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正百無聊賴地聽著富貴講述,但當他說到後面,我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起來。窗外的陽光透過斑駁的玻璃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片光斑,卻驅散不了房間裡那股莫名的沉悶。
“這雷聲都快把人給嚇傻了?”我皺眉看向蘇念,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蘇念卻一臉淡然,彷彿這種事情再正常不過。她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遠處。茶香在空氣中緩緩飄散,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清苦。
“這事兒千真萬確!”富貴激動地揮舞著雙手,臉上的肉都跟著顫動起來,“那天晚上雷雨交加,林河早早收了鋪子回家。他爹給他準備了一桌子好菜,可他就跟丟了魂似的,一直坐在窗前發呆。”
我不由得坐直了身子,這種事情聽起來確實有些詭異。房間裡的空氣似乎也變得凝重起來,連呼吸都不自覺放輕了。
“他爹問他怎麼了,林河就跟沒聽見似的,嘴裡念念叨叨的。”富貴壓低聲音繼續說道,身子不自覺地向前傾,“後來他爹火了,踹了他一腳,結果天上正好炸響一個驚雷,林河就跟瘋了似的衝出門去了。”
“那天的雨特別大,”富貴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雨點打在地上跟子彈似的。他爹追出去的時候,林河已經跑得沒影了,一路往山上去的。第二天中午才找到人,可人已經傻了。”
我下意識摸了摸後頸,總覺得這故事裡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邪門。窗外突然颳起一陣風,樹葉沙沙作響,彷彿在訴說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找到他的時候是什麼樣子?”我追問道,目光緊盯著富貴的表情變化。
富貴嚥了口唾沫,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是在山上的一個破廟裡找到的,渾身溼透了,眼睛直勾勾的,嘴裡不停地說著胡話。最嚇人的是...”
正要說到關鍵處,蘇念卻突然打斷了他:“林夏,咱們得上鎮裡採購些物件了。”她的語氣平靜,但眼神中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神色。
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提出這個,但看她神色凝重的樣子,我點點頭應了下來。房間裡的氣氛似乎也隨之緩和了一些。
富貴一聽我們要去鎮上,立刻興奮地表示下午來接我們。他離開時的腳步聲在走廊裡迴盪,漸漸消失在樓梯口。
等他走後,我才轉頭問蘇念:“你覺得這事兒靠譜嗎?”陽光依舊透過窗戶灑進來,但總覺得少了幾分溫度。
“類似的事我見過。”蘇念若有所思地說,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邊緣,“一般都是被嚇掉了魂,不算太棘手。正好帶你見識見識。”
“那我們需要準備什麼嗎?”我站起身,活動了下有些發麻的腿。
蘇念突然笑了,笑容裡帶著幾分促狹:“你現在在富貴眼裡是高人,但那些老人可不會輕易相信一個毛頭小子。”
我不服氣地挺直腰板:“我好歹也是經過實戰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年輕人特有的傲氣。
“哈哈哈!”蘇念笑得更歡了,眼角都泛起了細紋,“你以為人家在意這個?他們第一眼就會想:這小子連鬍子都沒長齊,能有什麼本事?”
這話說得我啞口無言,只能垂頭喪氣地看著她。陽光照在地板上的光斑似乎也在無聲地嘲笑我。
“別擔心,我幫你收拾收拾。”蘇念起身走向衣櫃,給我挑了套正式的衣服,“到時候你少說話,多觀察。記住保持微笑,但別笑得太過。”
我對著鏡子練習了幾遍,確實比之前成熟了不少。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或許是那種久經世故的滄桑感。
下午,富貴開著一輛破舊的小麵包車來接我們。車身上的漆已經斑駁脫落,車廂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豬肉味。一路顛簸到鎮上,他先帶我們去買了些水果,然後開車來到城郊的一棟小洋樓前。
看著這氣派的房子,我不禁感嘆,殺豬匠這行當還真是賺錢。三層的小洋樓雖然年代有些久遠,但保養得很好,院子裡還種著幾棵桂花樹,此時正飄著淡淡的香氣。
“林叔!在家嗎?”富貴熟門熟路地走進院子,腳步聲在石板路上回響。
我和蘇念跟在後面,剛踏進院子,一股莫名的壓抑感就湧上心頭。我本能地按了按心口,那種感覺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盯上了一樣。轉頭看向蘇念,發現她也皺起了眉頭,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男人從屋裡走出來,正是林河的父親。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眼神中帶著深深的疲憊,臉上的皺紋像是被歲月刻下的溝壑。
“富貴啊,你怎麼來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很久沒說過話。
“林叔,陪著朋友過來瞧瞧這座山。”富貴機靈地沒說明我們的身份,把水果遞了過去。
林叔接過水果,臉上卻沒有半點笑意:“進去看吧。”他轉身領路,背影顯得格外佝僂。
跟著林叔來到林河的房間,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富貴迫不及待推開門,一陣刺鼻的燒香味迎面襲來。我連退兩步,差點沒站穩,那味道嗆得人喉嚨發癢。
“咳咳咳!”富貴被嗆得直咳嗽,臉都漲紅了。
“林叔,這味道也太大了吧?”他用袖子捂著鼻子,聲音都變得含糊不清。
林叔長嘆一聲,那聲音裡充滿了無奈和疲憊:“沒辦法,請了好多大師來看,都說要這樣做。我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走進房間,我才看清裡面的情況。寬敞的房間本該明亮通透,此刻卻窗簾緊閉,只靠電燈照明。昏黃的燈光下,各種符咒貼滿了牆壁,有的已經發黃卷邊,顯然貼了有段時間。
林河蜷縮在床上,身上蓋著一條紅色的棉被,床沿貼滿黃符,床頭牆上還畫著一個巨大的紅色符咒。房間裡點著幾炷香,煙霧繚繞中,整個場景顯得格外詭異。
“蘇念,這些符...”我小聲問道,目光掃過那些歪歪扭扭的符咒。
“都是假的。”蘇念冷冷地說,眼中閃過一絲厭惡,“現在的騙子太多,隨便畫兩筆就敢騙人。這些符咒不但沒用,反而會影響到真正的法術效果。”
我注意到蘇唸的目光一直盯著林河,神色越發凝重。林河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突然轉過頭來,空洞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慄。
“林夏,”她突然壓低聲音說,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林河不是被嚇掉魂,是多了一魂。”
這話讓我心頭一震,下意識握緊了拳頭。房間裡的溫度似乎又降低了幾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看來這次的事情,比想象中要複雜得多。
我仔細觀察著林河的狀態,他的眼神渙散,似乎對外界的一切都沒有反應。但偶爾會突然轉頭,像是在看著什麼我們看不見的東西。更詭異的是,他的影子似乎比正常人的要濃重一些。
“林叔,”蘇念突然開口,“能跟我們說說那天晚上的具體情況嗎?”
林叔坐在椅子上,雙手不停地搓著,彷彿在回憶什麼痛苦的事情:“那天晚上...那天晚上...”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其實林河從下午開始就不太對勁。”
“怎麼個不對勁法?”我追問道。
“他一直說看到有人在跟著他,”林叔的眼神有些恍惚,“可我們誰都沒看到。後來下起了大雨,打雷的時候,他突然就...”
說到這裡,林叔突然停住了,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就在這時,一聲驚雷突然在遠處炸響,林河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那聲音不像是從人類喉嚨裡發出來的,聽得人頭皮發麻。我和富貴都被嚇了一跳,只有蘇念保持著冷靜,目光如炬地盯著林河。
“有意思,”她輕聲說,“看來這事情比我想象的還要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