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文看著那張透著詭異烏光的婚床,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又一次顫聲詢問道:“吳哥,這真的要我帶回去睡麼。”
那聲音抖得跟篩糠似的。
我點了點頭,面無表情。
其實我心裡也清楚,這事兒對他來說不亞於抱著個鬼睡覺,不過這玩意兒可比一般的鬼兇多了。
“不睡,你就等著被那葬婿局抽乾陽氣吧,到時候別說活命,怕是連個囫圇屍首都留不下來。”
我沒給林書文留什麼幻想的餘地,這種時候就得下猛藥。
“你睡了,還有一線生機。”
他臉上的血色再一次褪得乾乾淨淨,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我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
“別怕,這棺材我已經處理過了,還在床板內側加了陽火符陣護著你和你媳婦,只要不是長時間直接接觸那些最陰寒的木料核心,日常睡臥不會有大礙。”
“關鍵是,用這床上的陰氣,衝了你身上的局。”
接著,我壓低聲音,把計劃仔仔細細跟他交代了一遍。
“明天白天,張家肯定要忙活其他事,人多眼雜,反而是機會。”
“到時候你就跟你媳婦說,給她準備了個驚喜,早就定做好了一張新婚床,用的上好烏木,今天正好送來。”
“到時候,我和白龍會扮成搬家工人的樣子,幫你把床運進去。你只需要在前面打點好,別讓人起疑心就行。”
“記住,你得表現得自然點,就說是你心血來潮,疼媳婦特意換的。這床瞧著也確實氣派,一般人看不出問題。”
林書文聽得冷汗直流,不住地點頭,像是小雞啄米。
第二天,日頭剛升起來沒多久,我和白龍就換上了一身灰撲撲的粗布短打,臉上也稍微抹了點灰,瞧著跟鎮子上那些扛活的力工沒什麼兩樣。
白龍看著倒是輕車熟路,只是背上的包有些突兀,怕也是心裡沒底,不然就不會還揹著文王鼓了。
雖然鼓的外面裹了層破布,但我還是一眼就看了出來。
這傢伙,還真是。
“吳哥,沒問題吧,那張家看著就不是善茬,萬一被發現了。”
“你可快閉嘴吧。”
我瞪了他一眼。
“有我在你怕什麼,到時候你別讓你那老仙兒跑出來就行了,仙氣兒也別露,張家的道士可不是善茬。”
我們推著一輛破舊的板車,上面用厚厚的油布蓋著那張拆解開的烏木婚床,就這麼晃晃悠悠地往張家大宅走去。
到了張家門口,果然如我所料,院裡院外人來人往,幾個穿著體面的管事模樣的人在指揮著工人搬運東西,大概是在為後續的什麼儀式做準備。
林書文早已等在門口,臉色煞白,但強裝鎮定。
見我們過來,林書文眼神飄忽了一下,趕緊迎上來,對著門口守著的兩個保安道:“這是我叫來送新床的師傅,麻煩開下門。”
那兩個保安上下打量了我和白龍幾眼,也沒多問,就開啟了側門。
就在我們推著板車要進去的時候,我眼角餘光瞥見一個穿著長衫,留著山羊鬍的老頭正從院子深處往門口走,步履沉穩,眼神銳利。
是那個道士,我心裡咯噔一下。
說時遲那時快,我腳下微微一頓,對著路邊牆角一隻打盹的野貓,暗中用了一絲噴化之術。
“喵嗚!”
那野貓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炸毛跳起來,衝著旁邊另一隻路過的土狗就撲了過去。
一時間,貓狗大戰,雞飛狗跳,叫聲犬吠聲混作一團,瞬間吸引了門口的保安和那個剛走過來的道士注意力。
“去去去,哪來的野貓瘋狗。”保安不耐煩地揮手驅趕。
趁著這片刻的混亂,我給白龍使了個眼色,兩人低著頭,加快腳步,推著板車迅速溜進了院子。
林書文也機靈,趕緊跟上,引著我們往他和他媳婦住的那個跨院走。
搬運的過程比想象中要順利一些,雖然途中還是遇到了幾個下人,但林書文都用給新房添置新床這個理由搪塞了過去。
看得出這小子平時也不怎麼說謊,這才幾分鐘的時間,緊張得後背都溼透了。
不過好在,總算沒出什麼岔子。
終於,那張散發著隱晦寒氣的婚床被我們七手八腳地搬進了林書文和張小月的新房。
房間佈置得喜慶,紅色的囍字,嶄新的被褥,處處透著新婚的甜蜜。
原來的舊床已經被挪到了一邊,我和白龍按照之前的拆解順序,快速將烏木床重新組裝起來。
當最後一塊床板安放好,整張床呈現出它那深沉,近乎墨色的詭異氣息時,林書文的臉色又白了幾分,下意識地搓了搓手臂,彷彿已經感覺到了那股子涼意。
“行了。”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記住我說的話,七天,一天都不能少。”
林書文緊張地點了點頭。
我和白龍沒多逗留,帶上林書文的老床,迅速離開了張家大宅。
到了晚上,我還是有些不太放心,就施展壺天神通潛進了張家大宅,很快來到林書文的房間。
我倒是沒有偷窺別人的習慣,只是想看看具體情況。
房間裡,林書文躺在婚床上一動不動,渾身僵硬,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眼睛死死盯著帳頂的流蘇。
反倒是他身邊的張小月卻似乎毫無察覺,睡得很熟。
現在我倒是也覺得林書文先前的一些話說對了。
張小月此時緊緊依偎在林書文的身旁,呼吸均勻,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已然進入夢鄉。
張小月卻是是因為愛情和林書文在一起的。
只是不知道張小月若是知道自己父親和道士的圖謀,心裡會作何感想。
張家的宅子很大,生意也做的廣,按理來說,家大業大的,就算只是老老實實地做生意,這輩子都足以衣食無憂。
可張百萬卻甘心走入歧路,哪怕葬送自己女兒的幸福。
人這一生,最過不了的還是個貪字。
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