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驚恐的眼神,繼續說道:“你聽好了,接下來你要做的事情很簡單,但也必須滴水不漏。”
“你要想辦法,瞞著張家所有人,尤其是那個道士和張百萬,就跟你老婆說你無意中在外面瞧見了一塊上好的烏木,看著特別喜歡,覺得用來做床睡覺肯定舒服,正好家裡的舊床也該換了,就花錢買了下來,找人做成了一張新婚床。”
我指了指那口黑棺。
“我會把它拆解,處理掉外形,只留下木料做成婚床。到時候你就找個由頭,把這張新床悄悄搬進你和張小月的新房裡。”
“記住,一定要裝作是無意發現,是你自己喜歡這木頭,跟任何人扯不上關係。尤其是張小月,不能讓她知道這床的來歷,就說是你特意為她準備的驚喜。”
“然後。”我加重了語氣。
“你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和張小月在這張床上睡足七天七夜。一天都不能少,一次都不能被發現異常。”
“只要撐過這七天,讓這極陰之氣在你身上形成迴圈,與那葬婿局的氣息相互衝抵、混亂,那歹毒的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院子裡靜得可怕,只有風吹過樹梢的嗚咽聲,以及林書文粗重而急促的呼吸聲。
他瞪著那口黑棺,又看看我,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恐懼、猶豫、掙扎,最終化為一絲絕望中的希冀。
“真,真的這樣就行了嗎?”他聲音嘶啞地問,帶著最後一絲確認。
“這是你唯一的活路。”
我站起身,語氣斬釘截鐵,不留絲毫餘地。
“你我本無相交的可能,我也是無意間得知你的這件事情,身為陽官,我不能見死不救。”
“當然,你也可以不相信我,但別拿你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林書文癱坐在了地上,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眼神空洞地望著那口黑棺。
過了好半晌,他才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猛地抬頭看向我,聲音嘶啞,帶著哭腔。
“吳哥,我,我聽你的。只要能活命,怎麼都行!”
見他終於下了決心,我點了點頭,心裡也鬆了口氣。
這小子雖然傻,但總算還沒傻到家,知道小命要緊。
我不再耽擱,走到那口漆黑的棺材前,深吸一口氣,運轉官威護住周身,這才小心翼翼地將沉重的棺蓋推開一條縫隙。
“吱呀。”
刺耳的摩擦聲響起,比之前更加濃郁的陰煞之氣混雜著陳腐的木頭味道撲面而來。
我屏住呼吸,探手進去,摸索片刻,終於觸碰到了一個冰涼堅硬的罐子。
我不敢怠慢,用早就準備好的黃紙符籙,迅速在那陶罐周身貼了一圈,口中默唸封印咒訣,這才小心翼翼地將其捧了出來。
這便是納蘭月託付之物,他妹妹的骨灰罈。
骨灰罈入手沉甸甸的,隔著符籙都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沉重執念,就是不知這執念到底屬於納蘭月,還是他這妹妹了。
我將骨灰罈穩妥地放置在一旁乾淨的石桌上,準備事後妥善保管。
處理完骨灰罈,我這才轉頭對早已嚇得面無人色的林書文道:“行了,這裡沒你事了。三天之後你再來我這裡取床。”
林書文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對著我連連作揖,話都說不利索了。
“謝謝吳哥,謝謝吳哥......”
話音落下,我便讓沈靜姝送他回去。
林書文小跑著離開院子,看著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我搖了搖頭。
接下來的三天,我幾乎沒怎麼閤眼。
這棺材可不是普通的木頭,它在陰-穴中浸泡了幾十年,又承載了納蘭月這等存在的怨氣和修為,其陰煞屬性早已深-入骨髓。
要將其改造成一張能睡人的床,還要保留其核心的極陰之力,同時又不能讓人一眼看出破綻,這其中的門道,比單純的木匠活要複雜百倍。
我調動起凝印境後期的修為,以陽官官印之力引導,小心翼翼地消減著棺木表面的陰煞之氣,如同給一塊萬載寒冰披上一層溫潤外衣。
這個過程極其耗費心神,稍有不慎,要麼是陰氣外洩傷人,要麼就是破壞了棺木本身的極陰-核心,前功盡棄。
我將棺材板拆解,按照普通婚床的樣式重新拼接打磨。
每一次切割,每一次刨削,都伴隨著絲絲縷縷的黑氣逸散,又被我強行用陽氣壓制回去,融入木材深處。
漸漸地,一張外觀看起來與尋常烏木床別無二致的大床雛形出現在院子裡。
只是這床的顏色黑得有些過分,如同濃墨,木紋也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彷彿有無數細小的黑色符文在其中緩緩流轉。
最後我咬破指尖,擠出三滴陽氣精血,以官印為引,在床板內側,刻下了一道隱晦的陽火符文陣。
這陣法的作用,是在保護林書文和張小月不被過強的陰氣直接沖垮神魂的同時,又能最大限度地引導棺木的陰煞之氣,將林書文體內極陽氣息逆轉。
完工之時,已是第三天後的黃昏。
院子裡,那張新打好的婚床靜靜佇立。夕陽的餘暉灑在上面,非但沒有帶來暖意,反而讓那深沉的黑色顯得更加陰冷。
床體表面光滑,木紋清晰,看上去就是一張做工精良的新床,只是靠近了,就能感覺到一股若有若無的寒冷,彷彿不是木頭,而是一塊巨大的寒冰。
仔細看去,那深邃的木紋之中,偶爾會有一絲極淡的金色光華一閃而逝,正是陽火符文在內斂光芒。
傍晚時分,林書文依約而來。
他顯然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氣才敢再次踏入我的院子。這三天顯然沒睡好,眼窩深陷,臉色比上次更加蒼白。
整個人都透著一股驚弓之鳥般的惶恐。
當他的目光落在院子中央那張嶄新的婚床上時,瞳孔驟然一縮,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退了半步。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這床畢竟是由棺材改造而成。
那種源自心底的恐懼,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克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