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欲言又止,似乎不太想談這事兒。
“嗐,其實也沒什麼,日子反正都是一樣的過!”
他咧嘴一笑,從後腰抽出一把蒲葉扇來,駝著背扇著扇子,和周圍向她打招呼的人點頭致意。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
惡鬼。
我這一趟本來也就是衝他來的。
“自從什麼?李叔,我們初來乍到,啥也不懂,你跟我們講講唄,省得又被坑了。”
李叔有些無奈的笑了兩聲。
“知道那麼多對你倆也沒什麼好處,再說也改變不了,聽天由命吧!”
他還是不太想提起那件事,所以說到這裡就岔開了話題。
“要想在這裡生活下去啊,首先你得乖,看到態度蠻橫的,人家怎麼說你就怎麼做,其次你要順,人家都是怎麼做的,那你也怎麼做,最後你要慫,別惹事。”
“那這日子還有什麼過頭?”
沈靜姝十分不解,眉頭緊皺,忍不住發問:“什麼事情都要聽別人的,一點自由都沒有,和這養起來的畜生有什麼區別?”
我下意識想要去捂她的嘴,奈何她說的實在太快,等我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你別這樣說,在這一塊誰不是討生活呢……”
我連忙衝她眨了眨眼睛,她還沒有回過味兒來,撅著嘴,一臉的不滿。
“我以為死了就無牽無掛自由自在了呢,有啥意思,還不如重開。”
唉!你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有時候她這直來直往的性格還真有些麻煩……
一旁,李叔哈哈哈大笑,似乎並不在意沈靜姝說的這些。
“小姑娘講得也沒錯,我還活著的時候是幹殯葬的,算是半個野道士吧,那時候我對這些還不覺得有什麼,現在死了才知道,是真難受啊。
我是意外死的,按理來說可以入輪迴,但是我以前誤打誤撞折磨過的那幾個小鬼在輪迴路上等著呢。
活著的時候我可以用硃砂用黑枸血,來了之後還有什麼?風吹日曬都怕,怕呀,乾脆就躲在了這裡。
可怎麼活不是活呢?反正都已經死了,不能再死,想開點兒吧!”
聽他這番話,想來他也確實是個半吊子,躲在這裡也很正常,只是心中難免有些唏噓。
或許有一天等我死了之後,等在輪迴路上的鬼也數不勝數,到了那時,我又將會何去何從呢?
“唉,那可真沒意思……”
一旁,沈靜姝嘆了一口氣。
“還是活著好啊,至少沒那麼憋屈。”
“那也倒不是那麼回事兒,只是……”
李叔話說到這裡,又立馬掐住:“反正既來之則安之吧!”
看他這樣子應該也不是能夠藏得住事的人,我立即接話道。
“難道以前這裡不是這樣的嗎?”
把話往他嘴邊上送,他肯定會接。
果然,李叔聽了這話之後,嘆了一口氣。
“算了算了,跟你們說說吧。”
我們三個人一邊聊一邊往前走。
他微微壓低了聲音:“本來是不能說的,但我這個人嘴巴就是這樣,架不住別人多問,你們聽了之後也別到處說哈,不好。”
我立即點頭,微微彎著腰:“洗耳恭聽。”
張叔搖了搖扇子,那張臉上顯露出一絲悲傷。
“以前山上倒是沒這麼多規矩,愛幹嘛幹嘛,只要不害人就行,身上的戾氣也有山神來化,除了物資匱乏之外,日子也算是逍遙自在。
誰知道從哪裡跑來了一隻身上披盔戴甲的惡鬼,叫什麼名字他沒提,只是逢人就說他是百夫長。
後來又陸陸續續的跟過來了好幾個跟他差不多的,身上穿著爛鎧甲的鬼,他們在這邊的地方……”
言語之間,我們路過了一個又一個路邊的小攤。
前方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之聲。
聲音最高的恰好是一個身上穿著鎧甲的鬼。
他衝著眾人一通吆五喝六:“滾滾滾,都給老子滾,不想做生意了?”
嘴上說著,手裡的纓槍揮動,掃出了一大片空地來。
周遭圍觀的小鬼見狀有的立即抱頭散開,有的退到了更遠的地方悄悄觀望。
此時恰好露出了人群最中間的景象。
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鬼跪在地上,低低的抽泣。
“爺,不行啊,真的不行啊,那麼多人,我……我身子骨可受不了哇!”
那穿著鎧甲的鬼冷哼一聲,直接伸手“刺啦!”一聲扯破了她的裙子。
“你不就是出來賣的嗎,還有資格挑人?再說你這個月的攤費都沒交,正好拿來抵債了,乃公看上你是你的福氣知道嗎?少在這裡唧唧歪歪,打消了乃公興致,你好受的!”
女鬼趴伏在地上哭哭啼啼,再加之她本身長相不差,好一個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當然,這裡要插一句。
如果這女的是個人,被人當眾撕爛了裙子,頂多也就是受了些羞辱,心理上難受而已。
可她現在是鬼。
她身上的衣服就是她的陰氣所化,可以說是她的一部分,衣服被撕了,等同於活人被人硬生生地扯下了大塊面板下來。
且沒辦法復原。
因為扯下來之後,那塊布料重新化作了的陰氣,眨眼便消散了。
她哭成這樣倒也不完全是羞辱,我覺得更多的是疼。
前頭帶路的李叔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他話說到這裡,戛然而止。
我扭頭一看。
地上趴著的那女鬼正直勾勾的看著這邊吶。
“李叔,幫幫我!”
她哭啼啼,嬌滴滴,讓人很難拒絕。
但李叔恰好是不是人。
他眉頭皺了起來,在原地踟躕了一陣,似乎是在思量要不要管這件事。
前頭穿著鎧甲計程車兵鬼嘿嘿一笑,音調瞬間拔高了好幾個度。
“怎麼著老李頭,你這驢球兒,是想要管乃公的事麼?!”
我看見李叔臉上表情變了變,似乎是在糾結如何處理眼前的局面。
就在此時,我身後傳來一聲嬌喝。
“我呸!你這無恥敗類!當街欺負女人還不讓人管,無法無天了是吧?”
沈靜姝一手插著腰,一手指著那士兵鬼的鼻子。
“耍流氓,欺負人,你要是再不放開她,我老公可就要揍你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