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住在獨棟公寓19樓，房子只有40平方米。深圳寸土寸金，建築設計也極盡節約空間的功能。

杏子的小公寓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40平方米居然能隔出了一房一廳一廚一衛一陽臺的格局：大門左側是廚房和廁所，右側是大廳和陽臺。再往裡走直通臥室。

為了能夠儘量利用採光，兼之顯得房間空曠，在臥室和大廳之間沒有砌實體牆，而是用一整面牆高的大玻璃隔開，連臥室門都是玻璃推拉門。

簡而言之，站在門口，一眼能夠從大門看到臥室窗戶。

李警官眼光左邊一看，大門左邊是廚房，廚房是一扇玻璃推拉門隔開，面積6個平方米的空間一眼看透。右邊一掃，客廳一覽無遺，不過一個沙發加一個茶几而已；窗簾是拉開狀態，雖然陽臺沒有開燈，大廳的燈光照射過去，也能看到空無一人。

難道在廁所？李警官的念頭一閃，背後的小年輕主動冒出頭來：“師傅，讓我先進去看看。”

李警官滿意地點點頭：“不錯，小夥子很識相，有前途。”

小警察身材蠻高，一身精壯，看著像是學校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可惜的是，略顯稚嫩的臉上，已經開始跟李警官一樣呈現睡眠不足的黑眼眶，幸好他還年輕，看著有一股精神氣撐著，沒有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

杏子眼睛跟著小警察的身影轉，不忘抽空捧了下站在身邊的李警官：“李警官你太厲害了，資深老景官，已經能帶徒弟了。”

心裡暗暗吐槽自己，見人三分笑，嘴裡說好話，這是職業病啊職業病。

李警官努力睜大小眼睛，瞪了她一眼：“廢話，我都帶過多少徒弟了。”

——帶過的徒弟都升職加薪去了，留下他四十好幾還是一個片區民警。半夜值班接到電話立刻得吭哧吭哧出警。

小警察在屋子裡走了一圈，還特意走到廁所門口，把燈按開，5平方米的廁所一目瞭然，他為了顯示慎重，還往廁所門後探了探頭。然後回過頭來朝著兩人搖搖頭。

杏子衝到大廳窗簾的位置，掀起窗簾，開啟陽臺門，左探右探，略顯激動：“怎麼會不見了！前一分鐘他還在這裡的，就是這裡，他站在窗簾這個地方！他肯定是從陽臺進來的！”

李警官走到陽臺，用他二十年從警經驗，一看就判斷杏子撒謊：“陽臺門從內鎖著，你剛才才開啟。不破壞門怎麼從陽臺進來？”

他開啟陽臺燈，示意杏子看地下：“陽臺有灰，卻沒有腳印，如果是從陽臺進來，怎麼會地下和大廳一點痕跡都沒有？”

他也掀了下窗簾，明知沙發下面狹窄不可能藏人，還是盡職地趴下，手電筒往沙發底下掃了兩圈：“雖然有窗簾，但是隻有單層布料，薄小不能藏人。沙發下面也沒有藏人的痕跡。”

李警官往廚房和廁所走，杏子戰戰兢兢跟在他身後，聽他邊走邊說：“廚房、廁所一眼能看清，兩個窗都有鋼絲窗紗，沒有破壞的痕跡。”

他繞過小警察走向臥室，10個平方的臥室佈置簡單，不過一張床，一個衣櫃，還有一面落地窗。李警官特意把衣櫃和床下仔仔細細搜了一遍，又在落地窗前看了一通，轉過身來的時候已經一臉嚴肅：“杏子，並沒有人在你家裡，也沒有其他男人進入屋子的痕跡。”

杏子欲哭無淚，兩泡眼淚在眼睛裡垂垂欲墜：“李警官，我真的沒撒謊，剛才那個人還掐我的脖子。”

“哦？”李警官讓杏子仰起臉，他努力瞪大自己的小眼睛，盯著脖子左看右看，又叫過小警察：“你們年輕人眼神好，幫我看看，有沒有被掐過脖子的痕跡。”

小警察學著他師傅，讓杏子仰著下巴，盯著脖子左看右看，還掰著她的頭看後頸：“報告師傅，沒有被掐過脖子的痕跡。”

杏子一臉委屈：“真的，我的嗓子都啞了。”

李警官已經斷定杏子又在胡鬧，一邊往外走一邊一邊冷笑：“杏子，你現在不折騰男朋友，折騰起你李警官來了啊！”

又覺得這樣對待一個女孩子，稍顯惡劣，嘆了一口氣，又變成唸叨的口吻：“失戀也沒什麼了不起，你年輕漂亮，有工作又有能力，哦，對，還有車有房，再找一個男朋友那太簡單了……”

杏子拉著李警官的胳膊不讓走，腦子瘋狂地轉，想著怎麼才能繼續佐證。突然想一事，趕緊報告：“那個神經病還說他是山神……”

背後傳來“哧”地一聲，一直充當小透明的小警察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李警官也停了下來，他沒有笑，盯著身側的杏子看了一會，一臉古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杏子，我有個大學同學在市二醫院精神科，他現在已經是主任醫師，在業內也小有名氣，要找他看病還真不大容易，要不……我幫你介紹一下？”

杏子錯愕了一陣，猛然醒悟，又氣又羞又急，一回頭看到小警察兩隻眼睛裡的笑意都快忍不住蓬勃溢位，臉上憋得通紅，她不好對李警官發脾氣，只能衝著小警察喊：“我沒病！”

小警察脾氣倒挺好，還安慰她：“知道，知道，你沒病。你就是太累了，好好睡一晚，明天就好了。”

李警官還讓杏子留下小警察的電話：“以後有什麼事別亂打110，就找他，他叫錢進，也負責這一片”。又叮囑小警察：“杏子現在是單身獨居，多留意一下。”

杏子幾近絕望地看著兩個警官走出門，站在電梯口等電梯。聽到李警官聲音隱約傳來：“上個月剛失戀……被劈腿了，鬧得可厲害了，鄰居報警，我都上門調解了兩次。”

“唉，挺好的一個小姑娘，遇到渣男……”

“養女兒就是操心啊……”

電梯門開，兩個警官走了進去，小警察還回頭給她揮揮手，示意她回屋去。

杏子呆呆地在門口站了一會，感應燈滅，一陣涼風從臉上拂過，夏日夜晚的風帶著海濱城市潮溼的熱氣，杏子卻狠狠地打了個冷戰。

回過神來，趕緊把門關上。想了想，又用力把鞋櫃推過來堵住門後。

做完這一切之後，杏子把全屋的燈都開啟，裡裡外外又翻了一遍，連沙發墊子、電視櫃底下都不放過，甚至一個個窗戶開啟，探出頭去上下左右看了一遍。

什麼都沒有。

杏子人生第一次產生了自我懷疑：“難道剛才真的是太累了產生的幻覺？”她搖搖頭：“難道剛才做了一場夢了？”

坐在沙發上呆呆想了了一會，感覺自己又累又餓，全身痠痛，喉嚨火辣辣，腳底鑽心疼。

想不出個所以然，乾脆想了。杏子覺得身上黏糊糊的，鑽進洗手間裡匆匆洗了個澡，也不管頭髮還溼漉漉的，把自己摔上床，一夜無夢。

杏子睡熟之後，客廳的電視又悄悄地開了，燈火通明的公寓內，隱隱看見一個半透明的高大身影，端坐在沙發上，認認真真地……看電視。