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苦笑著跟在兩個女人身後，朝山洞外走去。洞內陰冷潮溼，腳下的碎石隨著腳步發出細微的聲響，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腐朽氣息。

青五娘走在最前面，她的背影顯得有些僵硬。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臉上帶著明顯的不悅：“你太沖動了，至少該等林夏恢復些再來。”

蘇念沒有回應，只是默默往前走。她的步伐很輕，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幾乎聽不到聲音。月光從洞口斜斜地照進來，在她身上投下一道淡淡的銀輝。

“五娘，這事不能怪蘇念，是我執意要來幫忙的。”我開口解釋，喉嚨有些發乾。說話時牽動了身上的傷口，一陣鈍痛傳來。

青五娘轉過頭，投來一記意味深長的眼神。那眼神讓我心裡一顫，彷彿被看穿了什麼似的，不敢再多說什麼。

走出山洞，熟悉的荒冢坡映入眼簾。荒涼的墳地上雜草叢生，歪歪斜斜的墓碑在月光下投下怪異的影子。此時此刻，這片陰森的墳地反倒讓我覺得安心。至少這裡沒有成群結隊的吸血蝙蝠。

夜風吹過，帶來一陣陣涼意。我下意識地裹緊了衣服，身上的傷口隱隱作痛。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那個採藥人！

他跪在荒冢坡中央，身體不自然地抽搐著。月光下，我清楚地看到他雙眼翻白，手裡正瘋狂往嘴裡塞著什麼東西。那動作快得不像人類，更像是一隻飢餓的野獸。

定睛一看，那不是我昨天留在這的雞蛋嗎？雞蛋殼碎了一地，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住手！”我顧不得身上的傷痛，衝過去打掉他手中的雞蛋。

誰知採藥人突然暴起，像頭野獸般撲向我。他的眼睛佈滿血絲，嘴角還沾著蛋清。距離太近，我根本來不及躲閃，整個人被他撲倒在地。

泥土的腥氣撲面而來，我能感覺到他的力氣大得驚人，完全不像平日那個瘦弱的採藥人。就在這時，他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隨即像具屍體般重重壓在我身上。

我本就傷痕累累，此刻被他這麼一壓，渾身骨頭像散了架，疼得直抽氣。冰冷的地面硌得後背生疼，我甚至能感覺到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刺進了皮肉。

好在蘇念及時將採藥人拖開，我才勉強能喘上氣。她的力氣出奇的大，單手就能提起一個成年男子，這讓我不禁對她的來歷產生了懷疑。

“算了，不想動了。”我躺在地上，實在提不起一絲力氣。身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每動一下都像是被刀割一樣。

“別耍賴。”青五孃的語氣柔和下來，蹲在我身邊，“你身上的傷不能沾太多陰煞之氣，會留下病根的。”她的手輕輕搭在我的手腕上，似乎在為我把脈。

她頓了頓，又道：“小七已經去採藥了，回去泡個澡就能好些。”說這話時，她的眼神閃爍，似乎有什麼話沒說出口。

話音剛落，黃小七叼著一大捆草藥跑了過來。那隻黃皮子靈活地在墓碑間穿梭，很快就到了我們身邊。它吐出草藥，用爪子輕輕撥弄著，似乎在檢查有沒有采錯。

“小七，這山洞最近不太平，你要多加留意。”青五娘摸了摸小七的頭，語氣嚴肅，“實在忙不過來就去找黑七爺幫忙。”

我強撐著站起身，但渾身的力氣像被抽乾了一般。雙腿發軟，隨時都可能跪倒。祈禱在完全沒力氣之前能到家。

蘇念背起昏迷的採藥人，雖然身材纖細，但力氣卻不小，腳步反倒比我利索。她的步伐穩健，絲毫看不出負重的樣子。

青五娘一直陪在我身邊，走走停停，從不催促。這讓我想起第一次和她上山時的情景。那時的我還不知道這個世界的詭異，單純地以為她只是個普通的老中醫。

月光下，山路顯得格外幽靜。偶爾傳來幾聲夜梟的叫聲，更添幾分詭異。走到山腰時，看到三福站在那裡，我頓時鬆了口氣。

“林夏！”三福連忙跑過來扶住我。他的手很穩，給人一種踏實的感覺。

“我不是叫你先走嗎？”我有些無奈地問道。

“我放心不下你，所以又來接你們了。”三福接過採藥人，讓蘇念能來扶著我。他的目光在蘇念身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開。

終於回到祖屋，我一頭栽倒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身體的疲憊壓過了傷痛，讓我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夢裡，我彷彿回到了民國時期，看到那個穿旗袍的女人坐在梳妝檯前卸妝。她的動作優雅從容，時不時對著鏡子裡的我笑。我們有說有笑，親密無間。這個場景在夢中不斷重複，就像一部老舊的電影。

“該起來了，天都亮了。”青五孃的聲音將我從夢中喚醒。

睜開眼，果然看到那隻母黃皮子趴在我枕邊，想必是守了我一夜。它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滿靈性，用爪子輕輕拍了拍我的臉。

“快去泡藥浴。”青五娘催促道，“藥已經準備好了。”

我也不敢耽擱，找來木桶清洗乾淨，放入草藥和熱水。藥香四溢，混合著熱氣，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嘶...”一進水，傷口就火辣辣地疼。我身上大大小小二十多處傷口，有些都見了血肉。熱水刺激著傷口，疼得我直冒冷汗。

“依舊受不了一點痛...”青五娘輕聲感嘆，不知是在說給我聽，還是自言自語。她的眼神有些恍惚，似乎想起了什麼往事。

“五娘，採藥人他沒事吧？”我一邊擦洗傷口一邊問道。昨晚的事情還歷歷在目，他那副瘋狂的樣子讓人心有餘悸。

“放心，蘇念已經看過了，養幾天就能恢復了。”青五娘說著，遞給我一條幹淨的毛巾。

我點點頭，突然想起昨晚青五娘和蘇唸的對話，以及她那意味深長的眼神。當時太累了沒多想，現在回想起來，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五娘，昨晚蘇念她...”我支支吾吾說不出口，不知該如何開口詢問。

“你是想問蘇唸的事吧。”青五娘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藥罐，“她早就認出那人影是採藥人，卻沒告訴你實話，這才害你受了這麼重的傷。”

我愣住了，腦海中閃過無數個為什麼。藥水的溫度似乎也冷了下來，讓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窗外傳來幾聲烏鴉的叫聲，更添幾分詭異。

青五娘站在窗邊，背對著我，語氣變得有些低沉：“蘇念她...有她自己的苦衷。”說完這句話，她就沉默了，彷彿在等我消化這個資訊。

我靠在木桶邊，任由藥水浸泡著傷口。陽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道光影。院子裡傳來黃小七追逐蟲子的聲音，一切似乎都很平常，但我知道，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