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村長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夜色已深,屋外蟲鳴陣陣,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感。
“好,我去看看。”我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謹慎。
村長佈滿皺紋的臉上立刻綻放出欣喜的笑容,眼角的褶皺都舒展開來。但就在這時,富貴猛地從一旁竄出,像只受驚的兔子般擋在我面前。
“不行!”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慌亂,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你們這些出馬仙不是很厲害嗎?隨便念兩句咒語不就完事了?何必非要去我家?”
我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人。月光從窗外斜斜地照進來,在他臉上投下陰影,襯得他的表情更加可疑。汗珠不斷從他的額頭滑落,明顯心虛得很。
這小子,絕對有鬼。
“出馬仙不是江湖郎中,哪有隨便念兩句咒語就能解決問題的道理?”我語氣平淡地說道,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他的臉,“要看具體什麼情況,還得了解前因後果。”
雖然這是我第一次以通靈者的身份和人打交道,但也不能讓人覺得好糊弄。師父說過,做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穩重。
“瞧你今天狀態怪怪的呢!”村長突然暴喝一聲,一把揪住富貴的衣領。富貴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早上我說要去你家看看,你就各種理由推脫,現在又來阻攔林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富貴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像是被人抽乾了血色。他結結巴巴地解釋:“大...大伯,我哪敢瞞您啊?屋裡實在是太雜亂了,路又遠,怕麻煩這位兄弟。”
“放屁!”村長冷哼一聲,聲音裡帶著怒氣,“林夏的本事我清楚,他用一個晚上就能翻越後山往返一趟,去你家那點路算什麼?”
說著,他拉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讓我有些吃痛:“走,別理這小兔崽子,等處理完你叔的事,看我怎麼收拾他!”
我也懶得準備什麼,把大門一鎖就隨著村長離開了。夜風吹過,帶來一陣涼意,遠處的樹林在月光下投下重重疊疊的陰影,顯得格外陰森。
路上,村長絮絮叨叨地說起富貴的事,聲音裡充滿了失望和無奈。
原來這是他最小的侄子,從小就不學好,整天和村裡的混混廝混在一起。初中沒畢業就輟學了,跟人去外地打工,結果因為懶散被開除回來,整天遊手好閒,靠著他爹養活。
“這孩子啊,”村長嘆了口氣,“要不是看在他爹的份上,我早就不管他了。”
富貴跟在後面,低著頭,時不時想為自己辯解兩句,但每次剛開口就被村長一腳踹得閉嘴。他的樣子看起來既可憐又可恨。
兩個村子中間只隔著一片小樹林和一條偏僻小路,沒走多久就到了。夜色中,村子裡大部分房子都已經熄燈,只有零星幾戶還亮著微弱的燈光。
突然,兩個村民慌慌張張地從黑暗中跑出來,他們的臉上寫滿了驚恐。
“富貴!你家出事了!火速回家檢視情況!”
村長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不由分說地拉著我就往富貴家跑。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我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富貴朝著相反方向飛奔而去,轉眼就消失在夜色中。這一幕讓我心裡更加確定,這小子一定知道些什麼。
院落中早已擠滿了前來圍觀的村民,藉著月光和幾戶人家打出來的手電筒光,能看到人群中焦急的面孔。
我費了好大勁才擠進去,剛推開門,一股濃烈的胡椒粉味道撲面而來,嗆得我連連後退。
“阿秋!阿秋!”
我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眼淚鼻涕一起流,整個人都不好了。
村長趕緊把我拉出來,有人端來一盆水讓我洗臉。涼水沖刷著發燙的臉頰,總算好受了些。
“這是什麼情況?怎麼會有這麼多胡椒粉?”我一邊擦著臉一邊問道,心裡已經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屋裡還有人嗎?得趕緊救出來!”
村長立刻找來幾個年輕力壯的,把房子四周的門窗都開啟了。胡椒粉的味道開始向外擴散,圍觀的人紛紛後退,不停打噴嚏。
等了約莫十來分鐘,味道淡了不少。我打算過去瞧瞧情況,富貴突然從外面衝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慌亂和憤怒。
“都看什麼看?趕緊給我滾!”
他這一嗓子吼得格外響亮,院子裡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怒火嚇了一跳,紛紛作鳥獸散。很快,院子裡就只剩下我們三個人站在門口。
“村長,進去看看吧。”我深吸一口氣說道。雖然胡椒粉的味道已經減弱,但空氣中似乎還飄蕩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詭異氣息。
村長點點頭,富貴還想說什麼,但被村長一個凌厲的眼神瞪了回去。他縮了縮脖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
進到屋裡,一股若有若無的腥味鑽入鼻子。這味道之前被胡椒粉蓋住了,現在才真正聞出來。那股腥味讓我想起了某種爬行動物的氣息。
村長在屋裡大聲喊著弟弟的名字,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裡迴響,卻沒有人應答。屋內的擺設很簡單,幾件老舊的傢俱零散地擺放著,牆角堆著些雜物,顯得很是凌亂。
“吱嘎...吱嘎...”
突然,一陣怪異的聲響從臥室傳來。聲音很輕,卻讓人毛骨悚然。
我循聲望去,瞳孔猛地收縮。只見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姿勢蹲在木製衣櫃上面。那聲音是衣櫃承受不住重量發出的。
“二白,你在幹什麼?快下來!”村長喊道,聲音裡帶著明顯的顫抖。
但還沒等我們靠近,那老頭突然像條蛇一樣扭動著身體,閃電般竄到旁邊的櫃子上。他的動作詭異而靈活,整個人盤踞在櫃子頂端,姿勢扭曲得不像話。
我的心沉了下去。這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
正常人怎麼可能做出這種動作?而且他那雙眼睛...
我仔細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只見老二白的瞳孔竟然是豎著的,就像蛇的眼睛一樣!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光芒。
“村長,”我壓低聲音說,努力保持著鎮定,“你弟弟平時...有這種習慣嗎?”
村長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使勁搖頭:“從來沒有過!他這是...這是怎麼了?”
我死死盯著老二白扭曲的身形,心中已有了判斷。這不是普通的邪祟作祟,而是某種更加危險的存在。看來富貴之前的反常,和這件事脫不了干係。
“村長,你先別靠近。”我一把攔住想上前的村長,“這情況有點特殊,得先弄清楚到底是什麼東西上了他的身。”
“什麼東西?”村長聲音發顫,臉上寫滿了恐懼,“你是說...有髒東西?”
我沒有立即回答。因為老二白突然發出一陣“嘶嘶”的聲音,那聲音和蛇吐信子時一模一樣,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滲人。
他的脖子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過來,那雙豎瞳死死盯著我們,眼神中充滿了某種非人的狡詐和兇殘。我能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氣息正在房間裡蔓延,讓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