的旅程，死掉的只有一人而且還是自作自受的傢伙，實在是得好好感謝大神庇佑。

當然大神歸大神，大家都清楚真正該感激的人是誰。

全商隊一起湊了報酬，一定要林德和武誠收下，對他們千恩萬謝。

“這一趟實在是倒楣，好在最後結果不錯。”與商隊分別後，武誠笑道。

“也許真的是受到了詛咒。”林德不能確定是不是自己在紅葉城沾染上了大蛇詛咒導致的這一切。

可以確定的是身上沒有掛著debuff，所以大概的確只是因為倒黴吧？

“不管怎樣都過去了，好不容易到了金澤城，咱們先去喝幾杯！”武誠道。

林德跟著他走，以為他會帶領去某家酒館，結果看到他輕車熟路地前往一座明顯散發出不正經氣息的建築。

“等一下，那不是喝幾杯的地方吧。”林德說道。

“怎麼不是？有美麗可愛的女生們陪伴，酒才會更好喝！”武誠笑道。

“我還未成年。”林德道。

“沒有關係，我們只是去喝酒。”武誠道。

在紅葉城，林德已經進過這種建築，不做不正經的事情的話確實跟酒館差不多，也就隨意了。

他們寄放了馬匹，進入名為殷紅樓的陪伴式場所。

武誠嫻熟地要了包廂，選了姑娘，然後兩人在老嫗帶領下前往包廂，就見到有花容失色的黃裙姑娘衝出房間，驚恐喊叫：“死人啦——”

看來黴運還沒結束的樣子。

身為正直正義的武士，武誠當即上前關心這位姑娘，聆聽她的哭訴，隨後很自然地走進了現場檢視情況。

林德跟著走了進去，然後才感覺有哪裡不對：“我們又不是偵探組合，為什麼要管這件事？”

但武誠已經打算管的樣子，他總不能丟下朋友轉身離開。

“感覺有點明白了偵探助手的心情。”林德心裡道。

房間裡有著香氣，蘊含著讓人迷醉的氣息，死者在浴室裡，寬敞浴缸當中。

這是個有些肥胖的中年男子，臉上呈現色眯眯的笑容，渾身蒼白，既冷又硬，看起來是凍死的，而浴缸裡的水還冒著熱氣。

“兇手施法精準，把人凍死了還沒讓熱水變涼。”武誠說道。

“窗戶是關著的。”林德檢查了窗戶後道，“沒有破損的痕跡。”

“這說明兇手要麼會用能隔窗控制開關的法術，要麼會用能夠穿牆的法術。”武誠道。

“也有可能兇手還躲在房間裡。”林德掃視室內。

武誠愣了一下，立刻警惕地看向有可能躲藏的地方。

兩人的目光集中到床底。

武誠保持著警惕檢視，沒發現有人。

這時候樓裡的人到了，樓主在衛士的陪同下進入現場看到死者，臉色變得很難看。

武誠跟樓主說明了情況，然後再去詢問黃裙姑娘。

“是雪女做的！”驚魂初定的黃裙姑娘說道，“我看到了穿藍色東服的很漂亮的女人，頭髮是白色的，渾身散發出寒氣，肯定是雪女！！”

樓主等人面露驚疑神色。

武誠和林德都皺起了眉頭。

“雪女出現在金澤城裡……感覺不太可能。”武誠道。

“要麼她很會隱蔽，要麼是幻覺或者兇手偽裝。”林德道。

這位姑娘中了迷藥，出現幻覺是合理的，兇手偽裝也有可能，雖然有點意義不明。

真正的雪女來行兇，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但比較離譜。

雪女給人的印象是居住在雪山上的妖類，事實上確實如此，她們可能會出現在雪山附近的人類村莊或城鎮裡，不太可能進入金澤城這樣的大城。

但有必須殺人的怨恨的話，進入大城也可以說得通，可被人看到必定引發騷動，而雪女的潛行隱蔽能力……比較難說。

武誠向樓主詢問死者的情況，得知死者是一位富商，曾經走南闖北，非要說的話是有可能跟雪女產生瓜葛。

隨後治安員——在東雲稱為奉行的幾個人員來到，其中隊長知道現場情況後皺眉道：“又是妖怪作惡。”

又是？

“妖怪作惡經常發生嗎？”林德問道。

“這段時間出現了幾起。”奉行隊長道。

“為什麼？”林德追問。

“還在調查中。”奉行隊長面無表情道。

然後他就帶隊進房間裡看現場了，樓主跟著進去。

“你怎麼看，謙信？”武誠問道。

“此事必有蹊蹺，大人。”林德答道。

“怎麼突然叫我大人？”武誠道。

“順口而已，別在意。”林德道。

武誠不覺得這稱呼搭配這話有什麼順口的，但這位少年就是這樣，有時候會說出莫名奇妙的話。他不追究，但會記下來。

“妖怪作惡多起，的確蹊蹺。”武誠道，“我感覺這背後有著巨大的秘密，咱們要不要查一查？”

“這一路過來的麻煩你嫌不夠大，是吧？”林德斜眼道。

”不是……歷練不就是這樣嘛，遇到麻煩就解決，碰到謎團就解開，斬邪除魔，伸張正義！”武誠昂首道。

“說得好，我口頭支援你去作死，後會有期。”林德轉身離開。

“別這樣啦！不要拋棄我，謙信——”武誠抱住了少年。

“放開我，想找麻煩自己去，拿出你刀聖家的志氣來！”林德繼續走。

“宮本家的教誨是能不單人獨刀就不單人獨刀！拜託了，沒有你在我會死的！！”武誠掛在林德身上任由他拖走。

“我算是明白了，這一路遇到這麼多麻煩，就是因為有你這個想找麻煩的傢伙在，不要再拖我下水！”林德拖著大型掛件框框下樓。

“你也長了很多見識不是嗎？經歷麻煩越多，【成長】也就越多，危險總是伴隨著好處，這就是【均衡】！”武誠搬出大神努力勸說。

【均衡】都快崩潰了……林德想這麼說，但還是換了一種方式道：“【存續】下來才有好處，死了就全歸【冥海】，想拿好處得先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這就是【智識】。”

“我一個人承受不起，但有你在就一定可以！”武誠認真道。

“為什麼這麼想查案？”林德拖著他走出樓外，“你很想對付妖怪嗎？”

“不是……我就是想見識一下。”武誠道，“其實我小時候就聽到雪女之類的漂亮女妖的故事，一直想知道她們到底有多好看……”

“搞半天是因為【愛慾】啊，你可以去死了。”林德漠然道。

“不要啊！我想見柔魅的雪女，想見滑膩的青蛇姬，想見美妙的櫻花妖，想見豔麗的絡新婦……但是不想死！！”武誠發出靈魂吶喊。

“你小時候聽得是什麼鬼故事！？”林德覺得那些故事不是給孩子聽得。

“我可以全部說給你聽，是相當棒的好故事！”武誠道。

“你竟然全部背了下來嗎！？”林德道。

一個戴狐狸面具的神民少年拖著俊秀青年走，吵吵鬧鬧的，引起了路人注目。

“啊呀，那一位是……”騎在棕黃馬匹上，身穿豔麗紅色東服，露出雪白頸脖肌膚，黑髮紮成雙馬尾，容貌俏麗，巧笑嫣然的少女見到了俊秀青年，桃花色的眼眸亮起動人神采。

“武誠·宮本……已經到金澤城啦。”

“他抱著的那個人是誰？”

感到好奇的美少女當即調轉馬匹，朝著那兩人過去。

林德察覺來人，扭頭看到騎馬少女，見到少女的美麗容貌，眼神一凝。

“在大街上當眾纏著一個男生，真想不到你會做這種事呢，武誠先生。”少女微笑道。

“我是正經地在纏著他，但從你嘴裡說出來就感覺不正經了。”武誠站起身，“真不愧是行【愛慾】之道的花音大小姐。”

“纏著人本身就是不正經的行為，還不放開。”林德道。

“不要，我放開你一定會跑掉的！”武誠抱緊少年。

名為花音的少女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不跑，放開吧。”林德無奈道。

“真的假的？不許騙我。”武誠仍然抓緊。

“再不放開我揍你。”林德道。

武誠這才放開了他。

“真有意思，請問您是什麼人，能讓武誠先生如此中意呢？”花音向林德問道。

“在問別人是什麼人之前，請先自我介紹。”林德道。

“說得也是，失禮了。”花音利落地從馬上下來，對林德優雅行了一禮，“我是花音·藤本，一介藝者，請多關照。”

“我是謙信·織田，一個鄉野武士，請多關照。”林德回禮道。

“織田先生為什麼會被武誠先生糾纏呢？”花音問道，“武誠先生都沒有這麼糾纏過我，所以我很好奇。”

”誰會糾纏你這種……”武誠低聲嘀咕。

“你說了什麼，武誠先生？”花音的聲調提高了一點道。

“我什麼都沒說。”武誠面無表情道。

“他想要拖我進一個大坑裡。”林德答道。

“聽起來是挺有意思的事。”花音道，“這裡不是聊天的地方，請問您願意到我的藝館裡聊聊嗎？”

林德看向武誠。

“她的藝館值得一去。”武誠道。

“那就打擾了。”林德向花音回覆道。

花音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花音的藝館“彩蝶院”是跟殷紅樓一樣色彩豔麗的建築，但沒有後者那樣的不正經氣息。

花音帶領他們從後門進館，進了一個裝潢雅緻的榻榻米房間，請他們坐下後，端上了熱茶和點心。

然後她說有事要做，讓兩人稍等，就出去了。

“這位大小姐跟你是什麼關係？”林德向武誠問道。

“宮本家和藤本家有些交情，她作為藝者在圈子裡出名後，家裡請她來表演過幾次。”武誠說明道，“我出於好奇跟她聊過……算是聊得來的熟人，或者朋友。”

”接下來是認真的告誡。”武誠扳起臉。

“千萬不要覺得她喜歡你！”

“無論她怎麼對待你和在你面前表現，你都不要這麼認為！”

“否則你就落入了可怕的陷阱！”

林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