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鏡破碎,化作點點青光消散在空氣中。
我緩緩睜開眼睛,眉心處青玉官印的光芒也隨之黯淡了幾分。通幽之術被強行中斷,這還是頭一次。那女鬼,或者說與她相關的某種存在,其力量遠超我的預料,甚至能夠反過來干擾我的神通。
“幫幫我......”
那最後一聲淒厲的呼喊,彷彿還縈繞在耳邊。那畫面中,血肉消融,白骨化生,最後抓住了什麼東西才得以漂浮......
他最後抓住了什麼東西?很顯然,就是她最後抓住的東西,給了她能量,或者說,紅衣女鬼最後會變成現在這樣,就是因為她最後看見的那個東西。
我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這紅衣女鬼的來歷,比我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她似乎並非單純的厲鬼,她的形成過程充滿了詭異。
客廳裡一片寂靜,只有牆上掛鐘秒針走動的輕微“咔嗒”聲。顧北房間裡沒有任何動靜,想來是已經睡熟了。
我起身走到窗邊,輕輕撥開窗簾一角,望向龍騰盛世大廈的方向。夜色深沉,那棟大樓在遠處如同一隻蟄伏的巨獸,吞噬著光明。二十樓的那扇窗戶,此刻一片漆黑,再無那抹詭異的紅色。
但它真的離開了嗎?或者只是暫時蟄伏?
我收回目光,心中念頭急轉。
首先,紅衣女鬼與顧北的糾纏,源於那輛錦城快運的長途大巴。女鬼在車上對顧北做了手腳,種下了印記,所以才能透過噩夢持續影響她。
其次,女鬼在龍騰盛世大廈二十樓顧北的辦公室現身,說明她能感知到顧北的方位,甚至可能將那裡視作了某種據點。
再次,大廈十一樓的慘案,現場乾淨得詭異,沒有任何陰邪氣息。這與紅衣女鬼這種怨氣沖天的存在,似乎有些矛盾。如果兇手是她,她為何要清理現場?或者,她有能力完美隱藏自己的氣息?再或者,十一樓的兇案,另有其人,或者說,另有其物?
紅衣女鬼的出現,只是一個巧合,還是她也是被吸引過來的?
最後,通幽術最後的畫面,那詭異的死亡與轉化,以及那聲“幫幫我”,讓我對紅衣女鬼的定位產生了一絲動搖。她究竟是加害者,還是某種意義上的受害者?
目前線索太少,無法形成完整的推論。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龍騰盛世大廈,絕對不是善地。
我重新回到沙發上盤膝坐下,閉目調息。青玉官印微微旋轉,絲絲清涼的氣息滋養著我的神魂,驅散了施展通幽術帶來的疲憊。
不管那紅衣女鬼是什麼來頭,也不管龍騰盛世大廈裡隱藏著什麼秘密,既然讓我撞上了,就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這一夜,我沒有再嘗試施法,只是靜坐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客廳。顧北從房間裡出來,眼圈有些發黑,但精神比昨晚好了不少。
“吳明,早。”她聲音還有些沙啞。
“早,昨晚睡得怎麼樣?”
“後半夜沒再做噩夢了,”顧北臉上露出一絲感激,“應該是你那些符起了作用。謝謝你。”
“舉手之勞。”我擺了擺手,“收拾一下吧,估計警方很快會聯絡你。”
話音剛落,顧北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她接起電話,說了幾句,臉色變得有些凝重。
“是方警官,讓我過去一趟,協助調查。”顧北掛了電話,看向我。
“我陪你一起去。”我說。
去警局的路上,顧北顯得心事重重。
“吳明,你說公司那件事,真的會是鬼怪做的嗎?”她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現在下定論還為時過早。”我看著車窗外飛逝的街景,“不過,有些事情確實超出了常理。”
到了市局,方木早已等候在那裡。他看起來一夜沒睡,眼窩深陷,佈滿血絲,神情十分憔悴,但眼神依舊銳利。
看到我跟著顧北一同前來,他只是眉頭微皺,並沒有多說什麼。
對顧北的詢問持續了大約一個小時,無非是例行公事,瞭解公司情況,死者資訊,以及顧北作為行政主管最後接觸他們的時間等等。顧北一一配合回答。
我則坐在外面的等候區,看似隨意地打量著警局內部。這裡的陽氣倒是很足,畢竟是國家機關,自帶一股煞氣,尋常小鬼根本不敢靠近。
詢問結束後,顧北走了出來,臉色有些蒼白。
“方警官,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們就先回去了。”我起身說道。
方木點了點頭,目光卻落在我身上:“吳先生似乎對這案子很感興趣?”
我有些詫異,倒是沒有想到方木會跟我打招呼。
“略有耳聞,畢竟出了人命,還是在顧北的公司。”我笑了笑,道。
方木沉吟片刻。
“我們今晚會再次去龍騰盛世大廈十一樓進行現場勘查,希望能找到更多線索。”
我聞言,心中一動,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方警官,我多句嘴,如果要去,最好不要在晚上。”
方木眼神一凝:“吳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淡淡一笑,“只是覺得,兇案現場,又是深夜,陰氣重,對活人不太好。”
“而且,如果兇手是人的話,他不太可能在短時間內返回現場。如果是其他東西,晚上可能會更活躍。”
我點到即止,說得有些含糊。畢竟,在警局這種地方大談鬼神,只會被當成瘋子。
方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複雜,有審視,有懷疑,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他是個老刑警,直覺敏銳,或許從我的話裡聽出了一些弦外之音。
“多謝吳先生提醒,我們會注意的。”方木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不過,案情緊急,我們必須儘快蒐集證據。”
我聳了聳肩,不再多言。該說的已經說了,聽不聽就是他的事了。有些人,不撞南牆是不會回頭的。
離開警局,顧北長出了一口氣。
“吳明,你剛才為什麼那麼說?”她有些好奇。
“一種預感吧。”我隨口道,“希望是我想多了。”
從警局出來,我和顧北都沒有心思再做別的,便直接回了她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