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荊棘自地下而來,向著看不見盡頭的暗沉天空而去。
那荊棘上的紅色,如水晶般剔透,卻又與普通的紅不同,那種紅,該如何形容呢?
是活的。
它在蠕動著,它在變化著,而那種變化卻是以人類的感官,人類的思維所無法理解的。
玉天恆的腦袋產生一種天翻地覆的暈眩感,眼前的事物都變得蠕動扭曲起來,無法理解,無法明晰。
他走到了一條之前從未有人行過的絕路之上,他胃裡翻湧,只想嘔吐。
他大口的呼吸著,卻駭然的發現自己的嘴巴不知何時掉到了地上。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這些東西究竟是什麼?
是這個世界瘋了,還是他瘋了。
他就彷彿是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在海浪的狂潮裡被掀上去又拋下來,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正在他快要被周圍的情況逼瘋的時候,忽然聽見了一個聲音。
“快跑!”
他的眼淚就那樣流了下來,整個人不要命的開始狂奔起來。
“把嘴巴撿上,還有心臟!”
玉天恆又趕忙憑著感覺回到了剛才的地方,撿起了掉在地上的嘴巴,又開始奔,在一棵樹的枝椏上摘回了自己的心臟。
眼睛,他的眼睛還在那裡!
正在他感覺絕望的時候,忽然感覺自己的眼珠被捏爆了,劇烈的痛苦終於讓他找回了自己的眼睛。
慌不擇路的,如同喪家之犬一般的逃離著這裡。
快了,就要到了,前方應該就是出口了。
只是,他艱難地睜開了自己背後十張臉的三隻眼睛,每隻眼睛裡都充斥著那種活著的紅色。
玉少陽似乎還在那裡,自己要就這麼跑了嗎?
他可是自己的同族,自己的後輩啊,自己應該保護他才對。
正此時,一個耀眼的白色人影忽然出現在他旁邊,舉起一柄開山斧猛地揮下,直接將他的腦袋削去了一半。
周圍無數迴盪的聲音響起,“蠢貨,他明顯知道些什麼!再不走,留在這裡給他拖後腿嗎?”
玉天恆一咬牙,將自己的十顆心臟摘下,衝著前方就丟了出去。
十顆淌血的心臟在血河之上鋪起了橋樑,他趕緊衝上了橋樑,只要透過這條翻滾著,冒著熱泡的血色河流,他就能到達彼岸了。
正在這時,血河的前方出現了一個看不清形狀的黑影。
大,太大了。
玉天恆敢保證,即便窮盡了自己的想象力,也絕對想象不出這樣的巨大。
那感覺,已經不是蜉蝣望天了,甚至不知道人類究竟要創造什麼詞語,才能形容眼前所見之物的龐大。
即便是古今未來,一切所有,加起來都難及其哪怕微秒,讓人只覺得戰慄與恐懼。
他的觸手下忽然傳來了陣陣顫動,十顆心臟的橋樑已經岌岌可危,隨時都可能斷裂,讓他掉下那冒著熱氣的血河。
可讓他奔著那團黑影而去嗎?別開玩笑了,怎麼可能!
哪怕把世界上,從古至今所有人的膽都給他,他也不敢向前哪怕半步啊。
而且也不用了,他馬上就要解脫了。
玉天恆的身軀在見到黑影的第一眼,就開始嘰裡咕嚕的生長起來,膨脹起來,變化起來。
他開始覺得,太好了。
他的嘴巴咧開到足以吞下星球,他的眼睛開始充斥滿每一處地方,眼睛裡,眼睛裡,眼睛裡。
正在他已經在瘋狂的邊緣徘徊的時候,無數的眼睛裡閃過了那道光芒,那道耀眼到無以復加的光芒。
那是一柄長劍,氣勢恢宏,古樸浩蕩,仿若蘊含著天地至理一般。
從古至今,從未來到現在,跨越了無盡的長河,穿刺而來,誓要將敵人釘於天穹之上。
那團黑影竟被這長劍破開了一道近乎看不見的小口,而在這時,玉天恆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他的腦袋只回蕩著一個字,跑!
他不知道自己的腿在哪,也不知道該自己現在在那裡。
他只知道,跑!不管哪裡,跑跑跑,只管跑,什麼都不要想。
就這樣,他不知道跑過了多少歲月,或許十億年,也或許只有一分鐘。
時間,空間,什麼都無所謂了,什麼都無所謂了!
“好了,停下吧。”
突然的聲音讓玉天恆的身形頓住了。
那個聲音,他多久沒有聽過了呢?為什麼這麼疲憊?
“回去吧。順便把你身上多餘的東西摘了。”
回去?回哪裡去?
他看著自己所在的地方,他在哪裡呢?
講述裡,文字裡,聲音裡,思想裡,存在裡,規則裡,虛無裡。
他好像無處不在了。
那還是將自己多餘的東西先拿出去吧。
多餘的腸子不要了,多餘的指甲不要了,多餘的腦袋不要了……
死亡,不要了,時間,不要了,存在,不要了……
文明,丟出去,星河,丟出去,繁衍,丟出去……
眼睛,有幾個來著?三千六百個?手,有幾個來著?十萬七千只?
眼睛是什麼眼睛?手是什麼手?
怎麼辦?怎麼辦?
正在他苦惱的時候,前方出現了一點光。看到了,他看到了。
讓我回到一無所知吧,一無所知,這樣就夠了,這樣就夠了。
玉天恆好像做了一個夢,一個很久很久,很深很深的夢。
那個夢太過荒誕,太過離奇,明明如此,卻讓他只是觸碰到其陰影,就覺得渾身戰慄,不願回想起一點。
他活著嗎?
身體,好沉重,眼睛,為什麼他沒有眼睛?手,為什麼他沒有手?
別想了!
就在他在將要深思的時候,一個警醒的聲音驟然響起。
他猛地坐起身來,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汗水已經打溼了身體。
“醒了啊。”一個平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聽著這個聲音,玉天恆就有種莫名的安全感。
只是,明明聲音很平靜,為什麼他會覺得這個聲音的主人,現在格外的疲憊呢?
他迷迷糊糊的轉頭,看到了那個漂亮的小男孩。
他坐在一旁,擺弄著被拔下來的金齒蜈蚣的牙齒。
玉天恆張了張嘴,一時間有無數的話湧了上來,卻發現根本說不出來,他不知道那些東西該怎麼才能說出來。
就在他疑惑自己究竟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少陽開口了,“你先帶著這個金齒蜈蚣的咬齒回去吧。”
“我有點事可能要離開一陣。哦,學院那邊記得幫我請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