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碗米飯怎麼成了這副德行？”我端著碗，眉頭緊鎖。碗裡的米飯已經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樣子，反倒像是被人搗碎了似的，黏糊糊的一片。
房間裡瀰漫著各種藥材的氣味，蘇念正專注地在藥案前忙活，聽到我的聲音也只是淡淡地應了一句：“瞎嚷嚷什麼？米飯研成米糊，這都看不出來？”
這語氣，活像在看個傻子。我心裡一陣不爽，但還是強壓著火氣問道：“我當然知道這是米糊！我是想問，這米飯怎麼會變成米糊？而且變成米糊了，村長還能吃嗎？”
屋內昏暗的燭光下，蘇唸的側臉顯得格外認真。她手上的動作沒停，繼續調配著手中的藥材，語氣依舊平淡：“本來就不是讓他吃的。”
我看著她將那碗米糊往村長身上抹，動作輕柔得像是在給珍貴的瓷器上釉。村長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呼吸微弱，整個人看起來虛弱不堪。
“不是說這米飯能解蠍毒嗎？”我撓了撓頭，完全搞不明白狀況。房間裡藥材的味道越發濃郁，燻得我有些頭暈。
蘇念終於停下手中的活計，抬起頭看著我：“你以為這世上的毒都是吃進去才能解的？你沒發現村長胳膊上那片蛤蟆皮一樣的東西嗎？”
我湊近看了看，果然在村長的右臂上發現了一片異常的面板。那裡呈現出詭異的青灰色，還泛著一層油光，確實像極了蛤蟆的皮。
“這就是蠍毒的顯像。”蘇念一邊解釋，一邊開始清洗盆中的紅色粉末，“毒已經攻心了，光靠吃是不夠的。得內外同治。”
我的目光被那盆紅色的粉末吸引：“這紅的是什麼？”
“硃砂。”
簡短的回答後，蘇念又開始專心致志地清洗硃砂。燭光映照在水面上，那抹紅色顯得格外妖異。
“硃砂不是有毒嗎？”我忍不住又問。
“這就是為啥我如此謹慎。”蘇唸的手指在水中輕輕撥動，“而且真硃砂不溶於水，洗乾淨還能用。”
看著她認真的樣子，我突然靈光一閃：“那這米飯，該不會是一半吃，一半塗吧？”
“你倒是猜對了。”蘇念語氣中帶著一絲讚許。
我卻愣住了：“你是怎麼想到這辦法的？”
“猜的。”
這回答差點沒把我噎死：“就...就這麼猜？要是弄錯了可就麻煩了？”
“那不就錯了。”蘇念語氣平淡，抬眼看我，“你有更好的辦法嗎？”
我啞口無言。屋外傳來蟲鳴聲，更襯托出此刻的沉默。
“米飯就剩這麼多，賭錯了就是沒得救了。”蘇念繼續說道，“但我們別無選擇，只能試試。再說了，我在江湖上混這麼多年，有些事情做起來是本能，等你經歷得夠多了，也會有這種直覺的。”
我聽得慚愧，鄭重其事地給蘇念行了一禮。夜色漸深，村長的呼吸終於平穩了些。
“咱們也該休息了吧？”我打了個哈欠，感覺睏意上湧。
蘇念卻搖了搖頭：“你困了就在那邊躺會。我還得守著。”
我強撐著精神：“你心裡頭在打什麼鬼主意？”
蘇念沉默片刻，目光落在那個空碗上：“那碗米飯，你不覺得奇怪嗎？”
“有什麼奇怪的？”我又打了個哈欠，“黑七爺不是說那米飯能解蠍毒嗎？”
“你這人...”蘇念無奈地瞥了我一眼，“黑七爺當時怎麼說的？”
我努力回想著：“據說那碗素飯能鎮住邪氣。”
“這不就對了？”蘇念眼中閃過一絲銳利，“一碗普通的米飯，怎麼可能擋得住煞氣？而且在那種地方放了一年，就算原本有些道行，也該被煞氣汙染了才對。”
這話讓我一下子清醒了：“你是說...那地方其實不是什麼凶地？”
“如果真是凶地，黑七爺哪能放你獨自前往？”蘇念正色道，“而且你說那裡有道行淺的山靈看守。山靈最容易被煞氣影響，要是在凶地待久了，不定會走什麼歪路。”
我腦子嗡的一聲，一股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這麼說，黑七爺又騙我？”
“啪”的一聲，蘇念在我頭上拍了一下：“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黑七爺是為你好，你又沒吃虧，就別總糾結這個了！”
我愣了愣，突然明白過來。是啊，我總是在計較黑七爺對我說謊，卻忽視了他和青五娘一樣，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我。
就在這時，一個虛弱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咳咳...你們提到的那片陰森之地，是不是後山西面那片荒墳地？”
我和蘇念同時轉頭，發現村長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他的臉色還是很差，但眼神已經清明瞭許多。
“村長，您醒了？”我趕緊上前，“感覺怎麼樣？”
村長虛弱地擺了擺手：“老了，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麼。倒是你們剛才說的那塊地...”
蘇念打斷了他的話：“村長，您現在需要休息。這些事情等您好些再說不遲。”
“不，這事必須說清楚。”村長掙扎著要坐起來，被蘇念按了回去，“那塊地...那塊地不簡單啊...”
我和蘇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村長的話讓整個房間的氣氛都變得凝重起來。
“那塊地原本是我們村的祖墳地。”村長喘息了一下，繼續說道，“後來...後來出了些事，就荒廢了。”
“出了什麼事？”我忍不住問道。
村長的目光變得深遠：“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年...那年來了個外鄉人...”
蘇念突然打斷道：“村長，您的傷勢還沒完全好，現在不適合說這麼多話。”
我這才注意到，村長說話時右手一直在微微顫抖，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是啊，村長。”我也幫腔道，“您先好好休息，等傷好了再說也不遲。”
村長卻固執地搖頭：“不，這事必須說清楚。那個外鄉人，他...”
話還沒說完，村長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蘇念立刻上前，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藥丸給村長服下。
很快，村長的咳嗽平息了，但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了。蘇念給他把了把脈，眉頭微皺：“村長，您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傷。其他事情都可以等。”
我也勸道：“是啊，村長。您先休息吧。”
村長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很快，他的呼吸變得均勻，看樣子是睡著了。
我正要鬆口氣，卻發現蘇唸的表情異常嚴肅。她示意我跟她到屋外說話。
月光下，蘇唸的表情顯得格外凝重：“村長的話，你聽出什麼來了嗎？”
我搖搖頭：“就是說那塊地原本是祖墳地，後來因為什麼事荒廢了？”
“問題就在這裡。”蘇念低聲道，“一個村的祖墳地，怎麼可能說荒廢就荒廢？而且...”
她頓了頓，繼續說：“你注意到村長說話時的反應了嗎？他提到那個外鄉人時，右手一直在發抖。”
我回想了一下，確實如此：“這說明什麼？”
蘇念點點頭：“這裡面有我們不知道的秘密。而且...”
她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從村長的房間傳來一聲悶響。我們對視一眼，立刻衝了進去。
屋內，村長不知什麼時候又醒了，正掙扎著要起身。看到我們進來，他急切地說：“快...快去後山...那個人...那個人要回來了...”
話音未落，他又劇烈地咳嗽起來，這次比之前更加嚴重。蘇念立刻上前施救，但村長卻死死抓住她的手，用盡最後的力氣說道：“一定要小心...那個...那個...”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完全消失了。我趕緊上前檢視，發現村長已經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