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
我撕心裂肺地喊著,衝向那堆巨石。腳下的碎石隨著奔跑的動作四處飛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遠處的山風呼嘯而過,帶著陰冷的氣息,彷彿在嘲笑我的無能為力。
這些石頭實在太大了,我雙手死死抓住一塊稜角分明的巨石,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汗水順著臉頰滑落,手掌已經被石頭劃出了血痕,但我根本顧不上這些。腦海中不斷閃現著蘇念最後的表情,那種絕望和無助讓我心如刀絞。
“等等我!”陳老哥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氣喘吁吁地跑到我身邊,“別急,我們一起來。”
我看著他佈滿皺紋的臉上寫滿了焦急,不由得想起之前在村口遇到他時的場景。那時他正準備去鎮上辦事,聽說蘇唸的事後二話不說就跟著我回來了。
兩個人合力搬石頭,總算在石堆上開出一個勉強能容一人透過的洞來。我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呼吸急促得像是要把肺部的空氣全部擠出來。
我正要往下跳,陳老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我和你一起下去。”他的聲音沙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我張了張嘴想要拒絕,但最終還是點頭答應。這種時候,多一個人確實更有把握。何況陳老哥對這裡的地形比我熟悉得多。
村裡人找來的繩子放下來時,一股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枯井裡的溫度比外面低了好幾度,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我的心跳開始加速,這種感覺太熟悉了,小厲鬼已經失控了。
順著繩子往下滑的過程中,我的大腦一片混亂。各種可能性在腦海中閃過,每一種都讓我心驚膽戰。井壁上長滿了青苔,散發著潮溼的氣息,時不時有水珠滴落在我的臉上,冰涼刺骨。
“小心點。”陳老哥在我身後低聲提醒,“這井有些年頭了,牆壁不太結實。”
我點點頭,放慢了下降的速度。隨著深入,光線越來越暗,空氣也越發粘稠。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下一秒就看到最不願看到的場景。
“蘇念?你在哪?”我輕聲呼喚,聲音在狹窄的井道中迴盪。
突然,一個人影從黑暗中竄出來,差點撞到我身上。我被嚇了一跳,後背重重地撞在井壁上,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定睛一看,是蘇念。她的衣服沾滿了泥土,頭髮凌亂地貼在臉上,但至少看起來沒有受傷。
“太好了,你沒事!”我鬆了口氣,“這裡隨時可能塌方,我們趕緊出去。”說著就要抓住她的手。
但蘇念猛地甩開我的手,力道之大讓我踉蹌了一下。
“騙子!他們根本不同意!”這聲音陰森可怖,明顯不是蘇唸的聲音。我心裡“咯噔”一下,抬頭看去,蘇念雙眸泛起猩紅。
該死,我萬萬沒想到小厲鬼這麼快就附體了。記憶中那些關於小厲鬼的傳說一下子湧入腦海,每一個都讓人不寒而慄。
“有什麼事我們可以好好商量。”我強作鎮定,但這話連我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在這種情況下,任何安撫的話語都顯得那麼無力。
“商量?我都聽到了!”小厲鬼控制著蘇唸的身體,眼角滲出血絲,“他們說我是不祥之物,說我會給村子帶來災難!”
我暗叫不妙,迅速從揹包裡掏出一張符紙。這是我臨時畫的,雖然醜了點,但對付小厲鬼應該夠用。符紙上的雄黃已經有些模糊,但那些歪歪扭扭的符文依然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小厲鬼看到符紙,立刻暴怒起來。頭頂的石塊“嘩啦”掉下來,我和陳老哥連忙躲開。碎石砸在地上的聲音在井道中迴響,讓人心驚肉跳。
“等一下!”陳老哥突然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我有話要說。”
我趕緊解釋:“他就是你父親的兄長,他...”
但小厲鬼根本不想聽,直接扭過頭去。蘇唸的身體不自然地扭曲著,像是被無形的繩子操控的木偶。
陳老哥深吸一口氣,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悲傷:“令尊是我的胞弟,從小就是我帶大的。家裡窮,我出去打工供他讀書。要不是後來出了那些事...”
說到這裡,陳老哥的聲音有些哽咽。井底的寂靜被他的話語打破,連空氣都似乎凝固了。
“如果你能平安出生,一定會和我兒子一起長大,就如同當初我和你父親一般。我們會在深谷放牛,在河邊釣魚,在田野裡追蝴蝶...”
小厲鬼的情緒似乎有所緩和,慢慢轉過頭來。蘇唸的眼睛裡血色退去了一些,但仍沒有醒來。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陳老哥繼續說道,“我一定幫你完成心願。但你不能再傷害無辜的人了,林夏和蘇念都是好人啊!”
我拉了拉陳老哥的衣角,壓低聲音說:“陳老哥,你真能說服村長?那老頭可是出了名的固執。上次有人想在先塋邊上修路,差點沒被他用柺杖打死。”
“放心,我自有辦法。”陳老哥的語氣異常堅定,眼神中閃爍著我從未見過的光芒。
小厲鬼也來了興趣:“什麼辦法?”聲音中的戾氣減輕了許多。
陳老哥看了看我們倆,緩緩說道:“我會把你爸媽的屍骨挖出來,選個好日子,把你的骨頭和他們合葬。這樣,你們一家人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我和小厲鬼都愣住了。井底的空氣彷彿凝固了,只有遠處傳來的水滴聲在迴響。
“陳老哥,你瘋了嗎?那可是先塋啊!”我忍不住叫出聲來,“村裡人會把你活活打死的!”
“先塋?”陳老哥冷笑一聲,“林夏,你知道你祖上幾代人叫什麼名字嗎?什麼時候的人?幹過什麼事?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既然都不知道,這先塋還有什麼意義?”
他的話讓我陷入沉思。確實,除了清明節上墳的時候,平時誰也不會去管那些墳墓。甚至連墓碑上的字都已經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認出一些姓氏。
“我家的墳也在那裡,”陳老哥繼續說,“大不了我把父母的骨頭一起遷出來。至於更上幾代的,早就找不到了。以後上墳的時候,我多跑一趟就是了。”
我被陳老哥的話驚到了。仔細想想,還真有幾分道理。但是...“陳老哥,村裡人肯定會說閒話,甚至可能鬧事。”
“你太高看他們了。”陳老哥湊到我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我眼前一亮,朝陳老哥豎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這戲我一定給你演好。”
轉頭看向小厲鬼:“現在辦法有了,你可以放過蘇唸了吧?”
小厲鬼沉默了片刻,蘇唸的身體微微顫抖著。那雙血紅的眼睛直直地盯著陳老哥,似乎在判斷他話語的真偽。
“你保證?”小厲鬼的聲音變得柔和了許多,帶著一絲期待。
陳老哥鄭重地點頭:“我用我的性命保證。如果做不到,讓我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