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我跟蘇念告別了這座老宅，朝著林子深處走去。涼風習習，樹影婆娑，遠處傳來幾聲零星的蟲鳴。

這幾天青五娘都會在夜裡找我，我本想等她主動現身，但蘇念說得對，求人就該有個求人的樣子。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落在地上，斑駁陸離，給這片寂靜的林子平添了幾分神秘色彩。

我特意準備了兩隻燒雞和一罈燒酒，想著這份心意總該能打動青五娘。燒雞的香味在夜風中飄散，引得不少蟲子在我們周圍打轉。

“你說青五娘會喜歡這些嗎？”我輕聲問道，目光在四周遊移，生怕錯過任何可疑的動靜。

蘇念將一縷被風吹亂的髮絲別到耳後，淡淡道：“山靈雖然不食人間煙火，但也不會拒絕這些供奉。”

可惜事與願違，我們在樹林裡被蚊蟲折磨了好一會兒，青五孃的影子都沒見著。蚊蟲嗡嗡的聲音不絕於耳，我不停地揮手驅趕，卻收效甚微。

“奇怪，今天怎麼不來了？該不會跑我家去了吧？”我撓著後腦勺，有些納悶。汗水浸溼了後背的衣服，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蘇念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我。月光下，她的眼睛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你是不是還不明白山靈的本質？它們可不是普通動物，只要動動念頭，尾巴上的毛都能感應到你在哪。”

她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我覺得青五娘是故意躲著咱們，背後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深以為然，但沒有青五孃的幫助，我們連從何查起都不知道。夜風吹過樹梢，發出沙沙的響聲，彷彿在嘲笑我們的無能為力。

“你認識其他山靈嗎？”蘇念突然問道，眼神中閃過一絲期待。

我尷尬地搖搖頭，心說我要是認識其他山靈，也不至於在這乾等著了。手中的燒雞早已涼透，酒罈上凝結的水珠在月光下泛著微光。

“那就只能靠我們自己了。”蘇念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銅錢，在月光下翻轉著，“帶我去水庫。”

雖然不明白她要做什麼，但這兩天相處下來，我知道這丫頭做事向來有自己的打算。既然她這麼說，那就照做吧。

後山的水庫本就陰森，入夜後更是涼氣逼人。水面漆黑如墨，偶爾泛起的漣漪像是某種未知生物的呼吸。一陣風吹來，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雞皮疙瘩順著手臂爬上後頸。

“你昨晚用靈玉虧空太大，還沒恢復過來。”蘇念皺著眉頭打量我，“明天給你抓副藥。”

我立刻想起那幾口又腥又臭的靈藥湯，連連擺手，胃裡一陣翻騰。那味道簡直比臭水溝還要難聞，光是回想就讓人作嘔。

不等我反應，蘇念已經抓過我的手，從腰間摸出一根銀針。月光下，銀針泛著冰冷的光澤。她毫不客氣地紮在我左手中指上，動作乾脆利落。

“嘶！”雖然不怎麼疼，但這突如其來的刺痛還是讓我倒吸一口涼氣。指尖傳來細微的刺痛感，像是被螞蟻咬了一口。

血珠很快在指尖凝結，在月光下泛著暗紅色的光澤。蘇念仔細地將血塗抹在銅錢上，生怕有遺漏似的又擠了兩下。她的動作輕柔卻堅定，彷彿在進行某種神秘的儀式。

我趕緊把手指放進嘴裡吮吸，生怕感染。鐵鏽般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讓我忍不住皺起眉頭。

“你這是要幹嘛？”我含糊不清地問道，眼睛緊盯著她的動作。

蘇念沒理我，從衣服裡掏出一團紅線，將沾滿血的銅錢系得結結實實。紅線在她靈巧的手指間穿梭，很快就打了個複雜的結。然後她用力一甩，銅錢劃出一道弧線，落入水中，手中緊握著那條硃紅色的細繩。

“昨晚那隻水獾子被你重傷逃走了，但這種東西報復心極強。”她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我用你的血氣引它出來，它一定會上鉤的。”

聽她這麼說，我也來了精神。既然那想暗算我的水獾子還敢來，今晚就別想輕易脫身！我的心跳不自覺地加快，血液開始沸騰。

我在岸邊撿了塊趁手的石頭，掂了掂分量，很是滿意。這要是砸在水獾子腦袋上，保管它找不著北。我將石頭揣進懷裡，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

沒等多久，一陣腥風襲來，夾雜著令人作嘔的氣味。那味道像是腐爛的魚蝦混合著淤泥的臭味，讓人忍不住想要乾嘔。

“它來了！”蘇念低聲提醒，拉著我躲進旁邊的草叢。她的手有些涼，但卻異常穩定。

水面突然翻騰起來，嘩啦啦的水聲混著樹葉的沙沙聲，聽得人毛骨悚然。漣漪越來越大，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即將浮出水面。

我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平靜的水面，手裡的石頭攥得更緊了。掌心滲出的汗水讓石頭變得有些滑膩，我不得不調整了一下握姿。只要那水獾子敢露頭，我就讓它嚐嚐石頭的滋味！

可水面折騰了快一分鐘，卻遲遲不見水獾子的蹤影。我正要問蘇念怎麼回事，就見她輕輕扯了扯手中的紅繩，像是在試探什麼。

下一刻，紅繩猛地繃直，像是另一頭被什麼東西拽住了。蘇唸的身體微微前傾，穩穩地控制著紅繩的力道。

水花越來越大，很快，一個龐大的黑影破水而出。水珠四濺，在月光下化作無數晶瑩的碎片。

我和蘇念同時愣住了，眼前的景象讓我們都難以置信。

那哪是什麼水獾子，分明是那隻被我砍斷了腿的玉蟾！不，現在它只剩一條細小的前腿了，但卻顯得比之前更加詭異。它的面板上佈滿了暗綠色的疙瘩，在月光下泛著油膩的光澤。

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這玉蟾居然穩穩當當地趴在一隻半人高的水獾子頭上！就像一個專橫的帝王端坐在自己的王座上。

那水獾子渾身漆黑的毛髮根根豎起，像鋼針一般泛著寒光。它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出幽幽的綠光，充滿了暴戾和兇殘。可玉蟾卻絲毫不在意，就這麼大搖大擺地把水獾子當成了自己的坐騎。

“哼，既然發現了就出來吧！”玉蟾冷哼一聲，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屑。

我也不再躲藏，大步走出草叢：“呦，換新坐騎了？挺時髦啊！”雖然心裡有些發怵，但我還是強裝鎮定，用玩笑的語氣掩飾內心的不安。

我這話氣得玉蟾又鼓大了一圈，活像個黑乎乎的大蒲團扣在水獾子頭上。它那雙突出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彷彿要用目光將我碾碎。

“吱吱...嗚！嗚！”水獾子一見到我就暴躁起來，前爪瘋狂抓地，叫聲中充滿憤怒。它的利爪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抓痕，顯示出驚人的力量。

但我這次一點都不怕它。在陸地上，我佔盡優勢，巴不得它趕緊撲上來。手中的石頭已經準備就緒，只等它露出破綻。

水獾子似乎也意識到這點，只能在原地叫囂。它的身體微微後傾，顯然在權衡是否要發動攻擊。

“安靜！”玉蟾突然怒喝一聲，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奇怪的是，那兇悍的水獾子立刻就蔫了，低著頭不敢吱聲，看起來對玉蟾極為畏懼。它那充滿戾氣的眼神瞬間變得溫順，就像一隻被主人訓斥的寵物狗。

這是什麼情況？難道這玉蟾還能剋制水獾子不成？我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石頭，心中警惕更甚。這玉蟾明顯不是普通的妖物，能讓水獾子如此畏懼，恐怕有什麼特殊的能力。

蘇念悄悄靠近我，低聲道：“小心點，這玉蟾不簡單。它能控制水獾子，說明已經修煉出了不少道行。”

我點點頭，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對詭異的組合。夜風吹過，帶來一陣陣腥臭味，讓人忍不住想要後退。但我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它們的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