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眼前這條小路，越過無數雜草來到清水河邊。
河邊放著一個竹筏。
我率先跳到了那竹筏上，再伸手去拉沈靜姝。
“來，上來。”
竹筏微微傾斜，沈靜姝穩穩落地之後咯咯直笑。
“真有意思，我以前還從來沒有坐過這東西呢！這根本沒有漿，咱們怎麼過去啊？”
“也就你們城裡人覺得有意思了，要不是因為這裡落後太貧窮，那裡還有這東西留存，早就已經修橋造路咯。”
我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拉著上方橫著的一根繩子。
這根繩子左右橫跨清水河，固定在了一棵大樹上。
“看好了。”
我轉身背對著沈靜姝，雙手發力，拉著繩索，帶動竹筏，破開水面上的浮萍，一點點向河對岸漂去。
“哇，真有意思，我也來試試！”
沈靜姝總是這樣，對一切新鮮事物都很好奇。
“行，那你來，慢慢拉，不要著急。”
“嗯！”
意料之外的是，沈靜姝上手很快。
我們平安無事的度過了清水河。
上了岸之後，她又有疑問。
“我們是過來了，萬一河的那一頭又有人想要過河呢？那豈不是要等我們回去了他們才能過來？”
我笑了一聲。
“這竹筏上左右兩端都繫著繩索，不管是哪一頭的人想要過去沒有找到這竹筏，直接找那根繩索往回拉就是了，這河面又不算寬，不費力。
更何況，這條河面上可不止這麼一個竹筏，往上往下都還有。”
“哦～這樣啊，你懂的真多！”
她向我豎起了個大拇指，我無可奈何的笑了一聲。
“我哪是懂得多呀，我是以前來過。”
這話說完，我愣了一下，緊接著背後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是啊，迄今為止我所見過的、偶然遇到的，乃至於即將可能要發生的，我爺爺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教過我了。
他跟我講過地府的規矩，也跟我講做鬼的時候要注意哪些問題，還給我介紹借他刀的餃子皮兒店老闆，又帶著我來鬼市。
彷彿已經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把我未來的路給看破了，為了避免我遇到麻煩，所以在很久之前就把我可能會遇到的那些事情全都跟我講了一遍。
所以我遇到這些事情的時候才會如此遊刃有餘。
可是如果他在這之前就已經把所有事情全都知道了，那我如何證明我現在所經歷的人生是我人生本來的樣子，不是被他篡改，不是被他控制了的？
就比如我家那個村子。
村子的風水本來就那樣，因為有他在，所以村民們才會平安無事。
現在他出去了，我剛好又成了陽官。
這種所有事情都受人掌控的感覺，讓我脊背生寒……
從小到大，他看上去一直沒有怎麼管過我，但實際上我的每一步彷彿都是被他測量好了的一樣。
包括裝著紅娘子的那口棺材都是他親自打的。
我爸媽給我找了一個媳婦，天生擁有望氣術的沈靜姝，這其中很難說沒有我爺爺的指點。
爺爺，你到底知道了多少？到底計劃了多少？又給我鋪了多長的路？
冥冥之中，我感覺到我彷彿成為了一盤棋上的一顆棋子。
我被困在了方寸之間，這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吳明，吳明，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沈靜姝拉著我的胳膊輕輕晃了兩下，一臉關切的看著我。
我搖了搖頭。
“沒事，只是突然聯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已，走吧，辦正事要緊。”
沈靜姝很聰明，她見我不說話，知道我不想說，所以乾脆也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東拉西扯的聊起了別的。
走過一片河灘之後，我們來到了一座廢棄的小村莊。
這個村莊的房屋不多，大概也就二十來棟的樣子，大致成為一字排開。
“哇，這裡的房子怎麼都是黑的？看起來好像遭遇了火災。”
沈靜姝眨著一雙閃亮亮的大眼睛，把玩著手裡的手電筒。
“對，這裡本來只是一個普通的村莊，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起了一場火，因為當時是夜晚，有一大半的人都被燒死在了村裡，後來這裡就廢棄了。”
“咦～”
沈靜姝臉上擠出了一個難看的表情，躲在了我的身後，緊接著又很好奇的盯著我。
“那你說這有鬼嗎？”
我聳了聳肩。
“反正我沒見過。”
“好吧，因為這片地方被廢棄了，所以漸漸的就有人在這裡進行秘密交易，然後發展成了鬼市，我猜的沒錯吧？”
“對，現在時候也不早了，應該已經擺起來了。”
我倆話正說著，前頭便傳來了稀稀疏疏的人聲，以及手電筒的光亮。
繞過兩三棟廢棄的房屋，很快，我們來到了村子中心的位置。
和我記憶裡的一樣。
這裡的人要麼支著桌子，放著架子，搞得像是精品店一樣。
有的人要麼直接用一塊破布鋪在地上，把自己的傢伙擺上去就完事兒。
還有人找來一張椅子，往椅子上一坐，手裡拿著把扇子，扇子上寫著“問”。
除了這些稀奇古怪的人之外，還有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物件。
有大有小。
大致掃一眼，有賣各種各樣骨頭的，還有賣各種各樣的草藥的。
還有一些法器之類的零碎物件。
沈靜姝瞪大了眼睛，恨不得在每一個攤前都停留一下，讓她把每一件東西都看仔細了再走。
經歷過上次的事情，這一次她明顯學乖了，只看，不問，更不會伸手去指。
看著她這乖巧的模樣，我很想告訴她，這地方正規的很，沒有人敢亂報價，更沒有人敢亂來。
因為來這裡的人基本都是有三分真本事的，要是賣一些假冒偽劣產品，或者故意坑人，被發現了之後，那可是要引起群毆的。
這是鬼市上一個不成文的規定。
也正是因為如此，上次遇到鬼事的時候，我才被坑。
沒辦法，還沒受過社會的毒打，算是交了一回學費了。
不過這丫頭很少有這麼安靜的時候，我也樂得清靜，乾脆也就不再提醒她了。
很快，我帶著她到了個地攤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